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強塞來的姨娘 落了一宿的雪,直到破曉前後才終得晴霽。沈家院落被積雪覆了白,一排冰凌子掛在簷下長長短短參差不齊,珠串兒似的晶瑩剔透。 沈府花廳內,燃著上好的江梅香,淡雅的香氣在屋內彌漫開來。 東面窗下的小榻上,自跡北來的沈大奶奶抬眸去看對廂正在淡然飲茶的沈夫人趙氏,不由得犯了難。 雖然她稱對面這位為嬸子,但他們跡北縣城的沈家與五里村沈家只是同姓,實則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若不是當年五里村沈家家貧,供不起兒子讀書,而他們跡北沈家的家主見沈家二郎沈韞玉頗有才學,大有入朝為官的希望,這才在沈韞玉身上押寶,提出兩家連宗,藉以資助沈韞玉。 要說這沈韞玉也是爭氣,一舉考中探花郎不說,在翰林院出仕三年,前段日子已擢升至五品刑部郎中,當真是年輕有為。 要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在年關趕到京城來,特意求到沈家門前,可看趙氏的態度雖說還算客氣,但顯然不是很願意搭理他們。 也是,當年沈家清貧,在他們面前都是低三下四的,這一朝翻了身,反壓了他們一頭,自是處處透露著傲氣,以此宣洩當年被看低的忿忿不平。 沈大奶奶端起茶盞啜了一口,一時頗有些不知所措,畢竟就算他們不幫,也算不上是忘恩負義。沈韞玉當年還鄉時,曾命人抬了一百兩紋銀和不少重禮以感謝沈家多年栽培,已報了這份恩情。 犯愁之際,她聽窗外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夫人正在見客呢,您要不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 趙氏也聽見了,對著窗外提聲問道:「冬雪,是誰來了?」 「回夫人,是柳姨娘,她照夫人的吩咐去採買了香材,欲向您回話呢。」 「我今日有客,叫她明兒個再來吧。」趙氏隨口道。 沈大奶奶好奇地從透氣的窗縫往外瞧,恰好瞧見一單薄瘦削的身影正徐徐往院外走,走了幾步,那人的步子微頓,回首往這廂望了一眼。 看清那人相貌的一瞬,沈大奶奶不由得怔忪了片刻,倒不是那女子的容貌有多驚豔絕倫,相反是平庸得緊,甚至可以說有些其貌不揚。 許是過於瘦弱了一些,即便在這嚴冬穿著陳舊的厚棉袍也顯得鬆鬆垮垮,撐不起來,更別說臉色被素色衣袍襯得尤為暗沉發黃,眼窩微陷,眼底有些青黑,一雙黑黝黝的眸子冷清空洞,無甚神采,抽了魂兒似的。 她只稍稍頓足,很快便捧著一只沉甸甸的錦盒出了院子。 垂首回憶了一會兒,沈大奶奶才想起這個略有些面熟的人是誰,不免詫異道:「沒想到,老夫人當年做主給沈大人納的那個妾還在呢……」 趙氏放下茶盞,從鼻腔裡發出不屑的輕哼,「還能如何,妳也知我母親固執,玉哥兒進京赴任那年本不欲帶她一同來,可老夫人說什麼都要將她帶上,道是為了玉哥兒好,我家玉哥兒孝順,心腸又軟,看她可憐,這才將她一併帶了來。」 沈大奶奶聞言,又往那位柳姨娘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 遙想沈家當年納妾之事鬧得還不小,十里八鄉幾乎無人不知,端雅俊逸的沈家舉子納了大字不識的粗鄙農女,多稀奇的事,夠那些好說閒話的村婦們嚼一陣子舌根了。 這事的起源還是沈老夫人,也就是沈韞玉的祖母。 在會試前夕,沈老夫人請了個老道來給沈韞玉卜算,竟算出他將來會遇到一場危及性命的劫難,她聞言心急如焚,忙求化解之法。老道提筆落下幾字,言尋到與紙上生辰八字相同的女子放在沈韞玉身邊,或可替其抵擋災禍。 沈老夫人愛孫心切,當即命人拿著生辰八字四處找尋,最後尋到的便是鄰村柳家的女兒。 要說這位柳萋萋也是個苦命人,七八歲的年紀爹娘就相繼去世,她自小在祖父母膝下長大,與叔父嬸母住在同一個院中,沒少幹粗活。 後來,柳老爺子沒了,柳老夫人重病沒錢吃藥,恰逢沈家上門,欲以十兩銀子納柳萋萋為妾,在叔父嬸母的慫恿逼迫和祖母病情日益危重之下,她無奈點頭,翌日一頂小轎抬進了沈家。 