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這是李歡在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春節。

  以前的除夕夜要接受群臣朝拜,然後是皇室家宴,各宮妃嬪皆用盡心思和手段想得到這個大好的侍寢機會,不過在馮昭儀進宮後的那幾年,他幾乎都是在她的「昭陽殿」度過的。

  如今,物是人非,萬事皆休,無語也無淚。馮妙蓮、馮丰這兩人的面孔交錯重疊,一時間也辨不出是幻是真,千年後的她,千年前的她,怎能有這樣一張完全相同的面孔?

  屋子裡黑著,李歡心裡面也一團漆黑,他在這個古怪的世界裡,完全迷失。這幾天他老是夢見自己在皇宮裡、在朝堂上,有時還奔馳在追殺迦葉的半途上……他分不清楚自己的皇帝生活是夢一場,還是來到現代才是一場夢!

  自己到底是皇帝李歡,還是二十一世紀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李歡?

  如果可以,他強烈的希望回到過去,可是那渭水邊上早已高樓林立,自己要如何回去?又要怎樣的機緣巧合才能再回去?

  他靜靜的坐在黑暗裡,彷彿一個幽靈。

  陸續有在劇組認識的朋友發來拜年簡訊,可是這些人之中沒有馮丰,沒有!馮丰在葉嘉的屋子裡,兩人舉案齊眉、彩蝶成雙、郎情妾意……這想法一湧上心頭,李歡的胸口幾乎要炸開來。

  葉曉波也好,芬妮、柯然也好,他們終究是過客,絕不會和自己朝夕相對。沒錢吃飯時,自己只能賴著馮丰;受傷時,每天為自己擦紅藥水、端上熱騰騰飯菜的也是馮丰;失意的艱難、每一次小小成功的喜悅,都只有馮丰才可以分享。

  而現在,馮丰卻走了。

  馮丰在醫院裡罵他:「你病了傷了,我都陪著你。我病了傷了,你從來沒有管過我……」

  自己何曾關心過她?彷彿一件自己的東西放在角落,就算不理,仍永遠是自己的,從來不知道這東西還會長腳跑了。

  他拿出手機,狠狠的盯著,彷彿它是罪魁禍首。然而前塵往事,隨風難去,李歡心裡清晰的悔恨正是那兩通未接來電,將自己逼入死角。那明明是最後一個機會、一個轉折--如果自己沒有因為別的女人拋下她!如果自己及時趕回去!說到底,都是自己生生掐斷這唯一的機會。

  腳邊一箱啤酒、兩瓶白酒,這是他買的「年菜」,在年夜飯飄香的時刻,伴隨著他的只有這些酒,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外面震天響的鞭炮和煙火,則是下酒的小菜。

  第一瓶很快喝光,然後接著開第二瓶,李歡喝到一半,眼前開始金星亂冒,馮丰的影子在眼前晃動,有時穿著曼妙的衫裙,有時穿T恤牛仔褲。馮丰、馮妙蓮這兩個影子重疊著,卻始終是一個人,溫柔的還是狠絕的,他完全分不清楚。

  他拿出手機,想也不想的撥了電話,因為那是他通訊錄上的第一個電話,從來都是這樣,她手機通訊錄上的第一個人是他,而他的第一個人也一直是她!

  他醉得語無倫次,甚至不知道有沒有人接聽。「馮丰……妳回來吧……馮丰,妳在哪裡?我很想妳……妳快點回來呀……我很餓,沒有人陪我吃飯……」

  他聲嘶力竭,彷彿是失掉伴侶的孤雁,頹然倒在地上,醉得完全不省人事了。

  隨意吃過晚飯,葉嘉馮丰兩人早早就關上窗戶,躲開吵人的鞭炮聲,擠在沙發上看電視。

  那是一部老片子,劇中的女主角穿著旗袍,在曖昧昏黃的燈光下敲門進去,男主角迎著她,兩人擁抱接吻,動作越來越大……孤男寡女在一起最不適合看這種片子了。馮丰覺得臉上發燙,不過幸好燈光暗。她偷瞄葉嘉,葉嘉帶著笑的眼神也正好瞟過來,彷彿也有點尷尬。

  馮丰的手機適時響起,暫時化解兩人的尷尬,馮丰一接通後,裡頭傳來李歡迷茫沙啞又撕心裂肺的聲音,一聲一聲的「馮丰」喊得像在招魂,可是只兩、三聲,電話就斷了。

  「有事情?」

  「嗯,是一個朋友……」馮丰臉色蒼白,強笑:「其實是李歡打來的,他喝醉了……」

  古代的皇帝,現代的情敵。葉嘉想起自己和他打的那一架,他從不掩飾自己不喜歡李歡的事實,可是,對他又實在感到好奇。

  葉嘉看著她眼神裡的那一絲不安,起身道:「我們去看看李歡吧。」

  馮丰遲疑著:「可是他醉了。」

  「正因為他醉了,我們才去。」他眨眨眼睛,「這樣他就沒法看到妳,就不會發瘋了。」

  馮丰本來顧忌的就是不想讓李歡看到自己,不要任何藕斷絲連的糾纏,可是她心裡又實在放不下,畢竟他在這個世界只認識自己一個人,如果放任他不管不顧,真出了什麼意外,自己這一生又如何能心安?

