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來的婚事 嘉和十五年,冬。 接連下了幾日的雪,放晴的頭一日,宮裡一道聖旨將齊國公府那位剛認祖歸宗不到三個月的二姑娘薛妙賜婚給了秦王。 齊國公府二姑娘住的新霽院裡,廊下幾個丫鬟湊做一堆小聲議論,其中有個新來的聽了幾句,沒忍住插嘴問道:「這國公府的孩子怎麼會和尋常人家的孩子抱錯?難道是有人故意為之?」 有個年紀稍長的婆子搖頭道:「倒也不是,這事說來話長……」 說起當年的事,實在是陰錯陽差,當年國公夫人蘇氏懷上這一胎後時時心神不寧,為求心安便住在了寶京城外的大佛寺中。 那一年夏天多雨水,一連半月下了數場暴雨,蘇氏臨盆那一日更是風雨大作,紫電驚雷,駭得寺中一同住下的一位書生夫人提前生產。 兩個孩子幾乎同時出生在寺裡,又都是女孩,蘇氏覺得有緣,請寺裡的高僧為孩子洗三時便也捎帶上了那書生的孩子。孰料儀式進行到一半,佛殿被雨水沖垮,丫鬟慌忙抱了孩子護著蘇氏逃命。 待逃出一看,寺裡大半的佛殿和禪房都毀在了連日的雨水中,為防再生意外,國公府一行人當即護著蘇氏和襁褓中的嬰孩下山回府。 這許多年倒也未曾疑心孩子抱錯,一直到半年前有人從南邊回來,無意間說起見到一個同齊國公薛平昱早逝的妹妹生得一般無二的姑娘,話傳到薛老夫人耳裡,老夫人心細,思及當年之事為防萬一便命人暗中去查。 這其中又有許多波折,幾度斷了線索,好在最後終於查清。 那人嘴裡所說神似薛平昱妹妹的姑娘,正是當年與蘇氏一同生產的書生夫人之女,不過書生與其夫人在當年之事後沒過幾年便雙雙病逝,只留下一個孤女,險些落在人牙子手裡,幾經坎坷最終被書生的好友尋回養大。 這結果擺在老夫人面前,幾乎不用想便知當年定是抱錯了! 兩位姑娘原該就此各歸各位,只是國公夫人蘇氏捨不得養了十五年的大姑娘薛錦妤,便留下了她,而薛妙這位真正的國公府嫡長女便排在了薛錦妤後面,成了二姑娘。 若是從前,這樁婚事怎麼都輪不到薛妙身上。 畢竟秦王權傾朝野,手握大周一半的兵權,是個不高興了跺跺腳整個寶京都會震上三天的人物。這樣滔天的權勢再生就一副好相貌,大周不知多少女子排著隊想嫁給他,齊國公府裡那位大姑娘亦是其中之一。 然而一年前,秦王遇刺中毒昏迷,大半年的時間足夠御座上的那位整頓朝堂勢力,收回兵權,將這位自己登基之日御口親封的「一字並肩王」徹底架空。 三個月前,秦王甦醒,宮裡派了太醫去。隔日,整個寶京的人都知道秦王被毒壞了身子,昔日的大周「戰神」從此成了個病痛纏身,不知何時就會一命嗚呼的廢人。 這樣一來,被蘇氏捧在手心嬌養著長大的大姑娘薛錦妤自然不願嫁過去受苦。 「這樁婚事,聽說皇上原先屬意的是大姑娘,寶京各處都傳開了。昨兒大姑娘一哭一鬧,白綾碰都沒碰到脖子,夫人就急了,逼著國公爺進宮去求皇上!今日聖旨下來,婚事就落到了二姑娘頭上。」 「二姑娘這命也忒可憐了,好好的富貴日子平白叫人頂了也就罷了,好不容易被找回來,偏偏自個兒的親娘把那個頂了她身分的當眼珠子疼!倒是她這個親生的,連看都不願意正經看一眼!」 灑掃的婆子拄著手裡的掃帚老氣橫秋道:「這能怪誰?只能怪二姑娘命不好。」 「我看是大姑娘命太好了!」 「二姑娘自接了聖旨回來就把自個兒關在房裡,這會兒怕不是在偷偷掉淚珠子呢!」 「唉呀……」 不知哪個低歎了一聲,議論的聲音漸漸散去。 臥房中,薛妙並不如眾人所想正委屈得直掉眼淚,她到養父母家裡的時候已是記事的年紀,一直都曉得自己不是林家阿爹阿娘的親生骨肉。 可那又如何?這十幾年來,阿爹阿娘一視同仁地教養她,兄長姊姊更是沒有一日不把她當親妹妹地疼著寵著。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阿爹有學問,阿娘溫婉持家,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每一日都有滋有味。 若不是齊國公那時候搬出老夫人,說老夫人年歲已高,日夜牽掛著這個被抱錯的親生孫女,以此說動了秉性淳良的林氏夫婦,薛妙不想阿爹阿娘為難,否則便是齊國公說出朵花來她都不會答應回來。 