第一章 老溼哎老溼
纖長的手指已經握住了門的把手，推門的動作很輕很緩慢，但是那一響一動，都繫著全班漢子學生的心。甚至包括班長然都放下了原文書，碧綠幽深的目光定在班級門口，期待中又有點擔憂那個即將進教室的人。
不知道老師的身體恢復得是否順利？會不會有哪個部位沒有按摩到位，肌肉痠痛難忍？
然而進來的人並不是老師。
頓時，那一個個正襟危坐，面露可憐的漢子怒了，凶神惡煞眼珠子恨不能直接瞪出來。
要不要這麼浪費感情啊！這位同學，敢問你是哪班的？走錯教室了你都不知道嗎？
「啊！」進來的值週生被三班的人快速變臉的功夫嚇得心驚肉跳，實在想不通她一個被值週老師派來送升旗儀式資料的哪裡惹到這班同學了。
小女生個頭不高，眼中含水，看起來特別柔弱，惹人憐惜。「我只是來送這個，我……」
「出去！」眾人齊聲怒吼。再嬌弱會比我們班蒼老溼更嬌弱嗎？
「嗚嗚……」小女生掩面跑開了。
平心而論，人家長得還不錯，但是恰好這個班沒一個正常人，也沒有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除了老師，其他人絕對不給面子！
眾人心中不禁吶喊：老溼啊！你究竟去哪裡了？難道真嫌棄我們，決定拋棄我們了嗎？
但是下一刻踏入班級的人，可不正是他們班老師嗎？夾著閃亮亮的小課本，穿著潔白可人的小襯衫，腰線優美，腿型修長給力，絕對把UNIQLO穿出了亞曼尼的範兒。
以前怎麼沒發現老溼長得這麼好看、這麼有氣質呢？
被拍得滿頭包的許正得意洋洋的挑起眉毛。一群矬貨！還是本王子慧眼識美人，早就發現了小老溼的美麗曼妙之處。
然而與許正‧斯基坐同排，同樣是太子爺身分的游凱倫卻特別鄙視的瞥了他一眼：果然是外星來的不懂文化，「曼妙」這種詞怎麼可以用在咱班老溼身上？
「都看我幹什麼？」曲蒼茫緊繃的臉令他看上去格外嚴肅。「作業寫完了就溜號，一個個都出息了是不是？合起來欺負一個小女生。咱班的班級幹部都幹什麼吃的？別班的同學來我們教室裡送資料，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還凶人家？」
「沒有啊！老溼，我們不是太想你了嗎？」李龍望苦著臉舉起手解釋道。
恢復了男裝，真顏得以重見天日的畫皮小哥也附議道：「老溼，我們都沒『胸』她，我們是冤枉的。」
話題一旦開了頭，全班立刻就炸鍋了──
「老溼，我們可想了。」
「是啊！老溼，我們可用心在抄課文了。」
「老溼，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擔心你。」
「老溼，你的小草莓可甜可好吃了。」
曲蒼茫：這句是誰說的？
刀子一般的眼刀刷刷刷的朝著王寰宇飛過去了，那貨還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麼殺風景、有多麼不合氣氛、有多麼曖昧呢！尖尖的兩顆小牙齜了出來，怎麼看怎麼晃眼。
老溼的小草莓啦啦啦啦……
「都給我閉嘴！舉手了嗎？我讓你們說話了嗎？」
曲蒼茫臉色一沉，全班立刻像乖貓似的，靜靜的誰也不敢吱聲。
曲蒼茫簡單掃過全班，誰也沒注意到，他在那抹熟悉的綠色上多停留了幾秒鐘，接著很快移開視線。
「作業都寫完了嗎？」
課後練習題？
「寫完了。」一個個聲音洪亮，像獻寶似的喊道。
曲蒼茫卻連眼皮都沒抬，專心致志的畫著點名冊。「哦！那罰寫的課文呢？」
「咳……」
「咳咳咳……」
「還……還差那麼一點。」
「不多了，真的。」也就百八十遍。
「老溼，我會在今天放學前完成的。」人多力量大什麼的。
總之，回答什麼的都有，參差不齊，就是沒一個舉手說自己寫完的。
不過班裡很多人都疑惑了，班長怎麼也沒寫完呢？對於然那種牛逼人物來說，三百遍根本就不算事好嗎？以他的速度，寫三百本練習冊，估計也就花二十分鐘。更何況是根本不需要走腦子，直接照著抄就能搞定的課文。但是然確實沒有寫完，甚至連筆都沒拿過。
