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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忌私家偵探社: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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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已經在士林的大街小巷裡繞了很多圈了,雖然他是開著他的愛車50年代的保時捷356 SPEEDSTER 代步,不過,在狹小的街巷練縮骨功、躲路上過多的人群和機車,還是令他既疲憊又火大!他幾乎開始想要放棄自己一早可笑的念頭──去應徵當私家偵探的助手。私家偵探社?見鬼了!這裡有點痣的、命相館、還有香火鼎盛的廟,一大堆平民小吃,就是沒有什麼私家偵探社!

「老闆,來碗麵線,外帶!」想想也餓了,今早起床到現在中午了,什麼都沒吃呢!嚴坐在駕駛座上拿著一百元鈔票向路邊的小攤揮著,麵線老闆在忙亂中停格,簡直不敢相信有人這樣腦殘,把車子剎在路中央,直接要買麵線!

「外帶?全部都給你外代打包!幹!」路上一位正在路障賽的過路人甲,火到不行,直接拿起麵線攤旁的垃圾桶,往嚴的古董愛車裡倒!「你什麼東西啊你?不知道車輛不能亂停嗎?沒公德兼不自愛!」

什麼沒公德啊?簡直你才是暴民!人沒有肚子餓了就吃的本能嗎?本大爺還降格試一下地方小吃,竟然拿垃圾對我?!豬的遭遇也沒這麼不如!這年頭,連基本人性都難求了嗎?他趕緊踩油門,轉個彎,把車子開到基河路旁停下,這才斯斯文文地喘口氣。

或許老爸是對的,他當初應該不要回台灣,應該直接再在國外繼續唸博士,不要妄想體驗社會、找工作,更別那麼浪漫想成為神探──well,先拜師,有朝一日自己青出於藍,自立出來成為神探。但現在看來,不要讓356 SPEEDSTER變成垃圾車,似乎才是眼前要務!

喔!什麼垃圾這麼臭啊?沒買到麵線可能是幸運逃過一劫!有那麼臭的垃圾的麵線攤,味道肯定不會是太好!嚴心裡想著。隨即東張西望一陣子,眼尖地發現路邊有個人工洗車的!趕忙把車子開過去,重鄭重地交代了好一下、把車鑰匙交給老闆,他決定去走一走,肚子真的餓到不支。

士林!尤其是夜市這一帶實在沒有什麼是給斯文人吃的!嚴嘆了口氣,決定人生畢竟不是天天過年,偶爾也要體會民間疾苦,他走向一個賣餡餅的攤位,買了一個蔥花餅在路旁吃了起來,一邊嚼一邊幾乎委屈到要留下男兒淚──什麼嘛,竟然連個露天椅座都沒有嗎!哪有人吃東西不能好好坐下的?但,正在這時,他看到了!

「人生命相館」!這樣的一個招牌還有行小字在下面,──兼 妒忌私家偵探社。

杜紀實在是忙到不行!但,並不是為她這一向門可羅雀的私家偵探生意,而是自從禁菸在台灣實施以來,她已經多次被告發在「公共場所」違規吸煙!公共場所!?什麼時候她這祖傳的小店面也變成全民的?真是共產黨也沒有這麼白目不識字!

為此,她纏鬥、陷入於戒煙行動之中,花了大錢買了一管電子煙來吸──吸了半天也吸不出多少煙,她決定這也是訓練費活量,可是同時,還是覺得非要抽一管真煙滿足自己不可,但立刻又陷入破戒的罪惡情結中,於是竟搞得真假兩管煙在那裡「同步」輪流抽,讓她覺得實在忙亂極了!而且她覺得自己就快尼古丁過多中毒!唉!都三十幾歲了,人生怎麼還這麼悲哀?

「大師,我老公真的有外遇得很認真嗎?他會想和我離婚嗎?」杜紀在煙霧瀰漫中嚇了一跳,她差點忘記現在正在幫人算命中!雖然眼前這個胖婦人實在纏她很久了!是為了趕快擺脫她,她才開始抽起煙來的,沒想到這位胖婦也不太在乎,她老公應該也是個煙槍,杜紀在心中暗暗推想著。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老公有外遇,但是他不會和你離婚!妳還想知道什麼?不要一直問重複的問題。」憑妳的多金和軟弱配合,相信妳老公不會輕易放棄妳這溫順的肥羊!杜紀在心中想著,不過當然沒有說出來。既然胖婦對二手煙沒意見,杜紀也就把藏在抽屜的煙灰缸,大方地拿出來放在桌上了。

