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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愛神
  「快跑!」
  突然有個女人大喊,將朱紫橙從被窩裡拎起就跑,破窗而出,騰空而飛,疾速飛過浩大的城市,遠遠地飛去……朱紫橙本能地掙扎:「等等,我先穿衣服……」
  「命要緊還是衣服要緊?」
  「你是誰?」朱紫橙一手被她緊緊抓著,另一隻手揉了揉兩眼,才發現她不是尋常女人,赤裸的身子長了雙翅膀,像西方神話中的愛神,但她的臉龐卻很像林香梅,長頸鹿一般的脖子繞著一條長長的紅豆項鍊。他們飛越沙漠,飛越大海……朱紫橙追問:「妳究竟是誰?」
  「你老婆啊!」她說。「還會是誰?」
  朱紫橙集中精神,果然嗅到她那別緻的幽香,果真是林香梅!於是,他馬上想到另一個問題:「妳不恨我嗎?」
  「恨你?恨你還救你?」
  「救我……我怎麼啦?」
  「小行星要撞地球了!地球要毀滅了……」
  「地球毀滅……妳怎麼知道地球要毀滅?」
  「天堂的人,當然比你早知道天上的事!」
  這時,他們正飛過一座很高很高的雪山,一顆巨大的天體迎面撞來,昏天暗地,地動山搖,雪山隨之崩塌,而林香梅的手被一塊飛濺的石塊砸疼,不由得五指鬆開,朱紫橙隨之往下掉,往深深的山谷墜去……「香梅──?!」朱紫橙死命叫喊。隨著這一聲悽慘的叫喊,朱紫橙驚醒……
  即使不做惡夢,每天這時,朱紫橙也會醒來。
  有時做香豔的夢,也夢見林香梅,恩恩愛愛,翻雲覆雨,隨著高潮驚醒而來。有時什麼夢也沒有,只是像準點的鬧鐘,鈴聲驟然響起,而這鈴聲又像打破瓷器,朱紫橙再也不能入睡。雖然沒睜開眼,還在抗拒,但思緒像煮開的熱水……這令他煩惱不已。據說,清晨早早醒來,醒來再不能入睡,是衰老的表現,——可是他才二十多歲,人生才剛開始呢!
  這都是從那個清晨開始的,經常發生。清晰地記得,那個清晨……噢,忘了它吧!
  朱紫橙抗拒那思緒。他側過身,摟過阿貓的裸體。阿貓仍在熟睡,但是在睡夢中回應朱紫橙,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自己一手攬到他背上,雙腿則直伸,讓下身夾在他兩腿之間。除非做愛,這是兩個人最親密的限度。然而,朱紫橙的思緒雖然逃離那個清晨,卻沒能逃脫林香梅的幽靈,覺得此時此刻緊擁的就是林香梅!
  朱紫橙近來才明白:愛是具體的,也許真有一種叫邱比特之類名字的神靈,惹不起。但不明白,愛神還將如何懲處他。失眠是愛神最常用的刑罰,如同孩提時犯錯,父母揪耳朵、打屁股。就此而已嗎?他犯下的罪,難道就此贖得了?他不信,不信愛神如此慈仁。好在他認罪,並願意伏法……忽然,朱紫橙覺得口乾舌燥。昨晚吃酸菜炒筍,價錢便宜,又鹹又辣,他從小愛吃。阿貓埋怨那沒營養,卻又經常煮給他吃,她自己也學著吃。有了可口的菜,酒也多喝了點。多喝了酒,愛意倍增,早早控制不住,兩番雲雨,然後就睡了。難怪醒得這麼早!他終於找到了今天失眠的原因。然而他仍想:此時此刻懷裡的要是林香梅那該多好……這麼一想,阿貓變得索然無味。朱紫橙睜開眼,抽身出來,伸手摸床頭櫃上的茶杯。一不小心,茶杯翻了,茶水濺到阿貓身上,茶杯掉到地板,驚醒她:「怎麼了?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喝水,不小心弄倒了。」
  「討厭。」
  朱紫橙索性開燈起床,收拾殘局。阿貓起來上完洗手間,幫朱紫橙一起打掃。然後,喝杯水,關燈上床,兩人相擁繼續睡。
  朱紫橙毫無睡意,悄悄從阿貓脖子下抽出手來,側向另一面。側累了改為正躺,躺累了又側向阿貓,並將手悄悄伸回她脖子下。沒想到,她生氣了:「你睡不著不要打擾我,明天還要考試呢!你看書或看電視吧!」
  算了。朱紫橙迫不急待伸手到床頭櫃上摸遙控器,一摸就準。他坐起來,開啟正對面的電視機。電視節目很多,還有很多臺深夜頻道,可是卻沒有一臺能吸引他的。內容五花八門,聲音時大時小,有時把自己嚇一跳。他怕阿貓又生氣,關了電視,開啟檯燈看書。
  這幾天,朱紫橙和阿貓正在看村上春樹小說《挪威的森林》。這小說令他有許多聯想,看完一遍緊接看第二遍。然而今天,不知怎麼看不下去,老是分心。看著看著,他突然發覺自己在聽頂燈的聲音。這燈品質不好,一到深更半夜,萬籟俱靜,便嗡嗡作響,很煩人。他強制自己低頭看書,不久又發覺自己在聽阿貓的酣睡聲,而這又令他聯想到林香梅……朱紫橙生氣地把書扔下,躺在床頭生氣。說不清生誰的氣,只恨自己的腦袋,怎麼也安寧不了……朱紫橙看一眼床頭櫃上的鐘,發現才凌晨兩點多,該再睡一下。於是,他服了三片安眠藥。正要關燈,又注意到電腦。阿貓像貓一樣懶。這間房子明明很豪華,她卻要把電視、電腦都堆在臥室。電腦放在床的左邊窗前,像電視一樣電源插座都不拔,用起來很方便。一看到電腦,他馬上聯想到「愛在旅途」的拉拉,隨即起身。