曲蒼茫合上本子，迎上班裡人期待又熱情的目光。看他們小心翼翼的模樣，有些想笑，也有些心疼。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與以前的老師相處，但是……嗯！應該好不到哪兒去。
萬事萬物皆有定論，再無用的人，也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曲蒼茫相信，這個班級的存在自有它一定的道理。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聚在一起的？」他漸漸緩和臉色，心平氣和的與他們溝通起來。與亡故之人尚且相處融洽，曲蒼茫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前年的……年中？」施梁森恢復了男人本色，卻還是改不掉喜歡接話的毛病。
「哦？是嗎？」見全班跟著點頭，曲蒼茫沉思了片刻，突然問：「施梁森，你的長頭髮呢？」
「呃……摘、摘了。」
「摘了？」曲蒼茫錯愕：不應該是剪了嗎？
施梁森糾結了兩把自己清新爽利的短髮，磕磕巴巴的，怎麼也不願意透漏自己穿女裝，被迫戴山寨假髮的辛酸史。「反正就是……那句古話嘛！每一隻畫皮，都應該有一頭烏黑亮麗的假髮。」
「噗！」正在喝水的龍王把水都噴在前面人後腦杓上了。「別扯淡了！老溼，不要聽這個人亂講，明明是他在淘寶拍的假髮質量不過關，昨晚和太子爺床震的時候折騰開膠不能用了，今天才沒戴來的。」
聽了這話，全班都把目光轉移向臉色泛起可疑紅暈，卻努力保持深沉穩重的游凱倫身上，包括還不清楚具體情況的老師也跟著眾人一同望了過去。
游凱倫耳根充血，頭正下垂，見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只得無奈的朝大家揮了揮手。「低調、低調……」
要是被自家老子知道還沒畢業就和小森滾床單的事，估計明天就會派天兵天將來捉他去天牢裡抄族譜戒律。那東西比課文還長還麻煩，而且他一點也不想回天上。
太子爺明媚憂傷的想：什麼時候才到月圓之夜啊？小森的洞洞好溫暖、好溼潤啊……
全班一起怒瞪。「禽獸！」
施梁森更憤怒。「做都做了，裝什麼大尾巴狼？」
李浩立刻鬱悶了。「我怎麼又中槍了？老溼，您幫我評評理，大尾巴狼怎麼惹他們了？狼的大尾巴能戰鬥、能撐傘、夏天能搧風乘涼，還能寫字抄課文。」
「呵呵……那你用尾巴抄了幾遍啊？」曲蒼茫柔聲問，心裡暗恨李浩的尾巴，昨晚抽了他可不止一下。
李浩撓了撓頭，非常老實的回答：「也沒幾遍，五十多頁吧！」完全沒法止住的往槍口上撞呢！
「是嗎？」皮笑肉不笑的蒼老師。
「是啊！」李浩憨厚的笑了。
此時屋內已經瀰漫起一層濃重的殺氣。
曲蒼茫驀地笑臉一收，冷聲拍桌。「重抄！敢用尾巴作弊，把全書的文言文都抄五十遍。」就當提前預習了。
「還有你們。」老師的砲火又對準了班裡剩下的人。「用尾巴抄的也好，用腳趾炒的也好，都不算。你們也知道，我不是普通人，那麼就應該明白，你們耍的那些小把戲對我來說都沒有用。老老實實的給我寫完，什麼事兒也沒有；敢耍小聰明的，那麼這學期三樓洗手間就都歸你清掃了。考試不及格就抄卷紙，課文公式背不下來，呵呵呵……」
全班苦逼臉。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老師準備刨根問柢，繼續狠狠噴他們一頓的時候，曲蒼茫卻意外的轉移話題，直接切換到下週的升旗儀式上面。
要知道，作為值週班級，那是很大的榮譽，只有每週獲得流動紅旗的才有這種資格。三班經曲蒼茫接手的第一週就獲得了小旗子，多麼可喜可賀！升旗儀式是絕對不能掉鍊子的。「時間是四天半，值週的內容有……」曲蒼茫轉身，在黑板上一一列出。細節不少，但重點無非就那麼幾個──
