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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風神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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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飛翔之夢

眼前是遼遠一片、黃土砌成的高原。

人們活在洞裡,只要把土挖開、舂實,就可作牆當地板。

能住在把地板架高、有版築牆面的房子,能避開寒暑地氣,可說是種奢侈。

而奢侈是最不適合這群人的形容詞,所以他們住在這裡。

「明白了嗎?」一支乾枯的老手,把刻字的木片放到一個細瘦、年輕的掌心。

「一定要送到他們手上。」老人顫巍巍地說。

「好!」那年輕的聲音愉悅地答,隨即跑出了洞窟。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世界與藍天。

跑出村子前,一個年輕女性喊住了他。

「好好穿上鞋吧。」

她拿著一雙草鞋,不由分說地把他的腳抓起來,拍乾淨,再換上細細編織的鞋子。

結繫得很緊,若不這樣,他一出村子就會把鞋子脫掉吧。

女人繫完,又拿了另一雙更新的草鞋,以繩結起,掛在他脖子根,像條項鍊。

「好歹幫人家做事了,別再這麼邋遢。人家會不相信你的。」

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得嘿嘿傻笑。

「一定要你去嗎?」女人一臉擔憂。「不是已經派信鴿出去了……」

「鴿子也可能迷路啊。項老說,這關乎很多人的性命,一定要有保障。」

「那如果鴿子沒有迷路,你卻出事了呢?」

「我不會出事的。我最擅長的就是逃跑啊。」他不在意地笑著。

「你……總之,一切小心點,好嗎?」

「是~草鞋姐。」

「都叫你別那樣叫我了,沒禮貌的臭小鬼。」女人一拳揮去,他閃開。

轉眼就跑得老遠。

「追得上我就試看看啊?別擔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他沒回頭看那女人,但想像得到她嘆氣的模樣。

他其實很想謝謝她,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更何況,肩負的任務與眼前的未知已完全抓住了他的心。

信鴿怎能跟他比?

他可是飛雁。

這片黃土高原上,沒人比他更會跑。

「楓姊姊,妳看起來好糟啊?」

常綠穿著魔法少女的服裝,手拿一把精緻度遠勝過服裝的閃亮長劍擺著pose。雖然老是被人在背後說對角色沒有愛,曉楓卻發現她與每個前來拍照或攀談的人都能流利地應答,要名臺詞有名臺詞、要招牌pose有招牌pose,隨著話題適當地笑鬧尖叫,活脫是個把十足熱情放入該角色的動漫少女,這才是真正的magic。

在終於閒下來的空檔,常綠以憋了一整天的語氣問:「妳還好嗎?」

曉楓點頭。儘管仍是嘴唇緊抿。

最糟的是,她覺得很好。

已經失眠兩週了,她仍覺得自己好得不得了。

說失眠不太正確。她其實有睡,至少有躺在床上,甚至有作夢,一種極度擬真到幾乎像沒睡著的夢境。她以前有過這種經驗,多是惡夢,感覺腦袋在夢中拼命運轉著、像陷入當機迴圈的CPU,醒來會滿身大汗、疲累不堪的那種討厭夢境。

這次做的也類似這種夢,唯一的不同是沒有滿身大汗與疲累不堪。腦袋確實在夢裡高速運轉,構築的細節如此清晰,甚至能組成有邏輯的劇情;但醒來之後竟然一點也不累,簡直像是跑完百米不出汗一樣不對勁。

所以感覺很糟,儘管身體狀態沒有任何異常。

不由分說地,隔天她就被常綠拉去輔導室了。

「有問題就要說啊,楓姊姊。」她認真地盯著曉楓,像個盡責的好友般陪在她身旁。這種關心其實讓她覺得有些煩躁,但不知該怎麼拒絕,也只能任由她去。她實在不懂常綠在想什麼,她難道是認真地覺得這些人能幫助自己嗎?

輔導室不像其他辦公室以直條白光燈管照著蠶白牆壁,改以形狀多樣的燈罩裡點著溫暖的燈光色燈泡,牆壁以木頭色與綠色漆作為基調,還貼了些裝飾壁貼。書櫃放滿輕鬆的雜誌與小說,旁邊還有臺電視,切換到專播日本娛樂節目的頻道,大約是現在值班老師愛看的。還真愜意啊,曉楓看著電視這麼想;但又一想,若換成是自己成天被塞進一堆青春的煩惱,上述的任何優勢都顯得微不足道。