  葉嘉的建議正好解決自己的顧慮,馮丰鬆了口氣,拉了他的手一起來到原來的住處。

  馮丰拿出鑰匙開門,頓時一陣酒氣撲面而來。

  她探頭一看,客廳除了一地的酒瓶,其他什麼都沒有,李歡整個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心裡不禁泛出淡淡的悲涼。她上前想去扶他卻扶不動,醉了的他,身子更沉重。  葉嘉上前一步將李歡扶起,拖到床上讓他躺好,然後為他蓋好被子,「他醉暈了。空腹喝酒最傷身……」

  難得能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李歡,葉嘉拿出特意帶著的輕便儀器,好奇的翻翻他的眼皮,聽他的心跳,看他的毛髮和骨骼,心想這個「古代皇帝」實在看不出和現代人有什麼區別啊!可是在觀察他頭髮毛囊的時候,結果分明顯示他已經是千歲以上的人了!

  馮丰有點緊張:「葉嘉,你不會想把他拿來做科學研究吧?他不會同意的,他最怕別人知道他是﹃古人﹄,殺了他來﹃解剖﹄。」

  葉嘉眨眨眼睛:「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他的秘密。我們不說,就沒人知道的。」不過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這個世界野心家太多,位高權重的人總希望長生不老,如果他們得知李歡的身分,即便不殺了他吃「唐僧肉」,也免不了將他抓到實驗室來研究「長生秘訣」。

  馮丰鬆了口氣,心裡忽然非常感激,情不自禁的拉著葉嘉的手,以他對科學如此好奇的態度都肯罷手,那才是真正的尊重生命。她心裡對葉嘉有了更深的認識,甚至是崇敬的心情。

  馮丰看著眼前的李歡,想到他也算是被自己拖累才來到這個世界,如今孤單又狼狽,連年夜飯都沒有吃,只醉得一塌糊塗,她心裡一酸,拿了保溫杯幫他沖了一杯熱茶放在床頭櫃上,悄然無聲的拉著葉嘉離開。
 
  一回到家,他們又窩在葉嘉的房間裡看DVD,兩人都倦了,也不知道放的是什麼影片,不知不覺馮丰就倒在葉嘉懷裡睡著了。

  葉嘉想將她抱回她的房間,可她的手是那樣緊抱著自己的腰,整個人蜷在自己懷裡,那是一種極其舒適的感覺,又怎麼捨得放棄?他只得強行閉上眼睛,急促的呼吸也敵不過深夜襲來的倦意,躺在她身邊,沉沉睡去。

***

  大年初一,葉嘉按照慣例早起,腦子裡還沒想到什麼恭喜發財、新年快樂,忽見地毯上躺著個女子,身上蓋著半截被子。他大驚,猜想是自己睡相差,將她當作「入侵者」踢下床,趕緊躡手躡腳將她抱上床,用被子緊緊蓋著。

  這麼一折騰,馮丰睜開眼睛,覺得身上冷颼颼的,狐疑的嘟囔:「我怎麼覺得自己睡在地上啦?」

  葉嘉趕緊轉換話題:「小丰,快起床運動。」

  真是不人道,才剛剛七點,大冬天的起來幹嘛?馮丰嘟囔著繼續縮在被窩裡,卻立刻被一隻大手拖起來。「小丰,快起來。」

  「啊,好冷……不行,我腳疼……」

  「妳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們不跑步,就做一些簡單的運動。」

  「我不喜歡做運動……」

  「不運動會生病、沒精神,要活就要動!」

  「不,生命的意義在於睡覺。」

  她嘟噥著翻身,才發現自己躺在葉嘉的床上,身上的衣服都是皺巴巴的。她一骨碌坐起身,臉色緋紅,好在葉嘉已經穿好衣服走到一邊了。

  「我在外面等妳,只給妳十分鐘。」

  十分鐘?她罵罵咧咧的翻身躍起,彷彿學生時代要去趕早操,不得不飛快的洗漱,又從衣櫃裡翻出一套運動服和球鞋穿上,隨便抹點保養品就衝出去。

  葉嘉看了手錶一眼,笑道:「剛好十分鐘,算妳沒遲到。」

  外面風好冷,又下著細雨,氣溫嚴重下降,明明就有室內運動,為什麼偏偏要跑到外面來受凍啊。馮丰哈口氣,在冷冷的晨風裡,笨拙的在花園和葉嘉一起做運動,原地跳一跳、跑一跑,然後葉嘉叫她自由活動,自己則在一旁打著拳。

  馮丰隨意活動個幾下,勉強熬過半小時後,看看時間還可以補個回籠覺,誰知一時不察誤進葉嘉的臥室,她才要轉身快閃,卻撞進葉嘉懷裡,如自投羅網的鳥。

  軟玉溫香抱個滿懷,葉嘉臉一熱,嗓子又乾得冒煙,加上運動後四肢都在發燙,整個人繃緊著,昨晚開始萌生的滿腦子「欲念」此刻再次爆發,不可收拾,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吻住那紅潤欲滴的嘴唇。