室內外以及操場的清掃工作，週一早上檢查各班儀容儀表，以及第二節課課間的保眼健康操是否做到位，廣播體操時間段班級留人的情況等等。
重中之重就是主持升旗儀式了，三班的名聲能否大顛覆，直衝雲霄，全靠那天找回場子了。
曲蒼茫解釋完，班裡的人卻是一知半解。他們在學校待了一年多，大部分規矩都熟悉了，唯獨對這些陌生。
誰也沒想過他們班能得到那面小紅旗，那玩意兒不是專門給尖子班準備的嗎？原來……不全是啊！
「下面是有關升旗儀式主持的人選。」曲蒼茫頓了頓，轉過身詢問道：「大家有沒有推薦？」
「他！」全班一起指向了王耀光。
「不行。」曲蒼茫頭皮發麻，這種班會開場白都能念錯的人，可千萬別在全校面前丟臉。
「換一個。」
「那我上。」許正厚臉皮自薦。
「你更不行。」曲蒼茫可沒忘記那不著調的詩朗誦。
許正臉色一垮，只覺得自己心臟的一角正在崩塌，純情的少男之心破碎了。
誰來？曲蒼茫突然想到一個還算靠譜的人選。「曹志偉，起立。」
「老溼……」曹志偉戰戰兢兢的立了起來。
「你是條魚？」那尾巴應該不是假的。
「唔……我……我是魚。」
「你喜歡貓？」
「不！老溼，別再玩我了，我不喜歡貓。」恨貓恨得要死啊！自古貓魚不能相容。
曲蒼茫點點頭。「那正好，升旗儀式就你主持了。」
「老溼，我不行的，我語文不好，肯定會出糗。」
曲蒼茫安慰道：「沒事，如果出糗了，就把貓又借你養幾天。」
「老溼，我保證完成任務。」人魚小同學燃起來了，身後竄起了熊熊的烈焰。
於是，就這樣定了？
開學第二週的第三天，曲蒼茫第二節課課間去了一趟教務主任辦公室，成功領取到屬於自己的工作證。
嗯！他現在也是有證的人了。
不過即使今天不領證，他也有事兒想找主任商量。
開學兩週，三班的語文科任老師始終沒有出現過，一直處於病假狀態，弄得曲蒼茫無奈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忿忿不平。
三班的學生確實品種有點雜，但不能因為他們學習成績不突出就否定了整個班級，否定他們為了上學付出的努力，為了融入人類社會、融入學校的種種妥協，他們……很不容易的。
「請那位語文老師放心吧！三班的語文成績不需要她來操心。，」因為那是個女老師，曲蒼茫和主任提起這事兒的時候，把話說得還是很給面子的。
他一個主教理科的，總不能堂堂課都帶著學生讀課文啊！更何況語文備課需要得到主任批准，才能向年組組長報備。
而且那麼特殊的班級，多一個這麼排斥學生的科任老師，他也不大放心。
一聽這話，教務主任頓時樂了。這位新任班主任是想自己負責三班的語文課嗎？原本正愁這件事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主動送上門的人，主任那叫一個高興啊！笑容滿面的應了曲蒼茫的要求：「小曲啊！好好幹，長官們都很看好你的。」
曲蒼茫算是看出來了，即使三班得了小紅旗，在全校也是最不受待見的班級，沒有之一。
曲蒼茫現在除了負責數學、英語、閱讀欣賞、班會，以及體育課外，又最新增加了一門語文。會加工資嗎？曲蒼茫有些不太確定。
他並不知道，這件剛確定下來的事情，五分鐘後就在各大辦公室傳開了，甚至連高三年組的老師都知曉了，意外成了全校老師茶餘飯後的必談話題──
「聽說了嗎？高二的那個曲老師，就是新來的，最近風頭正盛。」
「聽說了。」另一個老師內牛滿面。「學校總算來一個救苦救難的老師啊！我們可是盼一年多了。」
「能不能把物理課也接過去啊？我看著那班學生就頭皮發麻。」
另一個不太明白情況的有些疑惑問：「有那麼誇張嗎？」不就是一個小班級，學習成績差了點嘛！
「你不懂啊！王老師，那個班……磣人啊！」
確實不懂，沒教過三班的人都不懂。當然，以後的以後，曲蒼茫也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機會親自體會這件事了。
高二三班，要擼起！