她幾乎是懷著憐憫的心情坐下,打量著那值班老師,年約三十出頭,打扮與行動的風格都刻意展現年輕感,穿著小碎花襯衫與牛仔褲,桌上名牌寫著「幸純老師」。像要證明自己名符其實,她掛著純然幸福的笑意,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膝上,開始詢問曉楓的煩惱。

沒用的。曉楓暗暗嘆氣,本來就沒什麼,要從何講起?她耐心回答幸純提的每個問題,幾乎像溫和版的身家調查。

「……那麼,最近睡得好嗎?」

「不太好。」曉楓猶豫了一下。「但也不壞。」

「有做什麼夢嗎?」夢……她開始回想能記起來的夢境。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夢到自己在家裡看電視、上廁所,像從身體裡浮出,在腦後以第三人稱視角看自己做著生活瑣事:從書架拿書來翻、打開水龍頭、拿起茶杯泡一杯巧克力……她還記得自己在夢裡仔細閱讀著盒上的沖泡說明,但想不起那些字到底是什麼。

「……都不是惡夢。」她答。

除了上述較清晰的日常片段,還是有些夢是跳脫現實的。但那些跳脫現實的夢就跟以往多數亂飛的夢一樣無法想起太多細節,只能大概記得顏色、有男生或女生的聲音、是好夢或惡夢。曉楓考慮一下該不該講,還是決定算了。

說那麼多也沒用的。她撇眼看向電視機,驀地一驚。

她看過這個節目。

看到重播的節目並不值得驚訝。但她平常根本不會看日本的綜藝節目,即使碰巧看到也會很快轉開。那這強烈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那是個介紹生活小撇步的益智節目,主持人提出問題,讓來賓猜答案,她心中才剛浮現主持人對來賓的吐槽,眼前的主持人就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清理氧化變黑的銀器,最好的方式就是煮沸一鍋水,丟入鋁箔,再把銀器浸入那沸水中……看看,變得光潔如新唷!」小姐以可愛的聲音示範著,搭配來賓驚嘆,曉楓感到冷汗漸漸爬上皮膚,像從胃的底部湧出。這段時間幸純老師仍一直問問題,而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些剛記起來的瑣碎夢境細節。

「很有趣的夢呢。」老師仍是那笑容,眉毛鼓勵地微挑以示感興趣:「聽起來,妳好像不斷在夢裡練習著怎麼生活。」

練習著怎麼生活?

「聊一聊很有幫助吧?幸純老師人超好的。」

曉楓勉強應了一聲。雖然大多都沒幫助,但幸純老師最後那句話打中她了,幾乎直覺地感到那是正確解答。問題只在於,為什麼。

「為什麼我要在夢裡練習生活?」她又問了一次。在諮商時,幸純老師只微笑說可能的原因很多,不好驟下定論。

常綠則完全不理什麼不要驟下定論。「……大概是因為妳很實際吧。我的夢都是超現實的大爆發。就像Lunatic~Cakey☆Cannon~!」

她一個華麗轉身,擺出魔法少女的招牌動作,曉楓如常地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

兩人搭上捷運,常綠先下車,曉楓晚幾站,回到家,意外地發現父親在家。

「吃飯?」他問。

她有點後悔自己沒有先吃飯就回家,下午的輔導室打亂了生活步調。其實也不餓,只是不值得因為不想跟父親吃飯就撒謊,那會讓她覺得好像從父親那邊偷了什麼。她對這類行為過度敏感,就連逛商店都會刻意走在走道中間,離兩旁的展示架遠遠,除非真想買否則只用眼睛看,像怕有誰會跳出來指責她偷竊。

似乎是那把劍帶來的後遺症,短短一天不到的異常事件,帶來的各種餘波卻持續震盪至今……她突然想起常綠,當看見常綠被癡漢性騷擾時,她胸口湧起的不只是一般的噁心感。癡漢的行為好像正在從常綠身上剝奪、竊取了什麼,令她煩躁異常,於是還來不及多想,手已經揮出去了。

走向吃晚餐的路上,她有很多時間細細想這些有的沒的。寡言的父親總能讓他身旁的人想很多。他的研究生或許會將這寡言解釋為教授的威嚴,但對她而言,那就是讓她討厭跟父親吃飯、乃至其他一切活動的主因。無奈的是她討厭這樣的父親,卻無法阻止自己變得愈來愈像他。常綠跟她在一起時也必須嘰嘰呱呱以便維持個兩人同行的表象,想到這裡,幾乎對常綠感到抱歉。曉楓讓自己停留在這情緒裡久一點,不然又得陷入慣用的迴圈來殺時間——那就是嫌棄眼前這個男人。