「妳有賣符咒什麼的嗎?我要怎樣讓那個狐狸精自願離開他?」胖婦皺眉幽幽地問著。

正在這時,嚴推門進來了,他立刻被撲面而來的強烈煙味嗆得咳起來,但看到旁邊有一張沙發,趕忙立刻坐了下去──多好啊!如果剛剛在吃蔥花餅之前就能先看到這家偵探社,他就不用忍辱在大街上站著用餐了。

「就說了,妳如果能不要在乎妳老公,專心享樂妳自己的人生,妳的問題不出半年就會有結果了,我知道妳想聽神仙和妳保證一切沒事,是妳多疑不滿而已,但太太,這沒人能做得到啊。我沒賣符咒,不過,這街上就有間廟,妳可以去拜一拜。」杜紀起身,頗有送客的暗示,「您的費用是一千二,謝謝。」

胖婦顯然有些不滿足,但她自知確實已經盧很久了,況且大師說得對,她確實是希望有人能保證這世界還是和昨天一樣,一切如意‧‧‧

她從皮包裡掏出一千二放在桌上,無奈又不甘地開門離去。

「下一位。」杜紀趕忙把真煙熄掉,放入抽屜,並打開小窗上的抽風機。

嚴左顧右看,現在除了眼前這位算命仙之外,就只有他自己,所以他站起來,向算命仙的大桌走去。「妳好,敝姓嚴,我是來找偵探部門的‧‧‧」

「這裡就是!」杜紀在心中尖叫一聲,什麼偵探"部門"啊?

「喔,那請問紀先生在嗎?」嚴在心中吶喊著,這明明就是算命部門!

「這裡並沒有紀先生,我猜您是搞錯了,我叫杜紀,不是紀杜,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喔白痴啊,怎麼會常有人把兩個字弄顛倒!現在人不是左右不分,就是都沒讀書吧!

「喔,我本來是來應徵偵探助理的,但是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妳這裡顯然只是命相館。」可不是嗎?嚴的眼光掃過一遍,小小的老舊店面,入門左邊靠牆一條長條沙發,是等待區;門右邊直接就是算命仙的大桌及其對面的兩張"客戶"椅;右後角在算命仙桌旁的走道,有個門通往不知狀況的私人後方區域,除此之外,已無風景。嚴往大門處慢慢退去,想著今天可真是浪費時間的一天!

「嚴先生請留步,如果,你還想成為名偵探的話!你應該能認同,偵探事業在算命的掩護之下,是個很高明的主意。」杜紀對自己說謊而不臉紅感到有些心虛,但也只有一秒而已,事實上,她當初純粹是認為算命比較好賺!所以何不?憑著她優異的觀察力和眼力,確實經常能唬得百姓相信她有算命的能力。眼前這個年輕男子顯然是出生於富貴人家,應該不會在意低到不行的薪資,用「理想」來釣這大魚,絕對沒錯!

果然嚴眼睛一亮,「請原諒我的道淺,我願意好好學習!希望您給我這個機會!」天下有比用算命館來掩護神秘的偵探事業更巧妙的點子嗎?眼前這個女士一定很非凡!雖然她看起來和普通的歐巴桑也沒兩樣,但,父親常說"人不可貌相",嚴在心中想著。

「很好,你錄取了!明天就可以來上班。」

「什麼?就這樣?」嚴開始有點懷疑這家偵探社,或是命相館,很可疑!簡單也就罷了,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草率了!況且,眼前這位大約是三十多歲的歐巴桑,一身奇怪寬鬆長袍,戴著粗框黑膠眼鏡、棉布瓜皮帽,完全地貌不起眼,唯一優點似乎是那張能同時抽兩根煙,講話講得花蕊蕊的嘴,難道‧‧‧這會是民間傳說的詐騙集團?

「怎麼?難道要我寫血書為憑?我猜你反正也不會待多久,你們好命人家的少爺大概都是吃不了苦頭的,而我坦白說,我也不確定自己有能力能付你多久的薪水,大家就這樣隨緣不是很好?」杜紀盯著眼前這位近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年輕高挑的美男子,她的算盤是:先認識再說!這個人的家世背景一定有可用之處。而且,誰說只有女性員工能當花瓶?美男子也很賞心悅目!尤其她的算命客戶多半是女性,她杜紀應該也要偶爾回饋社會,給點無形福利。

「好吧,」嚴內心有些吃驚,難道她真的會算命?連他的出身都能直接肯定地說出來!或許這工作將會是蠻有趣的體驗?「我確實有可能還要去讀博士,所以這聽起來,也算是很配我合我的schedule。」

就這樣,嚴正式成為妒忌偵探社的一員。

◆ ◆ ◆ ◆ ◆

嚴很覺得自己是白痴!

上班半個多月以來,他的工作只是去找走失的貓狗!而他的老闆杜女士還是每天坐在辦公室裡幫人算命!