轉眼到了週四的早自習，全班被罰寫的作業總算都交齊了。有了李浩被狠批的例子，班裡誰也不敢再光明正大的作弊了，尾巴上最多綁一支筆，保證速度的同時也要保證一定的書寫質量。複寫紙神馬的壓根兒就不敢用，那玩意兒容易閃瞎眼啊！老師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不少人交完作業後驚訝的發現，練了好幾年都沒練出成果的文字，現在竟然寫得像模像樣，非常標準了。尤其是全靠開夜車，完全沒綁尾巴（事實上是沒尾巴可綁）的幾個人更是心喜自己的進步，現在寫的字與書店裡賣的字帖有一拚。
那些抄了五十多遍的文言文，還沒學到就默背得滾瓜爛熟，只要加以點撥，很快就能理解大意，記下重點。
雖然有的好幾晚上沒合眼，但大家精神狀態都不錯。
當然，這種情況是曲蒼茫很滿意的。
說起來有些學生還挺自戀的，最多寫得橫平豎直了，也就是書法入門者的程度，竟然還自詡字帖，果然還是需要多加修煉。
「原音呢？」最近下午的自習課，都不見這個學生留在座位上看書。
曲蒼茫檢查過原音的習題冊和作業本，頁面乾淨有條，字跡工整，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
「好像去圖書館借模擬題了。」
曲蒼茫了解的點點頭，那個孩子很用功的在準備十月分的奧數競賽。咳……不對，是那個學生。
曲蒼茫聽王金宇提過原音的年紀，據說……好幾百歲了。對他這個剛滿二十五的班主任而言，壓力有點大。
正好曲蒼茫也要去校圖書館借兩套有關語文的教參。
他早年語文成績並不突出，除了作文能幫整體成績拉上點分外，其他方面還真沒能拿得出手的強項。既然決定正式接手三班的語文課，那麼課堂上就不能被讀課文這一沒營養的過程占據大半的時間。
高二很關鍵，任何一科都不能放過。
曲蒼茫現在還不清楚這個班的形成原因是什麼，不過看班裡人那認真的學習勁頭，確實不假。態度端正的學生，哪怕他們都不是人，也值得他好好對待。
纖長的手指已經握住了門的把手，推門的動作很輕很緩慢，但是那一響一動，都繫著全班漢子學生的心。甚至包括班長然都放下了原文書，碧綠幽深的目光定在班級門口，期待中又有點擔憂那個即將進教室的人。
不知道老師的身體恢復得是否順利？會不會有哪個部位沒有按摩到位，肌肉痠痛難忍？
然而進來的人並不是老師。
頓時，那一個個正襟危坐，面露可憐的漢子怒了，凶神惡煞眼珠子恨不能直接瞪出來。
要不要這麼浪費感情啊！這位同學，敢問你是哪班的？走錯教室了你都不知道嗎？
「啊！」進來的值週生被三班的人快速變臉的功夫嚇得心驚肉跳，實在想不通她一個被值週老師派來送升旗儀式資料的哪裡惹到這班同學了。
小女生個頭不高，眼中含水，看起來特別柔弱，惹人憐惜。「我只是來送這個，我……」
「出去！」眾人齊聲怒吼。再嬌弱會比我們班蒼老溼更嬌弱嗎？
「嗚嗚……」小女生掩面跑開了。
平心而論，人家長得還不錯，但是恰好這個班沒一個正常人，也沒有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除了老師，其他人絕對不給面子！
眾人心中不禁吶喊：老溼啊！你究竟去哪裡了？難道真嫌棄我們，決定拋棄我們了嗎？
但是下一刻踏入班級的人，可不正是他們班老師嗎？夾著閃亮亮的小課本，穿著潔白可人的小襯衫，腰線優美，腿型修長給力，絕對把UNIQLO穿出了亞曼尼的範兒。
以前怎麼沒發現老溼長得這麼好看、這麼有氣質呢？
被拍得滿頭包的許正得意洋洋的挑起眉毛。一群矬貨！還是本王子慧眼識美人，早就發現了小老溼的美麗曼妙之處。
然而與許正‧斯基坐同排，同樣是太子爺身分的游凱倫卻特別鄙視的瞥了他一眼：果然是外星來的不懂文化，「曼妙」這種詞怎麼可以用在咱班老溼身上？
「都看我幹什麼？」曲蒼茫緊繃的臉令他看上去格外嚴肅。「作業寫完了就溜號，一個個都出息了是不是？合起來欺負一個小女生。咱班的班級幹部都幹什麼吃的？別班的同學來我們教室裡送資料，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還凶人家？」
