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他左右張望,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依稀聽到電視的聲響。

  他笑了。會享受的喪屍王,愛吃東西的喪屍王,膽小的喪屍王。其實,那就是陳文嘉。

  厚厚的窗簾隔絕了大部分的陽光,少年抱著枕頭,身子微微起伏,似在酣睡。

  喪屍似乎不用睡眠。即使是在無法出門的白天,喪屍們都只是在黑暗的地方發呆。沒有了痛覺,同樣也沒有了睏意,所有新陳代謝都停滯的身體裡只剩下可怕的力量。

  陳文嘉其實也沒睡著。只是在下午陽光微弱的時候,宅在家裡看電視,這樣的氣氛讓他想起了還是人類時的悠閒時光。

  電視上的笑話多半在調侃喪屍和政府,而人類自身的悲哀則很少被提及。在極度不安的年代,人類只有用笑容來撐起最後的勇氣。

  「我以為你會喜歡看紀錄片。」

  陳文嘉抱著枕頭呆滯了一會,然後猛地爬起來跳下沙發,手腳並用地翻到窗臺上準備衝出去,動作迅猛無比,普通人根本跟不上。

  可是說話的青年紋絲不動,雙手抱胸,斜靠在門口,笑看著他被窗臺上的結界反彈回來然後痛得嗷嗷叫。

  陳文嘉驚慌失措地看著離自己不到二十公尺的青年。碼的!他的身子好痛!這個萬惡的BOSS到底做了什麼!

  宮墨今天只穿了一身便裝,顯得比工作時平易近人多了,只是佩在腰間的長劍時時刻刻提醒著陳文嘉,這個人根本惹不得。

  「吼嗷……」(你想幹嘛!)

  「我知道你要逃,早就在外面佈滿了結界。」宮墨走過去,在沙發上舒服地坐下。

  陳文嘉卻覺得毛骨悚然,才轉身想要逃往二樓,就聽沙發上的青年輕笑道:「你幹嘛不坐下來跟我聊聊呢?這裡剛好有黑板。」

  誰要跟你聊啊!

  「你再逃,我就會忍不住去砍你,你確定你還想逃?」宮墨慵懶地靠在沙發墊子上,說得漫不經心,卻又滿含殺機。

  不知道為何,自信滿滿要當喪屍王的人突然萎了,慢慢地挪到離宮墨最遠的角落裡,蹲在凳子上,隨時警戒著對方的攻擊。

  他奶奶的熊,當人的時候輸過太多回,一點贏他的自信都沒有。

  宮墨坐起身,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你是怎麼成喪屍王的?」

  陳文嘉的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不想理他。自己又不能說話,問這麼多幹嘛?反正等他防備鬆懈的時候,自己就一口咬過去……

  「黑板在你左手邊,寫字你總會吧?初中部鋼筆書法大賽第二名的陳文嘉同學?」

  幹!第一名就了不起嗎!陳文嘉抓起粉筆,用力地在兒童用的黑板上大力寫下三個字:「誰知道。」

  宮墨一愣。「你不是被咬的嗎?」

  「咬你妹。」繼續三個字。

  「是突變?」宮墨眼睛一亮。

  陳文嘉連寫都懶得寫了。

  「為什麼要來夏城?你既然還能思考,幹嘛不幫助人類消滅喪屍?」

  陳文嘉過了好一會才抬手寫:「為什麼只有我是會思考的喪屍?」

  為什麼?

  既然所有喪屍都失去了思考能力,為什麼又讓他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既保留了智力,還增加了體力?這是折磨,還是使命?

  在還是人類的時候,他沒有什麼大志向,只希望未來能找個好工作、找個好老婆、生個胖兒子,然後快快樂樂地死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也死不成,卻還要被人類圍剿。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人類已經把地球毀得千瘡百孔,喪屍病毒的出現就是為了洗淨地球,我的存在一定就是上帝的旨意。」

  寫著寫著,又覺得有點裝逼中二,乾脆拿手直接擦掉,重新又寫了句最簡短的話:

  「老子就是喪屍王,怎麼樣?」

  宮墨大笑。

  陳文嘉面無表情。可那笑聲持續了一分鐘後,他終於忍無可忍,趁著他笑得前仰後合的時候,猛地從凳子上蹦下來,張口就要咬上宮墨白皙的頸項!

