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走投無路求富家 臘月十五,紹興府最好的地段,富家祖宅坐落於此,夜色降下時,這一處綿延不盡的房屋像是披上一層帳子。 富家正門白日裏極少開,今日暗得早,連兩邊的角門都關了,大大的燈籠已經點亮,隱隱可聽見裏頭的談笑聲。 「說了又該打你們的嘴!信或不信都該去通傳一聲,大老爺不在,幾位管事爺兒可不是都不在,竟讓人家傻等!」伴著一道啐聲,角門嘎吱一聲開了,走出一個鬚髮盡白的老漢,穿著打扮乾淨整齊。 他站在門口瞇著眼往外看,見到正門口大石獅子下縮著一道身影。 「下了半日的雪珠子,這都等了一天,又帶個病著的孩子,快些進來歇歇。」老漢快步過去,手裏的燈籠在雨雪混雜的夜色裏映照出一片橘黃,也照出眼前這個人影。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打滿補丁的薄夾襖已打濕一片,他蹲在那裏,懷裏護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娃,女娃閉著眼,面色慘白得可怕。 看到有人來了,那男人抬起頭,臉色亦是青白消瘦,比女娃好不到哪裏去,大約三十七八歲,青青的鬍碴、黑黑的眉毛上都掛著雨珠,讓他顯得十分狼狽。 「啊,老伯,可是大老爺有話說了?」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驚喜,沙啞著嗓子問道。 「告訴你一聲,大老爺一家子都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這雪下起來,你們先到門房裏頭避上一避。」老漢說道,一面轉身帶路。 「多謝老伯。」男人連聲道謝,一手抓起身旁的包袱,一手將依舊沉睡的女娃抱起,緊跟著老漢走進角門。 看到男人進來,正圍著爐子喝酒的幾人頓時不滿的嚷起來,「張大爺,你老人家在大老爺跟前有臉,我們可比不得,隨便讓人進來,我們可要挨罵。」 「哪天不來三四個投奔的人,想做好事也做不來……」 男人聽了有些拘束,但也沒因此就退縮出去,找了個角落窩著,小心護著懷裏的女娃。 老漢也不理會他們,從茶壺裏倒出一碗水遞給男人。 看著男人一口氣灌下水,顯然渴急了,老漢心裏發酸,其實長年來他看過前來投靠的人不計其數,什麼慘狀的都有,肉做的心看多了也硬了,只不過今日這個男人卻不同。老漢不太確定的又問了一句,「你果真是二老太爺那一支的?」 男人還沒回答,一旁就有人嚷道:「張大爺,你信他呢!二老太爺那一支早死絕了……」 老漢回頭啐了他一聲,又將注意力放回眼前這男人身上,低聲道:「你果真是被帶走的那一個?」 一碗水喝下肚後,男人的臉色好了幾分,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先前的那股落拓頓時消了一半,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門外響起雜亂的車馬聲,似有好幾輛車。 「大老爺回來了。」門房裏眾人連忙停了吃喝,一窩蜂的湧了出去。 屋裏一下子清靜了,此時男人懷裏的女娃皺皺眉,有些不耐煩的動了動,眼睛卻始終沒睜開。 「慧娘,乖,別怕,這就有地方給妳好好睡一覺,睡一覺病就會好了……」男人急忙伸手輕輕拍撫。 女娃得到安撫,動了動唇角,轉眼又陷入沉睡,而男人望著屋裏跳動的燭火陷入沉思。 風吹起門簾,可以看到外頭大門處燈火輝煌,許多衣著華貴的男人說笑走了進來,在他們身後跟著盛裝麗服、珠光寶氣的婦人姑娘們,男人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為無路可去、如果不是因為慧娘病著,他不會回到這個地方與這些人打交道,只盼望真能暫時尋到一個能安身立命之所…… 第一章 鰥夫弱女求生計 江南的雨真是奇怪,反反覆覆淅淅瀝瀝下不乾淨,縱然此時身處這花團錦簇、建造精巧的小院子裏,秋葉紅也無心欣賞,好看有什麼用,沒那個命享樂遊玩,身處其中只顯得自身處境悲慘而已。 