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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之意在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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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時逢初春,前陣子剛落了一場大雪,梅枝皆被壓彎了一截,如今雪散了去,可涼意卻餘久不散。
長安城,吏部侍郎府。
沈雯從鎮南侯府剛趕回來,才下馬車就被侍郎府的人急匆匆迎進去。
「大姑娘,您總算回來了,夫人哭了近一日了,奴婢們怎麼勸都沒用啊!」
沈雯腳步不停,徑直朝富雅堂走去,聞言,狠狠一擰眉,「少爺呢?」
柳月頓了下,才慢吞吞道:「少爺被罰跪在祠堂……」
沈雯愣住了,她站在原地,似確定般又問了一遍,「少爺一直跪在祠堂,沒出來?」
見柳月點了頭,沈雯才回過神來,她搖頭有些苦笑,輕聲喃呢,「看來有些難辦了。」
不怪沈雯這副反應,她和沈清山一母同胞,皆是侍郎府嫡出,娘親成親一年後就有了她,卻在進府後六年才誕下府中嫡子,沒有嫡子前,娘親在府中的艱辛自不必多說,也因此,娘親素來將清山捧在手心,完全可稱得上溺愛二字。
清山性子頑劣,卻也滑頭,嘴巴甚甜,吃些小虧也從不放在心上,格外會討她和娘親歡心,是以沈雯也甚是疼愛這個胞弟。
沈雯太瞭解沈清山了,知曉他不是能吃苦的性子,他怕黑怕疼,往日即使娘親只是拿跪祠堂嚇唬嚇唬他,清山也會牙咧著討饒。
如今聽柳月言,清山已經在祠堂中跪了一日一夜,居然還沒有認錯。
剛到富雅堂外,沈雯就聽見沈夫人的哭聲,她腳步一頓,輕輕擰眉,心想不論如何,讓娘親如此傷心便是清山的錯了。
沈雯掀開提花珠簾進去,見到她,沈夫人剛壓抑住的哭聲又有些忍不住了。
沈雯快步走過去,沒有立即安慰她,而是厲聲吩咐婢女去打盆熱水來。
越是安慰越哭得厲害,沈雯拿著浸了熱水的帕子坐在一旁,時而替沈夫人擦拭臉頰,其餘的話一概不說。
沈夫人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在小輩面前痛哭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倒底和長女親近,她沒好氣地泄了分怨氣,「妳同妳那弟弟一般,絲毫不心疼為娘!」
沈雯知曉這是氣話,左耳進右耳出,見她情緒平靜下來,終於可以好好問一下事情原委,「清山從不會故意惹娘傷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話,沈雯說得很不確定,她知道的,就是清山為了一個女子惹得娘親勃然大怒。
「前些日子娘親不是還說清山近日妥當了許多,連、連那些地方都不如何去了?」
說到最後,沈雯頓了下,擰了擰眉,她說的那些地方就是一些青樓場所。
女子皆為不齒,但沈雯心中卻也清楚,那些男子卻總愛去這些地方尋花問柳。
提起此事,沈夫人就有些氣結,咬牙道:「那些地方是不去了,卻整日都跑去一個叫錦繡閣的地方!」
若不是她察覺到不對勁,細細問了清山身邊的小廝,恐怕會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原本她也沒當回事,心想那錦繡閣的掌櫃再如何也是良家女子,比那些青樓出身的要好上太多,可偏生昨日清山一回來就忽然和她說,想要成親了!
沈夫人先是驚喜非常,心想清山已經及冠兩年,每每說到他的親事他總一推再推,如今居然親自提起,叫她如何不高興?
驚喜之下,她連忙問是否看上哪家姑娘了?