啟程之前,薛妙亦同齊國公說清楚了,只是顧念著老夫人才回來看看,若她想走,他隨時要放她回林家,不會強留。 她只想當一輩子的林家阿妙,才不要做什麼齊國公府的二姑娘薛妙。 薛妙與齊國公三擊掌為誓,以為他這樣身分貴重又要臉面的人定不會違背誓言,那時候又怎麼曉得在這位齊國公心裡,這樣的誓言叫他那個夫人隨便一攪和便可以作廢。 如今聖旨已下,不出一刻旨意便傳遍了寶京,這樁婚事已然是板上釘釘。 好在薛妙從來沒想過日後會嫁給一個怎麼樣的人,自小到大也沒有心上人,這會倒也不覺得失落或者難以接受,只是覺得實在無言—— 任是誰莫名其妙頭上安了樁婚事,還是三日後就得成親,不成親就沒了性命的那種,心裡都不會舒坦。 薛妙坐在妝奩前將齊國公薛平昱這個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啐了千百遍。 正想著,有丫鬟敲門進來稟報,「老夫人請姑娘過去一趟。」 薛老夫人院裡。 齊國公薛平昱在雪裡跪著,隔著一層厚重的簾子,薛老夫人帶著怒氣的聲音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我這身子骨是不比從前了,可我還清醒著,沒糊塗呢!你昨日進宮都做了什麼不必同我說,我也知道……」 自當年薛家旁支涉足五王爭權被誅,薛家先祖就定下了規矩,不許薛家子孫涉足朝堂內鬥,恪守中庸之道。百年來,寶京多少高門望族一夕傾覆,齊國公府始終安穩無虞,便是因著這條家規。 這十數年,秦王把控朝局壓制皇帝,兩派暗鬥已久,齊國公府始終未曾表態,皇帝必定介懷。先前寶京流言傳得沸沸揚揚,道是皇帝要將齊國公府的大姑娘薛錦妤賜婚給秦王做正妃,這才有了後面的薛錦妤一哭二鬧三上吊,蘇氏逼薛平昱進宮求皇帝…… 他們不想想,若沒有皇帝的首肯,流言又豈會這般輕易從宮裡傳出來? 薛平昱這一去,正合了皇帝的心意,明晃晃地告訴秦王,甭管是「寶京雙姝」之一的薛錦妤還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薛妙,皇帝要他娶誰,他就得娶誰。 這樣一來既借齊國公府的手狠狠打了秦王一巴掌,徹底下了秦王的臉面,同時還能逼齊國公府與秦王交惡,不得不站在皇帝那一邊,而薛妙則成了皇帝與薛平昱一同選中的棄子。 這些話薛老夫人就算是怒急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說,但這不妨礙她換個由頭訓斥薛平昱。 「她昏了頭不心疼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你也跟著一道昏了是嗎?叫一個連自己女兒都不是的人把你們夫妻放在股掌間玩弄!我是不是該為你們夫妻倆叫聲好?賀你們婦唱夫隨,合該是一家人! 「……親親地養了十幾年,養出這麼個不知感恩慣會煽風點火離間人家親母女的東西,玩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她若是真敢把白綾套上脖子,我倒還能高看她一眼!」 「母親……」薛平昱開口。 「怎麼?嫌我話說得太難聽,不給她留臉面?」 薛平昱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薛老夫人怒氣更是止不住,拍案道:「現在要我給她留臉面,你那會兒怎麼不想著給妙兒留個活路? 「當初查清身世,是你做主要將妙兒接回來,昧著心逼林家把女兒讓給你,如今你就是這樣對她的?我都替你害臊!」 簷下冰凌錯落,陽光照上去晶亮一片,院裡僕從一個個噤若寒蟬,薛平昱跪得筆直。 薛妙知道老夫人這是在罵給她聽,其實完全不需要多此一舉,無論如何她都會乖乖嫁過去,畢竟那是聖旨,她可沒有多的一條命去抗旨。 不過罵都罵了,薛妙索性在院門外多站了會兒,好叫老夫人替她多罵幾句薛平昱。 一炷香後,薛平昱膝下的雪已然化了,薛妙看著他的袍子被雪水浸濕成大片的深色,這才覺得有些冷,握緊手裡的小暖爐走進去…… 無論秦王如今是個什麼境地,皇室娶親,國公嫁女,排場總是小不了的。