特別是現在,當她需要幫助、而他完全幫不上忙時,很容易陷入這迴圈。父親是電機系教授,背後暗示的社會名望與專業學養都與她面臨的問題毫無關聯。她完全能想像如果開口求助,父親會如何分析問題:不是叫她別想太多,就是提出跟常綠差不多的方案,去找專家來解決。只是他大概會找比較花錢、聽起來感覺比較好的,本質卻沒有差別。

「唷,教授今天帶妹妹來啊。」北方館子的老大叔熱情招呼。父親應了幾句,熟練地點菜。她沒有任何意見,因為她不喜歡吃這些餅啊麵的,既然都不喜歡,也就沒差。

生意很好。這間店已累積了些名氣,牆上貼著美食雜誌報導的影印,還有幾個名人來此吃過飯的簽名。兩人默默對坐,鬧烘烘的店裡放著無聊的電視新聞。父親就低頭吃飯,曉楓則是邊吃邊看電視。看著每天都差不多的新聞從眼前飄過:某處又有人自殺,疑是因為生意失敗與被暴力討債;某處又有人被殺,被刺了近百刀,疑是因為感情因素;某處的黑道勢力又疑似已滲入校園……

「別看太多電視了。」父親突然開口。曉楓停了筷子,意外地瞪著他,卻沒回話。這個都不管她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要她做什麼呢?但她等父親說出更多,取得那個對她說三道四的資格。

「尤其是晚上。」他說:「看電視看到太晚,對身體很差。會變笨。」

在她耳中,鬧烘烘的店突然靜了下來。她沒答話,低頭又吃口飯。

非常好,原來她不只是睡不好。此刻才突然發現,自己還會夢遊。

又是細節異常清晰的夢。

她夢到自己在床上盤坐,一樣是從後腦上方俯瞰的視角,她已經用這個怪異的視角看著自己練習生活好一陣子,泡巧克力看電視看書之類,但夢到在床上盤坐倒還是第一次,彷彿今晚沒什麼其他事情好做了。

──不對。

不對?

──可不是沒什麼事情好做喔。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妳那時不記得而已。

那是個溫柔的聲音,分不出性別,就像從她的胸口震鳴出來。

──這也難怪,得等到丹田成形之後,才會開始有意識啊。

又是另一個聲音,一樣,像鑽進她胸口裡說話的感覺。不知為何,這聲音一聽就覺得是女性。

──說太多也只會把她弄得更亂,不如直接點吧。

飄浮在夢裡的曉楓,就看著自己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跟她對上眼,然後笑了。

絕不是任何一種她曾有過的笑法。曉楓盯著自己的臉上露出陌生到不行的笑意,恐懼感油然而生;而與她相對的臉似乎也察覺到了,表情轉為不快。

──就跟你說,直接來只會弄得更糟吧。那女性的聲音說。

──交給妳也不會比較好啊。那佔著她身體的人如此反駁。曉楓看著自己從床舖起身,撿起地上的劍,轉頭對她笑了一下。

「跟上來吧?」自己的身體如此邀請。

有其他選擇嗎?

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答案之前,身體已經打開了四樓的窗戶,跳了出去。

可怕!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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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身體敏捷地抓著窗框往上翻,光腳的腳尖觸及鋪滿小碎石粒的水泥牆面,曉楓突然又被抓得離身體很近,就在自己的後腦杓上方,以幾乎第一人稱的視角看著身體如壁虎般敏捷地游牆而上,心頭才剛閃過「好可怕」三個字,就已翻上了樓頂,看著這棟老公寓的矮牆與破碎地磚,鏽蝕的水塔在月色裡色澤灰暗。身體站了一會,僅僅喘口氣的時間,便突然往前飛奔,從這棟公寓躍到下一棟公寓。

──小心監視器啊。那女性聲音警告,而身體從善如流地折個彎,又從這樓頂躍到下個樓頂,宛如飛翔。

幾個起落之後,曉楓漸漸對這可怕的失重感麻痺了。這只是夢,非常擬真的夢,在夢裡不會死人的。雖然如此,但也玩夠了吧?醒來啊,快醒過來!她努力試了幾次,印象裡如果能在夢裡清楚地覺察到自己在作夢,就曾靠著自己成功醒來過;但今天的狀態沒那麼好。她只得放棄,把自己丟給夢境隨意搓磨,就像閉著眼睛玩雲霄飛車,只能堅定地相信自己反正摔不出去,然後任它去甩。

終於停了。她很想說服自己已回到溫暖的床鋪,但皮膚感到涼風習習,顯然並非如此。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不知跑到了哪邊的高樓頂端,周遭已沒有比所在處更高的樓了。而且她又「飄離」了身體約兩三步的距離,再次看著自己以陌生的表情對她笑著,那笑容爽朗得沒有半點陰暗,就像一個經過適度運動、輕微分泌出腦內啡的人。

