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梅雨季結束，颱風未至，連日飄著細雨的七月天某個下午。

尚彤午睡醒來仍然意識朦朧，昏暗的日本和室內看見了一芳姊姊和高慧姊的背影，她們那樣安靜，彷彿融化在黑暗之中。

一芳姊姊寧定地坐在高慧姊右前方不遠處，而高慧姊手執著鉛筆，另一手壓著輕輕翻飛的紙頁，會不會是天色因雨勢完全昏暗以前正在素描呢？

高慧姊望著一芳姊姊的側臉，感覺上恰恰是注視著耳後到脖子那個線條柔軟的肌膚。一芳姊姊的身姿顯得自在放鬆，像是隨時會回過頭來對高慧姊微笑。

細雨掩蓋了世界的喧囂，尚彤凝視著兩人的背影，覺得這一刻寂靜得宛如全世界都已毀滅。

那像是一幅畫，像一場夢。

「這場雨像是要下到世界末日一樣。」

終於黑暗中一芳姊姊輕輕的說。

高慧姊則透出了笑聲，肩膀隨之顫動。

「最好現在就是世界末日。」

她的笑聲慢慢地停歇下來，然後低聲的，以近乎虔誠的聲音說：「那麼一來，我們就真的可以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尚彤只是注視著這一切。

一芳姊姊沒有喝斥高慧姊，也沒有笑，而是沉默。她轉過臉來，昏暗中無法窺見神情，卻以尚彤從未見過的姿態，彷彿恐懼，又彷彿堅決，朝向高慧姊伸出手臂。

高慧姊如同心有靈犀，幾乎在同個時刻傾身向前，甚至無需一芳姊姊再移動半寸，就已經倒入一芳姊姊的纖瘦懷抱裡。平日那樣成熟溫柔的高慧姊，只有在那個時候像個需要安慰的孩子。

兩人彼此依偎，一動不動的背影就像融化在黑暗中一樣。

那一天雨水的氣味，既甜美，又悲傷。

因為這樣的一個回憶，一芳姊姊那句「我虧欠高慧太多」總覺得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尚彤腦中卻仍然盤旋著一團迷霧。

那團迷霧就像這場雨一樣，某些事物被隱藏雨幕中，讓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