事情發生已經將近半年,她至今仍有些如在夢中的感覺。 明明上一刻她本為意外得到外出考察的名額而歡呼雀躍,怎麼下一刻就成了歷史上沒有的朝代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對於剛從基層考進市立動物園獸醫科的新人來說,能得到外出考察的機會,那絕對是千年等不到一回的事,所謂外出考察說白了就是公費旅遊,單位裏論資歷排輩分本來是輪不到她的,偏偏她的頂頭上司臨時得了急病去不了,讓她撿到這個便宜。 當那道閃電撕裂飛機時,秋葉紅真想質問科裏羨慕她的那些人,你們說新人外出考察的機率是千年一回,那怎麼算不出來遇到飛機失事的機率是多少? 可憐她白白活了二十三年,從民間基層小獸醫奮鬥進了政府的鐵飯碗單位,那是多麼不容易啊,還沒來得及享受公務員的高品質生活,就被丟到了古代,看來有生之年再沒返回的機會,她越想越悲哀憤慨,老天爺,我謝謝祢全家! 「慧娘。」站在一旁的丫鬟小菊猛地拉了秋葉紅一下,臉上帶著幾分不滿,「我喊了妳幾聲,妳都沒聽見,在想什麼好事啊?」 上天可證,她可沒想什麼好事,只不過對於如今使用的名字還不習慣而已,被叫了二十三年的秋葉紅,冷不防改成富慧娘,就算過了好幾個月還是很難習慣。 「妳也真傻,得了雲兒什麼好處,替她站這半天差,妳別以為收拾盤碗容易,磕了碰了就是一頓好罵,還得用月錢賠上,妳以為來這裏能撿到什麼好吃的不成?」 小菊瞧著眼前這個細胳膊細腿的人就沒好氣,再想到每回一到這幾個小姐們聚會的時候,雲兒那蹄子就找藉口溜了,誰不知道是因為小姐們聚會時用的都是些精細的好東西,她不過是怕摔了不好交代,可就算她要找個替死鬼也找個粗壯點的,瞧富慧娘那樣子,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秋葉紅撇了撇嘴,不理會她,好處自然有,不得好處她才不來呢。這個小菊數落她數落得好像是在罵丫頭似的,論起來她其實也是這富家大院裏堂堂正正的主子小姐,只不過沒人論而已。 「快,宴散了!」小菊突然說了聲,急忙從迴廊下奔出去,往正廳裏去。 秋葉紅不敢耽擱,趕緊跟上,來到正廳,抬眼就看到珍珠簾子被挑開,富家三位小姐正依次走出來。 小菊和她連忙緊挨著牆站好,低頭讓她們先行。 濃香撲鼻,環佩叮咚,繡著纏枝梅的軟繡鞋,隨著走動隱隱從橘黃高腰褶裙中露出來,著黃色的必定是大小姐富蟬娘,已成親兩年,嫁到京城一官宦人家,據說跟某位王侯還有親戚關係,丈夫去年中了舉人,這個月省親來了。 被風捲到秋葉紅眼底下的綠萼梅刺繡壓邊青色紗披風,一定是二小姐富蜻娘的,這個時候也穿著披風,自然是身子弱些,小廚房裏兩三天就會飄出藥香味,就是為她熬煮的。 一隻戴了三只紅玉手鐲的小胖手俏皮的晃來晃去,同時伴著咯咯輕笑,這是才十四歲的三小姐富蝶娘,因為年幼格外嬌養,自小便身材圓潤,到現在也瘦不下去。 緊跟著小姐們走過去的,清一色是束腰紅褶裙的丫鬟們,不同的只是束腰的顏色。 一群人穿過月洞門,便被一大株月桃遮住身影,看不到了,小菊在前頭打起簾子,秋葉紅緊跟著她進屋。 這還是她頭一次進富家內宅,以前都只是在府內幾位小姐們的小廚房裏頭尋點活做,最多就是在花園裏匆匆走一趟,替哪個丫鬟採些鮮花,好讓她們分送到各房。 這間花廳不大,佈置得淡雅潔淨,最裏頭擺著張大大的書桌,上頭鋪設紙墨筆硯,後頭是累累書架,一旁落地的大瓷瓶插著半開的荷花,雕花橫梁下有一張圓桌,桌上的酒杯精細,盤碟雅致,裝著各式點心果脯,卻不過略用了些。 秋葉紅的手捧起這些杯盤,內心不禁熱血澎湃,古董啊,是真的古董,弄一件回到現代去就夠她買間房子,再看看那些精細點心,聞著香看起來美味,她忍不住嚥了口口水,趁小菊不注意往袖子裏掃了幾塊。 「這些點心放進攢盒裏,送小姐們跟前的那些姊姊屋裏去。」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突然掀簾子進來,瞪了正饞望這些點心的兩人一眼。 小菊連忙點頭哈腰的應了,拎起帶來的食盒裝好,那丫鬟接過便走,只留下一桌子的碗碟。小菊嘆了口氣,壓下肚子裏的饞蟲,拉下臉收拾碗碟,能看不能吃,是她們這些粗使丫頭最大的不幸。 