「沒有啊！老溼，我們不是太想你了嗎？」李龍望苦著臉舉起手解釋道。
恢復了男裝，真顏得以重見天日的畫皮小哥也附議道：「老溼，我們都沒『胸』她，我們是冤枉的。」
話題一旦開了頭，全班立刻就炸鍋了──
「老溼，我們可想了。」
「是啊！老溼，我們可用心在抄課文了。」
「老溼，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擔心你。」
「老溼，你的小草莓可甜可好吃了。」
曲蒼茫：這句是誰說的？
刀子一般的眼刀刷刷刷的朝著王寰宇飛過去了，那貨還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麼殺風景、有多麼不合氣氛、有多麼曖昧呢！尖尖的兩顆小牙齜了出來，怎麼看怎麼晃眼。
老溼的小草莓啦啦啦啦……
「都給我閉嘴！舉手了嗎？我讓你們說話了嗎？」
曲蒼茫臉色一沉，全班立刻像乖貓似的，靜靜的誰也不敢吱聲。
曲蒼茫簡單掃過全班，誰也沒注意到，他在那抹熟悉的綠色上多停留了幾秒鐘，接著很快移開視線。
「作業都寫完了嗎？」
課後練習題？
「寫完了。」一個個聲音洪亮，像獻寶似的喊道。
曲蒼茫卻連眼皮都沒抬，專心致志的畫著點名冊。「哦！那罰寫的課文呢？」
「咳……」
「咳咳咳……」
「還……還差那麼一點。」
「不多了，真的。」也就百八十遍。
「老溼，我會在今天放學前完成的。」人多力量大什麼的。
總之，回答什麼的都有，參差不齊，就是沒一個舉手說自己寫完的。
不過班裡很多人都疑惑了，班長怎麼也沒寫完呢？對於然那種牛逼人物來說，三百遍根本就不算事好嗎？以他的速度，寫三百本練習冊，估計也就花二十分鐘。更何況是根本不需要走腦子，直接照著抄就能搞定的課文。但是然確實沒有寫完，甚至連筆都沒拿過。
曲蒼茫合上本子，迎上班裡人期待又熱情的目光。看他們小心翼翼的模樣，有些想笑，也有些心疼。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與以前的老師相處，但是……嗯！應該好不到哪兒去。
萬事萬物皆有定論，再無用的人，也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曲蒼茫相信，這個班級的存在自有它一定的道理。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聚在一起的？」他漸漸緩和臉色，心平氣和的與他們溝通起來。與亡故之人尚且相處融洽，曲蒼茫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前年的……年中？」施梁森恢復了男人本色，卻還是改不掉喜歡接話的毛病。
「哦？是嗎？」見全班跟著點頭，曲蒼茫沉思了片刻，突然問：「施梁森，你的長頭髮呢？」
「呃……摘、摘了。」
「摘了？」曲蒼茫錯愕：不應該是剪了嗎？
施梁森糾結了兩把自己清新爽利的短髮，磕磕巴巴的，怎麼也不願意透漏自己穿女裝，被迫戴山寨假髮的辛酸史。「反正就是……那句古話嘛！每一隻畫皮，都應該有一頭烏黑亮麗的假髮。」
「噗！」正在喝水的龍王把水都噴在前面人後腦杓上了。「別扯淡了！老溼，不要聽這個人亂講，明明是他在淘寶拍的假髮質量不過關，昨晚和太子爺床震的時候折騰開膠不能用了，今天才沒戴來的。」
聽了這話，全班都把目光轉移向臉色泛起可疑紅暈，卻努力保持深沉穩重的游凱倫身上，包括還不清楚具體情況的老師也跟著眾人一同望了過去。
游凱倫耳根充血，頭正下垂，見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只得無奈的朝大家揮了揮手。「低調、低調……」
要是被自家老子知道還沒畢業就和小森滾床單的事，估計明天就會派天兵天將來捉他去天牢裡抄族譜戒律。那東西比課文還長還麻煩，而且他一點也不想回天上。