這不是作夢。曉楓雖覺得意識還有些頓頓的,但腳底下的觸感、空氣的氣味與風,不是作夢。如果真要說,比較像是夢遊到這裡突然醒來。但若說夢遊可以飛簷走壁到某處陌生的大樓樓頂,那大概是史上最強的一種夢遊了。

「這不是作夢。」她重新用語言確認這件事,看著自己在眼前張開嘴巴咬出每個字音,感覺實在無比怪異。「你,也不是我。」

她的身體以鼓勵的笑意看著她,繼續等待。

「所以,我會夢遊,而且夢遊時會併發多重人格。」她緩緩地分析。「你奪取了我身體的控制權,而我除了看,什麼也不能做。」「其實可以。」她身體的臉孔擺出無可質疑的友善神情。「我會幫妳做到這件事。畢竟,妳是這裡的主人。」

「而你是客人?」曉楓問。她身體點了點頭。

「我叫飛雁。」雖然是自己的臉孔,但無論眼神、嘴角、微微上傾的下巴角度,都勾勒出一個英氣挺拔的男子。「『神劍』飛雁,很高興認識妳,楓姊姊。」

「……真了不起。」

聽飛雁這麼說,曉楓才突然從沉思裡驚醒。「了不起?」

「說妳啊。」飛雁說:「當我第一次跟劍主見面時,什麼反應都看過,怕到跪地求饒的也有……像妳這樣還能試著分析現狀的,真的很少見。」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曉楓。

「我就是妳啊。」飛雁說:「或者該說我們共用了同個房間。那些淺層的想法就像湖面的浮萍,自然會從我的心思上飄過。」

「你跟我共用同一個心靈?」

「只是淺層的,目前是如此。」飛雁說:「我可以知道當妳面對一些日常事物時最自然的反應是什麼。但妳內心深層的思緒,仍是妳的。」

「目前是如此。」曉楓重複。

「真敏銳。」飛雁笑。

「所以你先前就是在練習這個。」曉楓:「看電視,泡巧克力,看書,四處走動……」

還有上廁所!她突然感到自己的私領域被深深侵犯了。她瞪著飛雁。

「妳在想要怎麼做才能把我趕出去。」飛雁平靜地說。「那大概沒辦法吧。這機會對我太難得了,不可能輕易放棄。」

「什麼機會?」她激烈地質問。

「生活。」

兩人沉默好一會,她才說:「所以你是……幽靈之類的?從那把劍附上了我的身?」

「很多人都這麼說。」飛雁點頭。「對多數人而言,這說法也夠好了。」

「所以你要借我的身體去達成什麼未了的願望,然後就可以安心地逝去?」

「……可惜的是,並沒有這種方便法門。」飛雁極為抱歉地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消失,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把劍毀了,你就會消失?」

「或許,但我不會讓妳這麼做。」飛雁說:「妳或許也感受到了,在剛才跳躍時,妳有好幾次想搶奪主位,而我沒有讓妳奪過去。那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是指那幾次「快醒過來」的自我命令嗎?

「……所以你是說,只要我有任何想破壞那把劍的念頭,你也會立刻把主導權奪回去,不讓我成功?」

「聰明。」飛雁點點頭。「……確實很惡霸,妳罵得一點都沒錯。但如果妳是我……」

曉楓瞬間眼花,雙手抱頭,一股極強烈濃厚的情緒如電流般湧過。「停!」她尖叫。

「……那妳就知道為何我無法輕易放棄,因為機會太難得了。」飛雁的表情有些悲傷。「上回我醒來時,世間還沒有這麼難理解;而我那時的好友,大概都已經死去多年了。」

「不准再把……那種東西倒給我!!」曉楓怒叫:「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主人,有這種把主人家裡弄得亂七八糟的爛客人嗎?」

飛雁再三道歉,隨後又沉默了。兩人之間只剩飛雁的歉意與曉楓的怒火飄著,而怒意的霧緩緩散去,思緒又如霧裡的陽光漸漸清晰。

「……總之我明白了,要你離開是沒得商量的事。」曉楓說:「所以,你要跟我過著平凡的生活?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不。」飛雁答,曉楓露出不意外的表情。