「少爺,動物收容中心到了。」司機在駕駛座上有禮貌地宣告著。今天嚴已經厭倦了自己開車,所以出動了家裡的司機和另一台車賓利。

「哪,這裡有兩張照片,你進去裡面問看看這隻貓和這隻狗有沒有被送來這裡。」

「可是,少爺,我的職務只是個司機,我並不‧‧‧」這個司機阿勇雖然已在嚴家服務了十年,可是他深知嚴家老爺向來職務分明,不曾要他去做不屬於他職責的事,所以這些年來,他也就學會固守職責範圍。

「聽說你兒子很想要職棒的門票?我相信,進去裡面問貓狗,會值回票價‧‧‧?」

「謝謝少爺,我立刻去問!」司機爽利精神地下車,火速走入動物收容中心。有額外好處當然就是另一回事!他知道嚴家向來福利多,多得是官商富賈為了利益前來進貢各種大小禮物,但嚴家對下人從不過份也不討好,很多禮券或門票,如果嚴家人沒去使用,也只是任憑放到過期,由打掃的清潔婦定期丟棄。過去嚴少爺在國外求學不住家裡,只有過年過節寒暑假會回家團聚,所以阿勇對他認識不多,很意外他現在畢業後,竟找了個「動物看護工作」?真是奇了。不過,原本他擔心嚴少會不遵守"職務分明"原則,讓他阿勇多添額外的麻煩和工作,現在看來,他反而能依附在嚴少身邊享享小惠?還是年輕人做事比較有彈性,白白浪費那些禮券或門票,真是可惜,不是嗎?

嚴在車子裡打了個哈欠,他決定等一下回辦公室後,要去逼問一下他老闆,如果再這樣讓他繼續找貓狗,他就不幹了!正在計畫說詞時,嚴看見司機提了個小型籠子出來,看樣子,至少是找到一隻貓了。

「少爺,貓找到了,狗則沒有在這裡。」

「很好,現在直接回公司‧‧‧喔,我的意思是我工作的地方。」那個老舊的小店面實在是稱不上是個公司,但他總不能說回命相館吧!唉,真希望杜女士能結束算命部門,好好地做些真正的偵探工作!

自從嚴來上班之後,"辦公室"做了一些變動,原本等待區的長沙發已經送給收破爛的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套辦公桌椅,而且還做了辦公室式矮牆隔間──主要原因是嚴堅持從自家裡搬來一張極昂貴、舒適、氣派的西洋古董椅,杜紀覺得自己這個老闆完全被比下去!所以,與其花大錢買一張椅子和嚴拼,她決定乾脆"把嚴的椅子遮起來",於是斥資了這些矮牆,這,已經夠她心疼兩星期了。

「貓找到了,但我有事和妳談,」嚴把貓籠小心輕放在牆角,但也決定不浪費時間,「我不想要再找貓狗了,實在無趣死了!而且這不是我在這裡工作的目的!」

「那你是想怎樣?想學算命?」杜紀當然不是白痴,可是她向來憑著"一皮天下無難事"的座右銘,經常很成功地模糊焦點。

「不是!!我反而覺得妳該把算命部門結束了,專注於偵探事業!」

「專心找更多的貓狗?你這不是很矛盾?」

嚴嘆了口氣,「我們難道只有找貓狗的案件而已?」

「目前是這樣,但你要有耐心啊!人生並不是天天都在過年的!你知道的。」

嚴突然一陣寒顫,這不是前來應徵當天,他在士林街上自我安慰的話嗎?難道這個女士真是仙姑還道士之流?再要討論之時,突然,店門開了,一個成熟男性走了進來。

「請問,這裡是杜紀偵探社嗎?」

「是的,請坐,請問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杜紀恭敬禮貌地引導熟男坐入她辦公桌前的客戶椅上,然後自己也隔桌面對坐下。

「我想委託你們幫忙調查一個私人案件,不知是否能和杜偵探直接談?」

「好的,請您先填一下這個基本表格,我現在立刻去請杜小姐。」杜紀從抽屜中抽出一份空白的客戶資料表,放在熟男面前,「請問您要咖啡還是茶?」

「咖啡,黑咖啡就好,謝謝。」

「嚴,我去請杜小姐,麻煩你給這位先生泡個咖啡。」杜紀小心地從牆角提起貓籠,往屋後退去。

嚴有點驚訝,這位杜女士是在搞什麼花樣?她不就是杜紀嗎?她等一下要怎樣交代?也許是太迷惑了,他竟然完全忘記自己公子之身要幫忙泡咖啡的委屈,他走到後面茶水間裡,操作咖啡機,重新煮了一壺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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