  沒出鞘的劍猛地壓上他的胸口,還在笑著的青年只是一個翻身就令形勢大逆轉。堂堂喪屍王因為關節被壓制而僵硬在沙發上,就算有再多的力氣也沒法翻出對方的劍下。

  「你們喪屍除了力氣大之外,全身都是弱點。只要不被咬到,根本沒什麼好怕的。」宮墨俯瞰著嚇得縮成一團的少年,笑容始終沒有變過。

  「嗷……」陳文嘉都要哭了。

  明明只要把劍刺下,這個打算稱霸地球的少年就要完蛋了,然後故事就這樣完結。

  「離天黑還有半個小時,我們繼續聊聊?」宮墨居然收了劍,悠哉悠哉地坐回原位。

  陳文嘉摸摸自己還連著皮的脖子,黑著臉坐回原位。這回是真的乖了。

  「異變的喪屍只有你一個?」

  「目前好像是這樣。」陳文嘉寫完,粉筆斷了一截,他下意識地把粉筆頭扔到窗外。

  粉筆自然地落到了外頭。

  宮墨一愣。

  沒等他站起來阻止,少年已經從凳子上一躍而起,翻了出去。

  宮墨看向外頭,又坐了下來。

  哭喪著臉的少年又從窗外蹦了回來。

  他X的,太陽從西邊落下,剛好曬到這個窗外!

  「我們繼續?」宮墨笑看著他。

  「你妹」二字,陳文嘉一筆一劃,幾乎要把粉筆給壓成粉末似的寫出來。

  「除了思考能力,你還剩下什麼感覺?」

  陳文嘉很想比中指,但從小骨子裡的三好學生血液又讓他不自覺地寫下:「啥都沒有了,就是想吃東西。」寫完就開始後悔。

  「只想吃人肉?那你之前吃雪糕是為什麼?」他是第一次見到吃雪糕的喪屍。

  陳文嘉手抖了抖。

  「那是哈根達斯,老子以前沒吃過。」

  「……」

  陳文嘉面無表情玩著手指,高富帥跟屌絲 ,沒法溝通。

  宮墨癱在沙發上,笑得肩膀不停抖動。

  外頭的陽光已經漸漸離開這個房間,陳文嘉直勾勾地看著,等待黑暗與房間接壤的那一瞬間。

  「今天我不殺你,是因為今天我不是驅魔師。」宮墨慢慢站起來,笑容在昏暗的房間裡顯得有些冷漠,「但是一旦我穿上制服,記得離我遠點。」

  陳文嘉赤紅的眼睛瞪著他,又怕又不服氣。下回?下回就率領他的喪屍軍團直接滅了這傢伙!

  宮墨打開房門,在出門前又轉身從口袋裡掏出條黑色的東西扔了過來。「這個更適合你磨牙用。拜拜,下次見。」

  陳文嘉不敢接,掉在地上的時候才湊上去看了一眼。

  內蒙古風乾牛肉乾。

  「嗷嗷嗷!」喪屍王終於發出忍無可忍的怒吼。


  夏城的喪屍潮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巔峰。

  其實這並不怪陳文嘉。他只是在適當的地點引爆了人類自身的恐懼,很多人在死亡面前充分展現了自私自利的本質。或隱瞞自己被咬的事實,或想要帶走自己已經被感染的親人,或為了擠上逃生工具而不惜將其他人拉下水。

  陳文嘉站在港口的瞭望塔上,靜靜地看著眾生百態。

  不遠處,身著白色制服的驅魔師小隊們正在淨化剛剛奪回控制權的港口辦公區。

  從海上離開是最安全的辦法,而一旦重要人物都從這裡撤離後,不管城市裡還剩下多少平民百姓,大部分軍隊都會從這裡撤離。

  人類越來越少,兵力越來越緊缺,不受感染的城市越來越珍貴。他們需要集中力量保護僅存的幾個聖地。

  看著抱著一團哭泣的家庭,陳文嘉突然想到自己的家人。

  他想起自己從瓦礫中翻找出來的、僅剩下半個頭顱的母親,和感染後還沒來得及變身就被炸死的父親。

  既然最終都要被遺棄,何不直接歸屬喪屍?不用在絕望中度過僅剩的日子,兩三年後自然地腐化,回歸大地。

  陳文嘉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人類對這個地球做了太多錯事,地球已經忍無可忍。

  喪屍雖然極具攻擊性,可一旦缺少食物,很快就會分解,然後人類的歷史將就此結束。

  他解下腰上掛著的一把狙擊槍——這是從死去的士兵身上拿下來的,如今他已經擁有了一個巨大的軍火庫——瞄準遠處準備登船的高級將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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