回到廚房,交給管事婆子點收,秋葉紅這趟臨時打工算是結束了,去雲兒屋裏找她。 雲兒數了些錢給她,「錢妳算好了,連帶上個月採買瓜果的抽頭,還有這個月的工錢。」 秋葉紅抿嘴一笑,將袖子裏攏下的點心給了雲兒兩塊,「多謝姊姊照顧,替我謝謝妳嬸娘。」 雲兒低頭看了眼,不由得嘿嘿笑了,低聲道:「梅花餅,就知道妳手快,不過往後還是記得要小心些,別給人看到了。」 又說了兩三句話,秋葉紅便告辭離開,轉過一條長長夾道,就看到一處小門,門從內插著,秋葉紅熟練的從頭上拔下根銅簪子一撥,門嘎吱一聲便開了,眼前便出現一處寬闊的院子,院子裏有一排緊緊相連的矮廂房。 這扇門隔出了兩個世界,相比於富家內院的幽靜,面前這整座大院子如同熱鬧的集市,家家門前生著爐火,散放著木柴,光著身子或穿著破褂子的孩童們趕豬一般在院子裏追打笑鬧,穿著青布衣裳背著各種貨擔的男人們從角門進進出出,站在自家門前洗刷東西的婦人們大聲說罵不停。 這裏沒有石板鋪的路,全是泥地,被雨水浸泡一天,又被無數人踩踏一日,泥濘的簡直無法下腳,就在這泥濘中,不知被誰擺了一排的下腳料石板,彎彎細細的通向一處房門。 秋葉紅抿嘴一笑,將剩餘的兩塊點心在手裏拿好,蜻蜓點水一般沿著石板跳向那處房門。 才走到中間,冷不防一旁的屋子裏衝出個肥胖的婦人,一下就將一盆水潑過來,秋葉紅今天為了接這份臨時打工新換的雪青衫及淡青長褲都濺上這髒水。 「賊奴才死王八,老娘一天到晚累得要死,還一天到晚瞎折騰,往後指望老娘再忍你不可能!」那婦人扠著腰一頓亂罵,罵聲剛歇,好像才剛看到這一身水站在那裏的秋葉紅,便皮笑肉不笑的道:「唷,慧姐兒回來了,對不住啊,只顧著罵我家那不爭氣的敗家小子,可有衝撞到妳?」 「哪裏呢,沒衝撞到我,妳接著罵,妳家那敗家小子實在該罵,再不罵也不知會怎麼偷雞摸狗、吃喝嫖賭,搞不好弄得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等妳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秋葉紅笑笑的說幾句話回過去。 胖大嬸怔了片刻才聽出話裏的諷意,頓時氣得揚手衝過來,口中罵道:「小蹄子,一張嘴真會罵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娘教的,老娘今日就教教妳!」 秋葉紅見狀撒腳就跑,她年紀小,步伐輕盈,很快穿過亂竄的孩童們跑進自家門,可憐那胖大嬸跑得氣喘吁吁,等追到門口,秋葉紅早「砰」的一聲關上門。 「什麼貨色!真當自己是什麼大爺小姐,姑奶奶我今日就教教妳,省得妳張狂成什麼樣!」胖大嬸又羞又惱,恨得一把抓起門邊的小青甕就想砸人,卻見一道人影打橫裏閃過來,一隻手托住甕,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 眼前這男人穿著粗布衣裳,鞋上滿是泥點,腳下擺著泥瓦匠工具,身量還不如胖大嬸的一半,她的一隻胳膊差不多跟他一條腿一樣粗,但此時這男人就用那一隻麻稈胳膊牢牢的托住她,紋絲不動。 「大嫂子,小孩子不懂事,妳別跟她一般見識。」他慢慢說道。 按理說此時讓孩子出來道個歉,雙方都有個臺階下,但男人絲毫沒有這個意思,只冷冷盯著那個婦人。 胖大嬸覺得手臂一痠,「哎喲」一聲,小甕便鬆開,她連忙往後躲,只怕被碎片砸到,但卻沒有聽到意料中的碎裂聲,小甕穩穩的托在男人手裏,順手被他放回原位。 她知道在他手裏討不了好,罵了兩聲忿忿回家去,圍觀的人見沒了熱鬧,也一哄而散。 「爹,」門縫裏探出一雙眼睛,「你等等,我把門上的瓦盆取下來你再進來。」 男人耐心等著,門開了進屋後,對女兒方才的事一句質問都沒有,他就是富慧娘那個寵女兒寵得無法無天的爹,富文成。 一縷晨光照進屋裏時,秋葉紅還在酣睡,一隻手臂伸到帳子外,上頭有一隻大蚊子正在進餐。 這間小小的斗室裏只擺著她這一張床,透過破了幾個洞的布簾子,可以看到外間比這裏大不了多少,擺著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地下散放著鍋碗瓢盆,讓這空間更顯窄小擁擠。 