  察覺葉嘉的身體發燙又剛硬,馮丰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脖子,口中的津液彷彿催情媚藥。

  不知什麼時候,兩人已經完全滾倒在床上,衣服一件一件的剝去,兩具未經人事的身子緊緊糾纏在一起,急切又不得要領。

  深吻早已讓人快要窒息,身上的火燙更是要人命,他越是急切就越是慌亂,她在他的身下蠕動掙扎,兩個人像完全不得要領的小獸。不過下一瞬間,他突然找到方向,她立刻覺得撕心的疼痛,灼熱的硬物深入身子裡,像要頂入靈魂深處,她張開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吶喊出聲,已經被他的吻牢牢封住,舌尖翻動,幾乎又要被活活悶死,剛緩了口氣,他促狹的笑,又將她吻住……然後,下身的疼痛漸漸轉變成奇異的快感,身子也不由得隨著他一起律動……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同時停下,全身汗濕,疲倦卻新奇,陌生卻又快樂。兩人的目光糾結,葉嘉忽然紅了臉,將頭埋在她柔軟的胸口,馮丰也臉紅紅的偷笑,這個時刻,不該是男主角安慰女主角的嗎?怎麼劇情完全顛倒了?

  她輕撫他濕漉漉的頭髮,然後聽見他細微的聲音:「小丰,妳覺得怎麼樣?」

  她的聲音也是細細的:「這個……有點疼……」

  「我也是。」

  男人也會疼?馮丰睜圓眼睛,滿目疑惑。

   這個表情令害羞的葉嘉一下子笑出聲,只叫一聲「小丰」,又將她緊緊抱住,抱得那麼緊,彷彿兩個人已合而為一。  他們初嘗雲雨,就如剛剛學會某一種新奇遊戲的孩子,不知節制也不知疲倦,床上、地毯上、沙發上……處處都留下愛的痕跡,直到兩人徹底精疲力竭時,才發現冬日的太陽已經偏西,肚子餓得咕咕亂叫。

  馮丰被葉嘉抱去浴室沐浴,好一段時間後,兩人總算乾淨的出來,不過因為馮丰的腳一著地就痠疼得幾乎要倒下去,葉嘉幾乎是半抱著她來到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

  「不行,我走不動了。」她嬌聲嚷嚷著,躺在鬆軟的沙發上,像一隻慵懶的貓賴著不肯起來。

  葉嘉吻住她,直到她呼吸不過來才放開,笑得極曖昧。「今天妳是我的女王,我服侍妳。」

  她紅著臉別過頭,笑得像一隻剛吃了鮮美小魚的貓。

  葉嘉去廚房簡單加熱一下飯菜,兩人一起吃昨晚的菜。饑餓是最好的調味品,昨天覺得一般般的菜餚,此刻,每一種都變得可口極了。

  夜已深,葉嘉抱馮丰上床,想他們吃過飯後又好一陣纏綿,而初經人事的她「勞累」一天,早已渾身痠軟,疲倦得沉沉睡去,不禁憐惜的吻吻她,給她蓋好被子。他驀地想到早上的「掉下床」事件,又多拿一條被子給她蓋著,才放心睡了。

  到半夜,馮丰全身發冷,覺得自己彷彿睡在地上,她茫然起身打開燈,發現葉嘉的腳還在床邊,正對著自己——

  她癟了嘴巴,似是要哭:「葉嘉,你把我踢下床了!」

  葉嘉被驚醒,見她呆坐在地上,鐵證如山,趕緊下床抱起她,支吾道:「沒有沒有,大概是妳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這麼大張床,自己怎麼會掉下去?哼。明明就是他睡相差,把自己踢下去的,還死不承認,難怪前晚她就一直覺得自己睡在地上,敢情已經連續在地上睡了兩晚!

  「不行,我要回我的房間睡。」不然,每晚都被踢下床,非感冒不可。

  葉嘉緊緊抱住她,軟玉溫香在懷,可比一個人孤枕難眠舒服多了,怎能允許她離開?他嘻嘻笑著:「不會,我注意點,以後習慣了就不會踢妳了。我們抱著,抱著就不會再掉下去了。」

  她狐疑的看著他:「你要是再把我踢下去,我就醒了踢你。」

  「好好好,快睡吧。昨天妳做女王,今天該我做皇帝了,妳要睡醒了才有精神服侍我。」

  葉嘉關燈,兩人又睡,他將她抱在懷裡,讓她枕在自己臂彎裡,自以為已經萬無一失了,可是馮丰卻不敢掉以輕心,像無尾熊一樣牢牢抱著葉嘉的脖子,心想這樣就再也掉不下去了,不過那樣睡又不舒服,待眼皮合上,手又鬆開……

  好在第二天醒來,自己是躺在床上。但她懷疑是先起床的葉嘉將「罪證」消滅了,葉嘉卻手一攤,「我說了不會就不會嘛,我保證妳以後不會再躺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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