太子爺明媚憂傷的想：什麼時候才到月圓之夜啊？小森的洞洞好溫暖、好溼潤啊……
全班一起怒瞪。「禽獸！」
施梁森更憤怒。「做都做了，裝什麼大尾巴狼？」
李浩立刻鬱悶了。「我怎麼又中槍了？老溼，您幫我評評理，大尾巴狼怎麼惹他們了？狼的大尾巴能戰鬥、能撐傘、夏天能搧風乘涼，還能寫字抄課文。」
「呵呵……那你用尾巴抄了幾遍啊？」曲蒼茫柔聲問，心裡暗恨李浩的尾巴，昨晚抽了他可不止一下。
李浩撓了撓頭，非常老實的回答：「也沒幾遍，五十多頁吧！」完全沒法止住的往槍口上撞呢！
「是嗎？」皮笑肉不笑的蒼老師。
「是啊！」李浩憨厚的笑了。
此時屋內已經瀰漫起一層濃重的殺氣。
曲蒼茫驀地笑臉一收，冷聲拍桌。「重抄！敢用尾巴作弊，把全書的文言文都抄五十遍。」就當提前預習了。
「還有你們。」老師的砲火又對準了班裡剩下的人。「用尾巴抄的也好，用腳趾炒的也好，都不算。你們也知道，我不是普通人，那麼就應該明白，你們耍的那些小把戲對我來說都沒有用。老老實實的給我寫完，什麼事兒也沒有；敢耍小聰明的，那麼這學期三樓洗手間就都歸你清掃了。考試不及格就抄卷紙，課文公式背不下來，呵呵呵……」
全班苦逼臉。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老師準備刨根問柢，繼續狠狠噴他們一頓的時候，曲蒼茫卻意外的轉移話題，直接切換到下週的升旗儀式上面。
要知道，作為值週班級，那是很大的榮譽，只有每週獲得流動紅旗的才有這種資格。三班經曲蒼茫接手的第一週就獲得了小旗子，多麼可喜可賀！升旗儀式是絕對不能掉鍊子的。「時間是四天半，值週的內容有……」曲蒼茫轉身，在黑板上一一列出。細節不少，但重點無非就那麼幾個──
室內外以及操場的清掃工作，週一早上檢查各班儀容儀表，以及第二節課課間的保眼健康操是否做到位，廣播體操時間段班級留人的情況等等。
重中之重就是主持升旗儀式了，三班的名聲能否大顛覆，直衝雲霄，全靠那天找回場子了。
曲蒼茫解釋完，班裡的人卻是一知半解。他們在學校待了一年多，大部分規矩都熟悉了，唯獨對這些陌生。
誰也沒想過他們班能得到那面小紅旗，那玩意兒不是專門給尖子班準備的嗎？原來……不全是啊！
「下面是有關升旗儀式主持的人選。」曲蒼茫頓了頓，轉過身詢問道：「大家有沒有推薦？」
「他！」全班一起指向了王耀光。
「不行。」曲蒼茫頭皮發麻，這種班會開場白都能念錯的人，可千萬別在全校面前丟臉。
「換一個。」
「那我上。」許正厚臉皮自薦。
「你更不行。」曲蒼茫可沒忘記那不著調的詩朗誦。
許正臉色一垮，只覺得自己心臟的一角正在崩塌，純情的少男之心破碎了。
誰來？曲蒼茫突然想到一個還算靠譜的人選。「曹志偉，起立。」
「老溼……」曹志偉戰戰兢兢的立了起來。
「你是條魚？」那尾巴應該不是假的。
「唔……我……我是魚。」
「你喜歡貓？」
「不！老溼，別再玩我了，我不喜歡貓。」恨貓恨得要死啊！自古貓魚不能相容。
曲蒼茫點點頭。「那正好，升旗儀式就你主持了。」
「老溼，我不行的，我語文不好，肯定會出糗。」
曲蒼茫安慰道：「沒事，如果出糗了，就把貓又借你養幾天。」
「老溼，我保證完成任務。」人魚小同學燃起來了，身後竄起了熊熊的烈焰。
於是，就這樣定了？
開學第二週的第三天，曲蒼茫第二節課課間去了一趟教務主任辦公室，成功領取到屬於自己的工作證。
嗯！他現在也是有證的人了。
不過即使今天不領證，他也有事兒想找主任商量。
開學兩週，三班的語文科任老師始終沒有出現過，一直處於病假狀態，弄得曲蒼茫無奈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忿忿不平。
三班的學生確實品種有點雜，但不能因為他們學習成績不突出就否定了整個班級，否定他們為了上學付出的努力，為了融入人類社會、融入學校的種種妥協，他們……很不容易的。