除了原先該有的,薛平昱和老夫人又各自做主添了許多。 滿城披紅,寶妝十里,薛妙坐在花轎中,一路吹吹打打搖搖晃晃,她恍惚作了一個夢。 那是她四歲的時候,阿爹病逝沒多久,阿娘也跟著去了,臨去前交代婆子送她去尋阿爹的好友,那婆子答應得好好兒的,行到半道卻扔下她跑了,還帶走了她包袱裡所有的值錢玩意。 當時她身無分文,餓了整整一日後因為一個饅頭落在了人牙子手裡,他們許是瞧她長得還算清秀,商量著把她賣到青樓去,於是她便尋了個機會拚命地逃出來。 人牙子放了惡犬來追她,那惡犬被養得又壯又大,立起來比那時的她都還要高,她沒跑多遠就被追上,摔倒在地,惡犬張著血盆大口朝她撲來…… 花轎一頓,薛妙猛然驚醒,轎簾微掀,遞進來一根紅綢,她牽著紅綢出了轎。 紅綢那端是秦王府裡的嬤嬤,姓賀。「王爺如今的身子不宜過多勞累,委屈王妃了。」 這位姓賀的嬤嬤說起話來慢條斯理,溫和得緊,叫人聽著便覺舒心,薛妙搖了搖頭,蓋頭四角墜著的流蘇也隨著輕晃。 賀嬤嬤扶著薛妙進了王府正門,方才迎親的隊伍在街上的時候尚能聽到滿街的熱鬧喧囂,進了王府卻陡然安靜下來。 王府極大,一路走來,單憑薛妙蓋頭底下看到的零星風景也能想像得到秦王府往日的風光。 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來赴秦王的喜宴,昔日人人想要攀附一把的秦王府如今門可羅雀,只有府裡忠心的侍衛僕從坐了幾桌,勉強充作賓客。 薛妙不由想起曾聽過的秦王事蹟—— 秦王姓楚,單名一個烜字,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幼時在一眾皇子裡他便是最為出眾最得先帝喜愛的那一個,十三歲初上戰場大敗大周頑敵鐵勒,一戰成名,自此秦王楚烜成了大周無論哪個偏僻角落都叫得響的名號。 十五年來,大大小小上千場戰役他從未敗過,是大周百姓心裡真正的「戰神」。他未曾有一刻背離過大周,如今卻被他用血用命護了十五年的大周百姓拋棄。 進了正廳,木輪滾過地面的聲音響起,紅綢那端換了個人,想來這才是秦王爺了。 薛妙從大紅蓋頭下偷偷看去,只見到一雙修長的手,和偶爾露出的被喜袍顏色襯得越發蒼白帶著病氣的一截手臂。 薛妙在唱禮聲中伏下身子行完最後一禮,後知後覺地想,這不像是常勝戰神的手,倒像個文弱書生,好看是好看,只是到底瘦弱了些…… 拜完堂,賀嬤嬤留在前面伺候,丫鬟扶著薛妙去了後院。 秦王還差兩歲就到而立之年,府裡卻是連個媵妾都未曾有過,相較於前院那零星的熱鬧,後院更顯得冷清寂寥,甬道上甚至能聽到薛妙和身旁丫鬟的腳步聲。 將薛妙送入臥房後,丫鬟退了出去。 薛妙坐在床邊,這房裡地龍燒得太旺,便是她素來畏冷坐久了也覺得有些熱,滿室寂靜,只有燭芯炸開的「劈啪」聲不時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欲睡之際,薛妙恍惚聽到侍衛在房外通報,「王爺身體不適,太醫正在前院診治,請王妃先行歇息。」 薛妙又坐了會兒,見沒有人來,索性自己掀了蓋頭。 屋裡只有她一人,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想必這會兒都在前院照顧身體不適的秦王,顧不上這邊。 在國公府時薛妙的幾個丫鬟是管家臨時撥到新霽院伺候的,與她滿打滿算相處不過三個月,情誼尚淺,薛老夫人不放心,本想點兩個自個兒院裡信得過的老人跟著過來伺候,薛妙卻回絕了。 至於緣由,當著薛老夫人的面,薛妙說的是不願她們為難,再者堂堂王府雖如今落魄了,卻也不至於連一兩個伺候王妃的丫鬟都找不出來。 然而更深的原因是薛妙不想叫齊國公府的人跟來,她有自己的盤算亦有不想叫那些人知道的祕密。 如臂粗的喜燭亮著,映得整個房間紅彤彤一片,四下無人,薛妙靜靜在心裡盤算。 若秦王的性子當真如老夫人所說是個雖有些冷但並不十分難相處的,她就尋個時機與他商量,看能否過上一兩年找個合適的由頭和離,想必堂堂秦王也不會在意她的那些個陪嫁,到時她就盡數折成銀票一走了之。 