沈老夫人也曉得這納妾的事二孫子不會同意,便趁著沈韞玉赴試不在家將人接進門,還去官府遞交了妾書,等沈韞玉回來,反對也無用,一切已成定局。 這般目不識丁,愚昧無知的女子自然不得沈韞玉喜愛,聽聞她進門後,他一回都不曾踏進過她的房門。 次年,沈韞玉科舉及第,在金殿之上被皇上欽點為探花郎,在京城做了兩年官,稍稍立穩腳步後,才將住在跡北縣城的家人接去了京城。 沈韞玉當年回來時,不少人猜測那柳家女定是要遭到厭棄,可出乎意料的是,沈韞玉竟將柳萋萋一併帶了去。 原來是因為沈老夫人堅持,那就怪不得了。 想起沈老夫人,沈大奶奶面露惋惜,「說來老夫人也是沒福氣,沈大人有了出息,好日子才開始呢,沒想到不過來京城一年多,老夫人就去了。」 她低歎一聲,又看向趙氏道:「不過,幸得還有嬸子您在,才能將這沈家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依我瞧著,嬸子若真不喜那妾室,到時候給些錢銀打發了便是,這般相貌放在身邊,確實是折了沈大人的面子。」 沈大奶奶的奉承話於趙氏而言可謂句句受用,她笑意濃了些,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樣道:「雖說不過是給我家玉哥兒擋災避禍的玩意兒,但我們沈家也不缺她這一口飯,何況離了沈家,想是也沒更好的人家要她了,暫且先留著吧,待將來玉哥兒媳婦進了門再做打算也不遲。」 「嬸子當真是菩薩心腸。」沈大奶奶誇讚不迭,「這柳家女能給沈大人做妾,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瞧妳說的,我也不過可憐她幾分罷了。」趙氏唇角止不住上揚,片刻後像是才記起沈大奶奶方才說的話,「對了,妳方才說妳家成哥兒想去哪個學院上學來著?」 沈大奶奶雙眸一亮,忙道:「就是京郊的鹿霖書院,聽聞您家沈大人先前也在那兒求過學呢……」 正往竹韌居走的柳萋萋自不知花廳中人談論她之事。 天兒冷得厲害,雖說從沈府到香鋪沒多少路程,但這趟往返還是讓柳萋萋凍得夠嗆。 及至院中,冷冷清清沒半個人影,積雪堆在那兒,只勉強掃出條可行的道來,柳萋萋瞥了眼歪歪斜斜靠在牆角的笤帚,徑直進了東廂。 她放下手中的錦盒,搓了搓凍紅的雙手,望向桌上冷透了的茶水,輕歎一口氣,折身往耳房的方向而去。 方才走到屋門口,就聽一陣笑聲自窗內傳出來,柳萋萋掀開氈簾進去,一股子暖融撲面而來。 屋內笑聲戛然而止,柳萋萋淡淡掃了一眼,便見一地果殼和南窗下圍著炭爐而坐的三個婢子,三人見了她神色凝滯了一瞬,便視若無睹繼續笑鬧起來。 柳萋萋未置一言,兀自提了溫在爐上的水壺掀簾出去,才出耳房,窗內的說話聲便清晰地傳了出來。 「一副冷臉也不知擺給誰看,叫她聲姨娘,還真當自己是半個主子了。若不是老夫人當初硬讓她留在二爺身邊,她如今哪有機會住在這個院裡。」 「就是,二爺多嫌棄她啊。」說話聲含了些嘲諷的低笑,「妳們沒瞧見,前兒個二爺去宮裡參宴多喝了幾杯,原只是站不穩由吉祥扶著,可進了屋一見她就直接吐了一地,這是有多噁心她那張臉啊!」 窗內幾人頓時笑作一團,「要我說,這姨娘就該由梅兒姊姊來做,梅兒姊姊相貌好,誰不知道夫人挑了妳,就是想讓妳伺候二爺的。」 「阿杏,可別胡說……」 柳萋萋在窗前立了片刻,便回屋倒了茶水,坐著喝了兩杯暖了身子,才提壺折返回去,她將壺架在爐上,頭也不抬,淡聲道:「院中的雪若再不掃,只怕二爺都快回來了。」 三人對看了一眼,片刻後才聽那叫梅兒的婢子懶懶道:「我們自是會掃的,不勞柳姨娘操心了。」 柳萋萋抬首直勾勾看向三人,抿唇一笑,「且不論我有沒有把自己當主子,左右妳們也不把我放在眼裡,可我還是好心勸一句,偷吃也要記得抹乾淨了嘴。我尋思,這大抵是妳們打著二爺的名義去大廚房要的第二盤梅花酥了吧。」 聞得此言,三人面色皆是一變,齊齊抬手慌亂地去抹唇角,可抹了半天,唇角分明乾淨得緊,哪裡有什麼糕點碎屑。 三人面面相覷,方知是著了柳萋萋的道,怒目看去,那廂早已氣定神閒地出了耳房。 阿杏氣急敗壞地對著窗外啐了一句,「長了個狗鼻子倒是靈敏,有本事到夫人面前告我們去啊!」 