「請那位語文老師放心吧！三班的語文成績不需要她來操心。，」因為那是個女老師，曲蒼茫和主任提起這事兒的時候，把話說得還是很給面子的。
他一個主教理科的，總不能堂堂課都帶著學生讀課文啊！更何況語文備課需要得到主任批准，才能向年組組長報備。
而且那麼特殊的班級，多一個這麼排斥學生的科任老師，他也不大放心。
一聽這話，教務主任頓時樂了。這位新任班主任是想自己負責三班的語文課嗎？原本正愁這件事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主動送上門的人，主任那叫一個高興啊！笑容滿面的應了曲蒼茫的要求：「小曲啊！好好幹，長官們都很看好你的。」
曲蒼茫算是看出來了，即使三班得了小紅旗，在全校也是最不受待見的班級，沒有之一。
曲蒼茫現在除了負責數學、英語、閱讀欣賞、班會，以及體育課外，又最新增加了一門語文。會加工資嗎？曲蒼茫有些不太確定。
他並不知道，這件剛確定下來的事情，五分鐘後就在各大辦公室傳開了，甚至連高三年組的老師都知曉了，意外成了全校老師茶餘飯後的必談話題──
「聽說了嗎？高二的那個曲老師，就是新來的，最近風頭正盛。」
「聽說了。」另一個老師內牛滿面。「學校總算來一個救苦救難的老師啊！我們可是盼一年多了。」
「能不能把物理課也接過去啊？我看著那班學生就頭皮發麻。」
另一個不太明白情況的有些疑惑問：「有那麼誇張嗎？」不就是一個小班級，學習成績差了點嘛！
「你不懂啊！王老師，那個班……磣人啊！」
確實不懂，沒教過三班的人都不懂。當然，以後的以後，曲蒼茫也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機會親自體會這件事了。
高二三班，要擼起！
轉眼到了週四的早自習，全班被罰寫的作業總算都交齊了。有了李浩被狠批的例子，班裡誰也不敢再光明正大的作弊了，尾巴上最多綁一支筆，保證速度的同時也要保證一定的書寫質量。複寫紙神馬的壓根兒就不敢用，那玩意兒容易閃瞎眼啊！老師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不少人交完作業後驚訝的發現，練了好幾年都沒練出成果的文字，現在竟然寫得像模像樣，非常標準了。尤其是全靠開夜車，完全沒綁尾巴（事實上是沒尾巴可綁）的幾個人更是心喜自己的進步，現在寫的字與書店裡賣的字帖有一拚。
那些抄了五十多遍的文言文，還沒學到就默背得滾瓜爛熟，只要加以點撥，很快就能理解大意，記下重點。
雖然有的好幾晚上沒合眼，但大家精神狀態都不錯。
當然，這種情況是曲蒼茫很滿意的。
說起來有些學生還挺自戀的，最多寫得橫平豎直了，也就是書法入門者的程度，竟然還自詡字帖，果然還是需要多加修煉。
「原音呢？」最近下午的自習課，都不見這個學生留在座位上看書。
曲蒼茫檢查過原音的習題冊和作業本，頁面乾淨有條，字跡工整，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
「好像去圖書館借模擬題了。」
曲蒼茫了解的點點頭，那個孩子很用功的在準備十月分的奧數競賽。咳……不對，是那個學生。
曲蒼茫聽王金宇提過原音的年紀，據說……好幾百歲了。對他這個剛滿二十五的班主任而言，壓力有點大。
正好曲蒼茫也要去校圖書館借兩套有關語文的教參。
他早年語文成績並不突出，除了作文能幫整體成績拉上點分外，其他方面還真沒能拿得出手的強項。既然決定正式接手三班的語文課，那麼課堂上就不能被讀課文這一沒營養的過程占據大半的時間。
高二很關鍵，任何一科都不能放過。
曲蒼茫現在還不清楚這個班的形成原因是什麼，不過看班裡人那認真的學習勁頭，確實不假。態度端正的學生，哪怕他們都不是人，也值得他好好對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