「白天,妳儘管去過妳的日常,除非必要,我絕不打擾。」飛雁:「而夜晚睡覺時,就換我過我的生活。」

「你想害我爆肝而死嗎?」

「爆肝?」飛雁歪頭不解其意,隨即因曉楓的心思而恍然。「放心,妳沒有感覺到嗎?當功法基礎築成後,夜不倒單甚屬尋常。妳的精神只會比以前更好,對健康絕無妨礙。」

「我怎麼知道?你長期操勞我的身體,會不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遺症?」

「……現在我解釋再多,妳也聽不進去。因為妳現在才剛入門,連『小成』都稱不上。等過些時日……」飛雁好像想說更多,卻停下來,嘆口氣:「妳根本不用怕我會傷你的身。我不是說過了妳對我而言是多麼珍貴的機會?我只怕妳命不長,調養打理只會比妳更費心,就連我活著的時候都不會這麼善待自己。」

「『入門』、『小成』什麼的,是指……」曉楓勉強自己說出來:「……類似氣功那種東西?」

飛雁又歪頭不解,隨後才說:「……嗯,大概就像妳想的那樣。我涉獵多家內功心法,終能自成一派。一時也說不明白,等到『大成』之日,妳自會明白其妙處。」說著洋然得意,像亮出了什麼極為珍貴希罕的寶物,一臉期待讚賞的表情;曉楓卻只愣了愣,然後問:「真的『成』的話,會變什麼樣?」

「練功的人都希望變什麼樣?」飛雁反問:「得道成仙,不就這麼回事?」

「成仙?所以我會死?」

「想到哪去了?」飛雁有些氣急:「『成仙』意指跨入了全新的生命境界,其高妙精微之處凡夫難以理解,便只能以『仙人』喻之。妳怎會……唉,算了。」看曉楓仍一臉茫然,他只得草草收尾。

「總之不是壞事。嗯。暫時相信你。」曉楓簡單做結。「所以,被你附身的代價,是你會用氣功好好調養我的身體。」

「這只是我能做到的一小部分而已……妳在笑什麼?」

「我在想,你大概會跟我父親滿有話聊。」

「妳父親也會功夫?」

「他不會,只是研究。你懂吧?當興趣研究。」即使她這麼說,飛雁也難以理解:「只想知道內容,卻不想親身試試?妳父親真怪啊。」

「你在我們眼中也很奇怪。現在的人不太玩這個的。」曉楓說,飛雁只嘆了口氣。

「……那,你剛說到調養身體只是一小部分,其他還有什麼?」

「我會為了妳而出手。」飛雁昂然說:「只要不違天道,任君驅策。這是我借宿妳身體應付的代價,請不用跟我客氣。」

「呃……謝謝。」曉楓有點窘,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熱切的眼神。「但我目前似乎沒什麼值得你『出手』的事情。」

「沒有?妳的生活,完全沒有任何不滿?」

「沒有……」曉楓看看飛雁的表情。「有什麼好驚訝的?」

「也沒什麼,只是……」飛雁說:「那些喚我出來的人,通常都活得不太順遂。我甚至猜想是否總是那種被捅了個洞的心,才容易讓像我這樣的人進駐。像妳這般對生活沒有任何不滿的主人,還是第一次見。」

「也不是真的『沒有任何不滿』,只是……確實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事。」

「真怪了。」飛雁的表情讓曉楓幾乎心虛了起來。「嗯,真不習慣呢。以前當我這麼一說,主人都會想到什麼,讓我立刻有些事情好做的……」

「這是個和平的時代,」曉楓接過話頭。「在這時代可不能隨便舞刀弄槍,就連帶著劍上馬路都不行。更別提砍人了,會立刻被警察抓去關啊。」

「如果殺人呢?」

「更是絕對不行!」曉楓疾言厲色地警告:「你說什麼都不准殺人,我才不管你以前是如何快意恩仇,我可不想變成臺灣史上最年輕的連續殺人犯啊!」

「那好,那好。」飛雁點著頭,突然笑了:「我喜歡這時代。真希望它像妳說的一樣好,若是如此,或許我真能過些普通人的生活。」

曉楓跟著乾笑幾聲,心裡打定主意,她會確保飛雁在附她身的期間無聊到不行,最好無聊到另找宿主,那就太完美了。

「……那,如果沒別的想說,可以送我回去了嗎?」最後她說。

飛雁諾了一聲,她感覺自己又被拉近到後腦上方,然後看著飛雁用她的身體翻下樓頂。這景象實在是有些驚心動魄,於是她閉上眼,又想想遲早要習慣,於是又睜開眼。看著自己光腳乘著夜風飛躍空中,手上還拿把劍,要是此刻哪個無聊的人不睡覺,碰巧見到此情此景拿手機拍下,不知會發生什麼事?這麼胡思亂想著,不知何時就到家了。只來得及洗個腳,躺到床上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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