倘若御賜的婚事難以和離,總歸秦王身子不好,想必也沒那身板與她做夫妻間那檔子事,她便與他說清楚,互不打擾,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這兩者,任是哪一種日子都不會太難過,若是往最壞的打算,那秦王萬一是個沒法兒好好說話的,非要與她圓房做那檔子事,她就…… 心念閃過,薛妙的手不自覺地攀上了一側的床柱,並未見她如何用力,那紫檀雕花床柱已碎了一角在她手裡—— 這正是薛妙掩藏的祕密。 她自幼便有一身怪力,力能扛鼎並不是個空話,只是她林家阿爹說權貴之家鐘鳴鼎食規矩繁多講究也多,她這一身怪力恐怕會招來非議,若她不願被人指指點點便千萬藏好了這個祕密。 薛妙在齊國公府這三個月處處小心,然而當下並不是回憶過去三個月的時候,她回過神後看著手裡的木塊,再緩緩轉頭望向缺了一角的床柱,一時間坐直了身子。 「……」她若說她不是故意的,不知道能不能少賠些銀兩? 想盡辦法也沒能將掰下來的那塊木頭再裝回去,薛妙索性將那木頭塞進袖袋,又欲蓋彌彰般將床帳放下來掩住床柱。 站在床前瞧了瞧,見若非刻意去看很難發覺異樣,這才鬆了口氣。 但這一口氣還未全然放下,「吱呀」一聲,驚得薛妙心中一跳,她猛地回身,見是一位嬤嬤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掃過她裙角的紋飾,認出這就是方才引路的那位嬤嬤,薛妙佯裝鎮定道:「賀、賀嬤嬤。」 「王妃還記得老奴。」瞧她面上驚疑未定,賀嬤嬤以為她是為日後忐忑,神情不免越發柔和了幾分,口中請罪道:「方才王爺身子不適,老奴只顧著前院種種,怠慢了王妃,還望王妃莫怪。」 薛妙自然不會怪她,連連擺手,想了想又問:「那……王爺好些了嗎?」 沒想著她會問,賀嬤嬤一怔,笑得越發可親,「王妃放心,只是大婚諸事繁瑣,王爺有些疲累,這會兒已好多了,稍後喝過藥便來。」 她倒不是催秦王圓房的意思,他若是不來更好。薛妙心中暗罵自己多嘴,訕訕一笑,不再說話。 圓桌上放著幾盤點心小食,賀嬤嬤上前一看,沒有絲毫動過的痕跡,再摸了摸茶壺,裡面的水已然冷透。她心道這王妃也是個好脾性的,被冷落了許久連口熱茶都沒得喝,卻也不見半分不耐或是惱怒。 王爺這院裡向來不留丫鬟伺候,都是些侍衛,從前這般也就罷了,今日起有了王妃,少不得要點幾個丫鬟來後院伺候。 到底是自個兒疏忽了,賀嬤嬤暗忖著,很快將茶壺裡換了熱水,又親自去小廚房下了碗好剋化的麵。 薛妙用了一小碗麵,身上舒坦了許多,這會離拜堂已過去一個多時辰,秦王遲遲不來,她已累了一天,再好的精神這會也不免面露乏意。 她坐在鏡前自己動手卸了滿頭的珠釵和鳳冠,起身去沐浴。 初來乍到,處處充滿陌生,薛妙便是心再大也沒心思仔細洗,匆匆擦了擦身子就換上寢衣。 賀嬤嬤似是有事,鋪好床褥,伺候她擦乾頭髮便又出去了,薛妙在桌前坐了會兒,正猶豫要不要換了衣裳去前院看看時,院裡傳來了些許動靜。 須臾,廊上響起輪椅滾動的聲音。 是秦王? 薛妙略一怔,起身正要去迎,房門已被打開,侍衛推著秦王走了進來。 入目是一對踩在輪椅踏板上的黑色錦靴,再往上是大紅的袍邊,扶手上是薛妙已經見過的蒼白修長的手。 她目光繼續上移,讓寶京女子排著隊想嫁的秦王自然生得一副好相貌,懸膽鼻,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卻不顯得輕佻。 許是因為在病中,秦王的面龐瘦削蒼白,就連嘴唇的顏色也很淡,沒有薛妙想像中的病懨懨,反倒是清雅淡然。 然而她現在顧不上這些,看著輪椅上的人不禁愣在了原處。薛妙想起在花轎上的夢,那個夢的後續即便過去了十一年,她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人牙子養的惡犬張著血盆大口朝她撲來,她摔倒在地,嚇得緊緊閉上眼睛,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一人帶笑的聲音遠遠在耳邊響起,「好小的丫頭,怎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