此時,富文成蹲在門口生火,吹著爐火,放上小瓦罐,熬起一鍋熱騰騰的米粥,之後躡手躡腳走進屋裏,側耳聽聽裏間並無聲息,便躡手躡腳的站到門後,輕輕的翻看兩個瓦罐,一面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怎麼又多了幾個?」說著扭頭往裏間又看了一眼,面上浮現幾分羞愧與不忍,眼圈還猛然紅了。 秋葉紅打著哈欠從裏間走出來時,就看到她爹跟往常一樣坐在那裏也不知在發什麼呆,她喚了聲「爹」之後就自去洗漱,回來看到她爹已經幫她盛好飯,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從一旁的籃子裏拿出兩塊糕點,笑嘻嘻的遞給他。 「昨兒個得的,爹也嚐嚐。」秋葉紅說道,自己拿了一塊吃起來。 富家的點心皆出自從京城裏請來的那位點心廚娘之手,據說紹興府最大的酒樓鴨頭腦都比不過,但也因為名聲太響亮,秋葉紅不敢動偷攢出去賣的念頭,硬生生斷了一條財路。 「妳又去那邊尋事做了?」富文成拿著梅花餅並沒有吃的意思,看著女兒幾口吃完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頭,差點掉下淚來,他的目光便轉到手上這塊沒了形狀的梅花餅,這個,原本也不是什麼希罕物…… 秋葉紅悶頭吃完粥,抬頭看了她爹一眼,早習慣他莫名的發呆。日光照進室內,讓他的臉面格外清晰,他的年紀大約三十多歲,臉色青白,因為瘦骨嶙峋,顯得十分高䠷,就如同一根竹竿般,長相一般,算不上好看,但也嚇不到人,手指粗糙骨節大,顯然不是拿慣筆墨紙硯的讀書人,怎麼偏生一副悲春傷秋的性子? 畢竟是半路來的,對於富文成的過往,秋葉紅一無所知,只知道自己這副身子大病初癒之際,就是他在身邊細心伺候,愛女之情溢於言表。還有就是透過鄰居大嬸的冷言冷語,知道他們是投奔富貴親戚的落魄父女,妻亡家敗女病,想來會悲春傷秋的也不足為怪。 「不過是替幾個粗使丫頭打打下手,我在家一個人也是悶著,那裏人多說說話也熱鬧。」秋葉紅不願細說。 不得已寄人籬下,富文成總是滿心不願,很反對她到那邊去。 紹興富家族眾繁多,旁支無數,前來討生活的本家多不勝數,富文成父女住的這座院子,大半就是這樣的族人。 不過富文成卻不是旁支,而是正正經經的本家,他的爺爺跟如今富家大老爺的祖父是親兄弟,只可惜他爺爺早亡,又子嗣單薄的只留下一個兒子,偏巧兒子也是個命薄的,再加上錦衣玉食的嬌養,小小年紀吃喝嫖賭樣樣來,掏空了身子,富文成剛出生,他就一命嗚呼。 富文成的娘也是個奇女子,跟富家人鬧騰一場,帶著富文成改嫁去了。按理說寡婦再嫁也不是希罕事,讓富家闔族氣憤的是,竟然把富家的血脈也帶走,富文成雖然後來還是認祖歸宗,卻不在此地生活,除了認祖時進過富家,再來就是半年前才第二次登入富家大門。 曾經屬於他們家的房產早就分光了,哪還有他容身之地,何況他又是個在異鄉長大,半路才回來的子弟,就算夠資格對富老太爺喊一聲大伯父,是如假包換的富家大老爺,但地位上卻也不能真的跟大老爺富文禮平起平坐,所以他們也如同其他來投靠的人一般住進這座大雜院。 不過同樣境遇的人,不代表會惺惺相惜,例如胖大嬸,就因為富文成父女佔了她原本要給兒子當作成婚新房的屋子,而與富文成父女不共戴天,恨不得將他們趕出去才好,偏偏罵不過秋葉紅,打不過富文成,只得每日在外剁那菜板出氣。 「妳別去那邊跟人低聲下氣,爹養得活妳。」富文成囑咐道。 秋葉紅隨意「嗯」了聲,不放在心上。 那會兒她剛醒來的時候,家裏半文錢也沒有,富文成會泥瓦活,做了半年工才攢下二兩銀子。 送走去上工的富文成,秋葉紅從門後的瓦罐裏取出攢下的二兩銀子與十個大錢,用從富家長房小姐們小廚房裏取來的油紙包了,放進夜壺裏塞到床底下,整整衣裳後走出家門。 富家大院有多大,秋葉紅沒有測算過,可單單這處供富家長房三位小姐起居的賦香院,她還沒有走全過。 富家長房三位小姐各住一座小樓,其間設置小廚房、花園及可在裏頭做些琴棋書畫女紅的花廳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