直到現在,沈夫人依舊記得昨夜裡沈清山的模樣,他本就生得清俊儒雅,只往日作風讓人沒關注過的他的模樣,待聽見她的問話時,素來沒皮沒臉的人居然紅了耳垂,扭捏了下,就大大方方地說:「是錦繡閣的簡姑娘。」
他甚至還給沈夫人戴了一頂高帽子,「娘向來不是有門第之見的人,必然不會介意簡姑娘的出身。」
她的孩子抬頭看她,一雙眼睛甚亮,近乎堵得她啞口無言。
明知娘親心情不好,可沈雯想像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和沈清山的小心思,險些笑出來。
見她抬手抵了抵鼻尖,沈夫人氣得不行,「也不知那個狐媚子給清山灌了什麼迷魂湯,讓清山非要娶她不可!」
沈雯反問:「娘親不喜那位簡姑娘?」
聞言,沈夫人臉上的怒意一頓,逐漸淡下來,「我和那位簡姑娘素昧相識,何來的喜與不喜?」
沈雯不著痕跡地挑眉,既然如此,那娘親何來的這麼大意見?
只聽沈夫人說:「若那簡姑娘是個好的,又怎至於讓清山非她不娶?」說著,她沉默了許久才說:「若只為妾,讓清山開心,我沒有意見,可我不會讓一個心機叵測的女子成為清山的夫人,清山性情簡單,如何壓得住她?」
從富雅堂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沈雯回頭看了一眼,想起最後娘親彆扭的那句「他最聽妳的話,妳去看看他,跪了一日,別把身子跪壞了」,她不禁輕輕搖了搖頭。
兜兜轉轉到祠堂,聽見祠堂中一陣安靜,沈雯有些驚訝。
她被下人領著走進去,就看見跪在祠堂中間的沈清山,他依舊穿著身青衫,和往日混不吝的模樣完全不同,他跪得脊背筆直,明明聽見動靜也不肯回頭,完全一副賭氣的模樣。
沈雯沒說話,她上了香,跪在一旁,雙手合十拜了拜,才稍稍側頭,說:「娘親哭了一夜,我剛過去時,娘親眼睛都是浮腫的。」
沈清山僵直的身子似輕微地動了動。
沈雯眸光微閃,清山心疼娘親,不會比她弱一分一毫,如今哪怕娘親如此,他也這般堅持,看來她這弟弟的確是認真的。
沈雯彷彿不解,擰眉盯著他,「為了一個女子,讓娘親如此傷心,清山覺得可值得?」
沈清山終於有了動靜,他抬起頭看向沈雯,這一看,沈雯不禁愣在了原地。
她以為沈清山即使跪在祠堂也不會很老實,不過是在逼娘親鬆口罷了,可眼前人哪是她想像中的模樣。
只見沈清山眼底稍青黑,唇瓣蒼白乾澀,許是跪了一夜未動彈,膝蓋酸疼得不行,身子不過稍稍一動,他就疼得直擰起了眉。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格外認真地說:「長姊,我喜歡她。」
***
***
長安城,蘇巷街
於街中稍偏西處,有一商鋪緊緊關著門,來來往往的行人路過,傳來些許嘈雜聲,但商鋪內卻十分安靜,似掉根針都清晰可聞。
商鋪有兩層,木製的樓梯銜接著,人踩上去時發出輕輕的聲響。
青梔端著午膳上樓,輕手輕腳地敲開門,房間裡擺著扇繪有煙雨戲梅紋樣的屏風,越過去,她就看見姑娘低頭盯著錦帛,修長的脖頸微垂,一縷青絲落在臉側,襯得纖薄的身姿多了幾分溫婉。
聽見動靜,可簡瑤手中動作不停,針線細細穿進去,透過錦帛被女子用另一隻手接過,反反覆覆的動作,枯燥又極費心神,青梔覷了眼她手上的動作,沒敢出聲。
須臾,錦帛上落下並蒂蓮的紋樣,針腳被簡瑤藏得極好,熹微的光線落在上方,竟似朵真花落在上方。
這時,青梔才擰眉出聲,「姑娘快歇會兒吧。」