柳萋萋只作未聞,自顧自往東廂去,這三人厭惡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沒得生悶氣,氣壞了自己。 她正想著回屋靠著被褥取取暖,偶一抬眸,便見主屋西面的窗扇大開,在風中搖晃作響,那是沈韞玉闢出的半間書房,沒壓牢的宣紙被風捲出窗子,雪片似的紛紛揚揚飄落了一地。 柳萋萋忙上前拾撿起來,推門入了正屋,閂好西窗。書房內有一張偌大的花梨木紅漆案桌,她將被吹走的紙張壓在紙鎮之下,餘光掃見手邊被風掀開的書冊,原只是偶然一瞥,可看清上頭所寫後,她的視線便移不開了。 這是一本香譜,且其上記載的香方柳萋萋還是頭一回見,她忍不住好奇,抬手去翻頁,然而只看了兩三行,便聽一寒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別碰!」 乍一聽到這聲音,柳萋萋不由得身子一僵,抬眸看去,便見一人負手立於門邊的紫檀花几前,著緋色官服,身姿挺拔,容貌儒雅俊秀,只劍眉蹙起,面上盡顯不虞。 柳萋萋忙收回手,低身施禮,恭敬喚了聲,「二爺。」 「我說過,除卻打掃,不許人輕易入我的書房。」沈韞玉聲音冷沉,提步行至書案前,拿起那本香譜,彷彿沾染了什麼髒汙般大手在書面上輕輕拂了拂,旋即垂眸睨了柳萋萋一眼,「這是我特意托人為明曦尋來的香譜,妳又不識字,動這東西做什麼?」 柳萋萋聞言輕輕咬了咬唇,這話倒是錯了,她是識字的,只是他不知罷了。 說起來,她這字當初還是為了他而學的。 那時她剛進沈家,覺得若能讀書識字,待沈韞玉從京城回來或許會對她有幾分改觀,便趁著趙氏請來的女夫子給沈明曦授課之時,偷偷躲在窗下聽,用枝條在地上一筆一劃地識認,竟給她認識了許多,最後也能順暢地讀下一本書了。 然後來她便明白了,沈韞玉只是單純不喜她而已,與她識不識字沒有絲毫關係,她便也說不出自己識字這樣的話,恐惹他笑話。 她垂著腦袋沒有反駁,只道:「西窗沒有關攏,妾身見房裡的東西都被吹到了外頭,便拾撿了回來,二爺若是不喜,妾身下回便不這麼做了。」 她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喜怒,可瞧著她這副垂首低眉的模樣和方才的言語,沈韞玉心下卻生出幾絲無名火。 他猶記得初見到她時,她看著他的一雙眼眸亮堂,一看就知藏著不該有的心思,後來看在她辛苦照顧祖母多年的分上,他將她一併帶來了京城,日子漸久,她也算有了分寸,那雙眼睛不再那麼直勾勾地看著他了。 這自是好的,可不同於從前他一同她說話,她便神情雀躍的模樣,如今不論他說什麼,她都是眉目低垂,答得死氣沉沉。 她本就面黃肌瘦,又一臉苦相,做出這副神情好似是他欺負了她,讓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沈韞玉本就因刑部公務而煩亂的心緒又平添了些許燥意,他自鼻尖發出一聲冷哼,「妳倒也不必這般說,像是我冤枉了妳。如今沒了祖母為妳撐腰,妳也不需扮可憐,沈家予妳吃喝,還給妳月錢,妳過得自是比那些婢子舒服,也該懂得滿足,別妄圖得寸進尺。」 柳萋萋靜靜聽他說罷,又是一福,「是,妾身謹記。」 她步出正屋時,柳萋萋便見梅兒幾人正在院中掃雪,一副賣力的模樣,好似方才在耳房偷懶嘮嗑的不是她們一般。 正屋門大敞著,沈韞玉方才的話想是教她們聽去了大半,此時見她出來,個個捂唇偷笑,絲毫不掩笑話她的心思。 柳萋萋沒理會,徑直回了她的東廂。 東廂冷得跟冰窖似的,一回屋,柳萋萋便爬到了榻上,裹好被褥,好一會兒凍僵的手腳才逐漸回了溫。 縮在床榻上翻看了一會兒自香鋪借來的書,就聽「咚咚」兩下敲門聲,「柳姨娘,是我,秋畫。」 「門沒關,妳進來吧。」 話音方落,門扇被推開,其後探出個小腦袋,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柳萋萋放下書冊,回之一笑,「今兒怎有空過來?」 「哪裡是過來玩,自然是奉夫人的命來取香材的。」秋畫進屋閉了房門,瞧了眼柳萋萋身上的被褥,蹙眉道:「這麼冷的天,姊姊怎的連個炭火都不生。」 秋畫是沈家姑娘沈明曦的貼身侍婢,因柳萋萋常往沈明曦那廂去,一來一去兩人便熟識了,私下無人時常以姊妹相稱。 