  拉拉是朱紫橙在網路上結識的,一見如故。
  前天晚上,朱紫橙以網路化名「流浪漢」進入「愛在旅途」群組。打出第一行字,公告「哪位朋友有興趣聊聊」。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不論天南地北,不論男女老少。不到幾秒鐘,螢幕上出現「深宮婦」的回覆……
第二章 邂逅
  我把一切告訴妳。
  她叫林香梅,絕對真名實姓。我們從國中開始就是同學,我從那時候就開始暗戀她,但高中畢業時分手。這裡說「分手」,不是男女戀愛分道揚鑣,而是說畢業那種自然分別。一般同學分別,要不是特別關係,很快就忘,偶爾相逢又親同手足。儘管我暗戀她多年,畢業後也如此。如果沒有那次邂逅,恐怕一輩子就如此。
  那是一次連續假期,盧如騰邀我去旅遊,替我出費用,不去白不去。問題是他要求也帶個女友,這可難倒我。在我們班、我們系、我們校以至我所有認識的女性中篩選過去,竟沒一個合適。你想想,四人兩對男女,那是什麼關係?平時沒交情,臨時拉來配對,貼錢也沒人願意!想了一整天,還是交白卷。
  「真的找不到一個?」盧如騰不相信。吃完晚飯,一邊剔牙一邊往外走,出校門一碰面就追問。
  說實話,我也不願意是真的:「幹嘛要騙你?」
  「大膽試一下呀!平時總有一兩個有點接觸吧,試邀一下。一連七天,不出去待在這幹什麼?女人也是人啊!你沒聽說嗎:『不怕女人不肯,就怕男人嘴不穩』,大膽點!」
  「這一回我是真的下了決心,可是的確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何苦……何苦要逼我?」
  「不是逼你。你不帶一個,僱你當『燈泡』?」
  「那……我就不去了,為你省點。」
  「我也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我是想,最後一兩個月了,畢業以後再要這樣輕輕鬆鬆去玩,恐怕難有機會。」
  我也捨不得放棄,可是無奈。
  不知不覺散步到河邊,駐足遠眺。再往前,就是蘆葦叢,長滿樹木的小山,戀人們的天下。即將入海的河水不再奔騰,變得悠然,彷彿留戀,只有浩瀚的微波在夕陽的輝映下泛著柔和的光采。
  盧如騰忽然說:「叫呂莉去跟你配對怎麼樣?」
  「哪個呂……呂什麼?」
  「張娜那個同學,一起喝過酒……在……哪個店忘了……你忘啦?也是我們四個,我們一對,你們一對,把你灌得……」
  「哦,想起了!想起了!」她那天穿一件棗紅色時裝,低低的領口露出大塊黑色,分不清同一件還是另一件,裸露雪白的肩膀,還有內衣肩帶。她笑起來很燦爛,很能喝,善辭令,又大方。「那是開玩笑,那怎麼能當真!」
  「那次能開玩笑,這次也能開玩笑。多開幾次玩笑,就不是玩笑!怎麼樣,長得不錯吧?」
  那倒是……人也不錯……能夠與這樣一個美女去兜風,當然不錯。問題是,人家願意嗎?我很茫然,覺得她就像前方那汪洋中樹葉似的歸舟。
  「她跟張娜是同鄉,我也包了。條件是,你必須把她搞定。搞定了,費用我一起出;搞不定,連你的一塊還我。怎麼樣?」
  我有點決心:「你不要後悔啊!」
  四張票兩個下鋪,再是一中一上,剛好占著中間的茶几。一上車我們就打撲克牌,直到十點鐘熄燈。盧如騰安排我和呂莉睡下鋪,他睡中鋪,張娜睡上鋪。上鋪更便宜,下鋪更貴,我和呂莉過意不去。沒多久,我發現盧如騰也跑上鋪去了,這才明白這傢伙原來有陰謀。
  這麼窄小的鋪,怎麼擠兩個?如果那鋪架子塌下來,我豈不遭殃……
  他們有些隱約動作,不時傳出響聲。呂莉面壁而臥,拿報紙蓋了臉,沉沉睡去。我心猿意馬,胡思亂想,一夜失眠,恨不能將盧如騰揪下來……
  清晨六點十分,火車到站,我們魚貫下車。
  這個旅遊團挺大,一個小學的老師就三十多人,加上我們七、八個散客。兩位當地的導遊到月臺迎接,引導我們分成兩組,搭乘兩部中型巴士。我們四個稍後,搭上後面一部。登車門時,我不經意發現前部中巴門口那位導遊小姐很面熟,但不容我看第二眼,盧如騰在後頭拱我的屁股:「快點!別老太婆似的!」
  我迅速上車,找個窗邊座位,行李抱在腿上,急忙去尋找那導遊小姐。
  那位導遊小姐仍在車門口引導。她背對著我的視線,高舉旅行社的小黃旗,而那手腕上戴一個銀鐲……難道她是林香梅?不可能!她怎麼會跑來當導遊?可是,她怎麼會給我這般神奇的感覺?除了她,還有誰曾令我如此銘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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