簡瑤抬起頭,先是捏了捏手指,才問:「什麼時辰了?」
「已經午時了。」
簡瑤按著酸疼的脖頸,疲累地吁籲了口氣。
姑娘這幾日都待在閣樓中,針線活本就耗心神,青梔看著自家姑娘不適地揉了揉眼,心下有些泛疼,嘀咕了句,「若是夫人知道姑娘如此,恐怕心疼壞了。」
簡瑤的動作硬生生頓住。
青梔心生懊悔,明知夫人去世後姑娘最為難受,她竟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簡瑤很快就恢復了自然,她朝剛放下的半截衣袖看去,眸子中有些許恍惚。
自父親去世後,她就和娘親回到江南,她娘親本就是江南人,聖上登基時,小選進宮在尚衣局做了三年的繡女,後來萬貴妃誕下二皇子,宮中大喜,放了一批宮女回家,她娘親就是其中一人。
簡瑤自幼和娘親學習女紅,饒是何人都要誇她一句心靈手巧,往日娘親心疼她,甚少讓她做這些活計,如今卻也由不得她了。
簡瑤無意識地捏著手指,她這雙手生得纖長細白,往日嬌養,保養得極好,如今常時做著針線活,指尖不可避免地落了些細碎的傷痕。
片刻後,她從往事中回神,稍抿唇,眉眼不著痕跡地閃過一抹憂慮。
她回長安城快半年了,來回奔波許久,才在三個月前將這錦繡閣重新開起來。
這蘇巷街寸土寸金,這間錦繡閣還是她父親留下的,當初娘親帶她離開長安城時,許是存了一絲日後會回來的奢望,就沒將這間鋪子變賣出去,也幸好如此,否則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在這長安城中生存下去。
剛用完午飯,簡瑤不顧青梔的阻攔,拿起適才放下的半截衣袖。
青梔不由得道:「陳府給的期限是兩個月,姑娘這麼著急作甚?」
簡瑤心感時間緊迫,頭也不抬道:「前些日子我聽沈公子提過一句,國公府會在下個月設宴替長公主慶生,陳府位居五品,陳夫人到時必會前往肅親侯府。」
只要她能在長公主生辰前將衣裳做出來,簡瑤並不擔心到時陳夫人會穿其他衣裳去赴會,簡瑤敢在蘇巷街這處地方開一間錦繡閣,自是對她的手藝十分自信。
她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將錦繡閣的名聲打出去,至於其他的,再徐徐圖之也無妨。
青梔不由得啞了聲,她知曉姑娘要作甚,所以再也說不出勸阻的話。
她咬唇低歎了聲,跪坐下來替簡瑤挑揀絲線,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小聲地說:「我們一定會幫老爺討得公道的。」
簡瑤眼睫輕顫了下,半晌後她才斂眸,輕聲道:「一定會的。」
***
肅親侯府,翟清堂。
入門就是扇竹林立於溪紋樣的六扇圍屏,門口的婢女偷偷朝珠簾處看了眼,下一刻就被堂內傳來的聲音嚇得規矩站好。
「人還沒回來?」
圍屏內,主位上坐著靖和長公主,三房的裴清婉坐她的右下方,在靖和長公主話音落下,她朝門口覷了眼,果真覷見一片衣角。
隨後就見那邊白三悄然探出頭,衝她拱了拱手。
外間下著細細碎碎的小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掩蓋這處的動靜,趁靖和長公主還未發現,白三做出一個手勢就立刻閃身消失。
裴清婉嘴角抽了抽,知曉那個手勢是讓她拖延時間的意思。她就說,一大清早的,為何裴湛會派人去尋她讓她來陪大伯母說話,合著在這等著她呢!