柳萋萋掀開被褥下了床榻,倒了杯茶水,淡聲答,「不是不願意,是聞不得。」 秋畫接茶盞的動作一滯,很快反應過來,「這個月發給姊姊的又是……」 見柳萋萋輕點了一下頭,她不由得忿忿,「打老夫人走後,夫人是越發過分了,分明曉得姊姊與旁人不一樣,還故意給那樣的炭,是想熏死姊姊嗎?」 她激動之下,說話的聲音可不低,柳萋萋忙捂了她的唇,謹慎地往窗外望了一眼,提醒道:「可不敢大聲說,仔細隔牆有耳。」 秋畫扁了扁嘴,見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眼圈頓時便紅了,「我就是心疼姊姊。」 柳萋萋感激地一笑,「我曉得。」 可人在沈家屋簷下,趙氏故意要磋磨她,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沈家分給她的炭火都是些劣質的下等炭,一燒起來便煙熏火燎,這點煙對尋常人來說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無奈柳萋萋天生嗅覺靈敏,聞到的氣味比別人更濃重。那些煙氣入了鼻,雖不至於要了她的命,可常是熏得她難以呼吸,簡直比死了還難受,嘗試了幾回,便只能棄置不用,每夜抱個湯婆子多蓋兩層被子勉強入睡。 她很清楚,如今趙氏對她的種種大抵是因著沈老夫人。 當年沈老夫人還在的時候,一手包攬府中事務,對趙氏這個兒媳極近打壓之事,趙氏心下生恨,她是沈老夫人堅持留下來的人,才會在老夫人離世後通過折磨她來洩憤。 柳萋萋打開桌上的錦盒看了一眼,遞給秋畫,「我今日買了些沉香和龍腦香,所有香材都在裡頭了,妳且拿去,用了多少錢銀明日我會親自稟明夫人。」 秋畫沒有接,心下仍替柳萋萋覺得憋悶,她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低哼,氣呼呼道:「夫人這麼對姊姊妳,還怎麼好意思讓妳替她去辦差,一邊要折騰妳,一邊又要利用妳,良心當真是被狗吃了!」 聽得這話,柳萋萋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讓妳輕點聲,妳怎的越發口無遮攔了。」 趙氏雖厭惡她,卻不能趕她走,恐怕心裡比她還不痛快呢。 一年多前,沈老夫人駕鶴西去後,府裡人都以後趙氏會毫不猶豫將她趕出去,連柳萋萋自己都這麼認為,沒想到趙氏卻留下了她,自不是因為趙氏心善,只是還需要她這「狗鼻子」給她辦事罷了。 她靈敏的嗅覺在偏遠的跡北小城沒什麼大用,入京後卻反成了香餑餑。 當今聖上天弘帝嗜香,登基後便派人往大徵各地搜尋奇香,廣羅香方,獻方者必有重賞。久而久之,民間尤其是世家貴族間便也興起製香之風,各類品香雅集、鬥香會雲起,凡京中貴女無有不懂香者,常以製香手藝以作高低。 趙氏早年喪夫,育有二子一女,沈韞玉行二,上頭有一個大哥,底下還有個才及笄的妹妹沈明曦。 趙氏為替沈明曦尋一個好的夫家,打入了京城便開始替她籌謀,托人請來個擅製香的老嬤嬤教授沈明曦。 可這教授也需消耗香材,京中大小香鋪眾多,品質參差不齊,極難挑選,可旁人輕易分辨不出的香材,柳萋萋只消聞一聞便知裡頭是否摻雜著次品。 不過,趙氏雖命她去買香材,卻並未全然信任她,畢竟這些香材價值不菲,生怕她手腳不乾淨,私吞錢銀,就令她每回自香鋪回來,都要當著她的面將開支一筆一筆算得明明白白。 今日也是,雖因著有客讓她先走了,但還是派秋畫過來將香材拿去沈明曦那廂,便是怕她自己汙了去。 其實,若不想受趙氏的挾制,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她只消辦砸一兩回,定會惹怒趙氏。 可她不能,正如沈韞玉所說,沈家會給她月錢,而她是真的很缺這份月錢! 跡北老家的祖母身子不好,全靠湯藥吊著,那都是矜貴的藥材,並不便宜,且她自己私下也需存些銀兩,萬一將來沒了利用價值被趕出沈家,日子也能過得寬裕些。 趙氏便是拿捏住了這一點,縱然在炭火等方面剋扣,但她該有的月錢一分都未少她,以此讓她心甘情願替她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