裴清婉頓時沒了好氣,但她幫裴湛善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即使心中不忿,但明面上卻還是替裴湛說著好話,「大伯母別急,許是三哥被事情絆住了腳,這才耽誤了些時間。」
靖和長公主抬眸看她,冷哼道:「他一日日的不務正業,能被甚事耽誤?」
她還待說什麼,就被靖和長公主打斷,「婉丫頭也不必替他說話。」
靖和長公主想起侍郎府今日派人來說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往日混帳也就罷了!他倒好,如今連旁人府中的家事他都要摻和一腳!」
裴清婉只得好聲安慰,但心中對裴湛這次所為也覺得不妥,即便沈清山和他關係再好,他也不該伸手侍郎府的家事。
守著翟清堂院門的丫鬟不停地踮起腳尖朝外看,恨不得世子的身影立刻出現在眼前,千盼萬盼,終於在一刻鐘後聽見了小路盡頭傳來些許動靜。
小丫鬟抬頭看去,又立刻低下頭,只一眼,小丫鬟就知道那人必然是自家世子。
明知靖和長公主在等著他,裴湛的步調依舊不緊不慢,舉手投足間透著世家公子的矜貴,油紙傘遮住了裴湛的上半張臉,還未走近,小丫鬟就立刻蹲下行禮。
低頭時,小丫鬟看見世子露出的半張臉,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和冷硬的下頷線,似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即使如此,擦肩而過時,小丫鬟的臉色依舊漲紅。
裴湛剛走到翟清堂就聽見靖和長公主怒氣衝衝的聲音,他漫不經心地挑了眉梢,腳步一頓就想往回走。
可守在房門前的奴婢眼尖,一看見他就立刻高呼,「世子回來了!」
裴湛一頓,不緊不慢地覷了那個奴婢一眼才踏進翟清堂。
一進去,靖和長公主就木著臉看向他,裴湛卻是神色輕鬆地坐下,不慌不忙地問:「娘這麼著急喊我回來作甚?」
靖和長公主見不得他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斜睨了他一眼,問:「你一句話讓侍郎府放了人,倒是威風,如今人家直接找上門來,我看你要怎麼解決這破事。」
裴湛沒回來前,靖和長公主的確生氣,如今見了人,這惱火倒消了一半下去。
誰知她話音剛落,裴湛就瞇起了眸子,「讓侍郎府放人?」
侍郎府的事鬧得長安城人盡皆知,沈清山往日和他走得近,人剛被關禁閉,消息就傳到他這兒來了,裴湛只聽了一耳,對沈清山的真心不可置否,但卻懶得多管。
靖和長公主從他話中察覺到什麼,臉上本就寡淡的怒意消去,冷聲道:「不是你?」
裴湛輕抿了一口茶水,沒說話,可態度卻明擺在那兒。
兒子的確混,也時常氣得她心肝疼,但還不至於在這種事上矇騙她。
哪怕靖和長公主再偏心,她也知道裴湛在長安城的名聲不算好,侍郎府一事傳出去,旁人難免越發覺得裴湛霸道妄為,可若的確是裴湛所為也就罷了,如今看來卻不是。
靖和長公主抬眸看向裴湛,「沈家那孩子行為未免有些過於沒分寸了。」
這事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外乎是侍郎府小公子藉著裴湛身分的便利,偷偷溜出府去了。
裴湛沒什麼情緒地點頭,彷彿對自己的名聲根本不在意。
靖和長公主最看不慣他這副模樣,氣結道:「若不是你往日行事過於霸道,何至於旁人對此都深信不疑?」
就連她,在沈夫人對她哭訴時,也下意識覺得這事裴湛真做得出來。
想起裴湛在長安城中的名聲,靖和長公主就一陣頭疼。
她和當今聖上一母同胞,自幼和皇兄感情甚篤,當初皇兄登基,她下嫁肅親侯府為其鞏固勢力,皇兄心中一直對她抱有愧疚,後來生下裴湛,說來也巧,裴湛相貌甚像其舅,皇兄便將對她的一腔愧疚全部付諸於裴湛身上,對此,她對此也樂見其成。
裴湛剛出生就被請封為肅親侯府的世子,甚得聖上偏寵,也因此,他性子養得十分霸道混帳,偏生他在聖上面前進退有度,哪怕整個長安城都知他囂張無禮也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靖和長公主的話對裴湛來說根本不痛不癢的,反正外人如何說他也不在乎,畢竟從出生起,他就站在旁人一輩子可能都到不了的高位,若還活得謹小慎微,那才稱得上可笑。
這事不是他所為,靖和長公主沒了對他發脾氣的出處,裴湛與靖和長公主說了兩句話,就徑直出了肅親侯府。
一聽他直接出府,靖和長公主噎了半晌,終究懶得管他。
裴湛站在肅親侯府門前,須臾,忽然神色不明地哂笑一聲,「去蘇巷街。」
白三跟在裴湛身後,立刻讓人去備馬車,暗戳戳地覷了自家世子爺的臉色一眼。
世子爺可能對自己的名聲不在乎,但他素來睚眥必報,更可說是小心眼,如今無緣無故背了個黑鍋,還被長公主訓斥一番,怎麼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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