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可能小學六年級的潘玉珊，裡裡外外跑不停。
記者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她是經紀人，當然要來來回回的招呼。
且慢！小學六年級的孩子當經紀人？
當然，因為她在可能小學呀。
在可能小學裡，沒有不可能的事──這是可能小學的校訓。
所以，小六的孩子當經紀人，絕對有可能。
今天這場記者會，為的是可能小學的畢業旅行。旅行的出發地在義大利；從南歐義大利啟程，攀爬結冰的高山，橫越酷熱的沙漠，最後到達中國杭州。
在可能小學，連畢業旅行都要別出心裁，不是只有逛逛遊樂園而已。
會有這個活動，全因為他們的社會科老師。
可能小學六年級的社會老師，是一位熱門樂團的主唱——機車老師。
機車老師覺得一般的畢業旅行太簡單：「我們應該想個主題，邊玩邊學，這樣才有教育意義，你說好不好？」
機車老師的話是說給校長聽的，校長還在思考呢，辦公室外的孩子們卻高舉雙手大喊「耶～」，聲音太大了，嚇走滿樹的熊蟬。
他的計畫是這樣的：這回畢業旅行的主題叫做「跟著馬可波羅遊元朝」。
為了籌措旅費，這群孩子要先開一場記者會，大力宣傳機車老師的演唱會。等到機車老師的演唱會賺了錢，大家就用這筆錢搭飛機去義大利，然後從那邊騎驢子騎駱駝騎馬到中國的杭州。
因為是社會課程的一部分，每個孩子都必須負責一點事情：有的人要召開記者會、設置舞台音響設備；有的人要去賣門票和仙女棒、維持現場秩序等。
潘玉珊的爸爸拿出十萬元：「我替女兒付旅費，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學校老師還沒拒絕，潘玉珊急著推開爸爸的錢：「一輩子才一次的小學畢業旅行耶，我就是喜歡做這種有挑戰性的事！」
潘爸爸把錢推回去，豪氣的說：「我買一百張門票，支持你的班級活動。」
有這麼明理的家長，有這麼支持學校的孩子，「跟著馬可波羅遊元朝」一定能辦得轟轟烈烈。
大家都這麼想，但是……
明明記者會現在應該要開始了。
明明攝影機應該要架滿房間，幾十個記者舉著手，急切的問問題。
然而，絕對可能會議室裡空空盪盪，一個記者也沒來。
「我的天哪，他們去哪裡了？」
潘玉珊忙著打電話追蹤。
《很有可能時報》的記者在另一頭說：「一頭大象發了瘋，掀翻三輛轉播車，你再等等……」
電話那頭傳來動物的吼叫，咔的一聲，電話被切斷了。「難道記者被……」後面的情節，潘玉珊不敢想像。她緊張，一緊張就啃指甲，啃得指甲咔咔響。
叮鈴鈴，她的手機響了。
是《絕對可能晚報》的記者：「剛才有一頭大象不願意進柵欄，霸佔整條道路，動物園的園長在跟牠溝通了，我看至少還要一小時才能解決。」
剛掛斷電話，電話又來了，這回是《好有可能日報》的記者，他們的車子也被大象堵住開不過來。
然後是《最有可能週刊》、《應該可能報導》……
大家的理由都一樣，不把大象請走，沒把車道清出來，記者一個也來不了。
既然這樣，時間還早，潘玉珊還有空去看看機車老師。
機車老師經常開演唱會，在大家面前表演難不倒他。他坐在化妝室裡，哼著歌翹著二郎腿，任由服裝師、造型師和化妝師替他打扮——這些事當然也是六年級的孩子一手包辦。
潘玉珊看看手上的題目板：「老師，記者會延遲一小時，我們還有時間複習一下這回畢旅記者會的Q&A。」
機車老師閉著眼，化妝的同學正在幫他黏假睫毛。他懶洋洋的跟潘玉珊說：「這不是考試，你別擔心。」
潘玉珊是個負責任的經紀人，她堅持：「還是複習一下比較好。請問老師，可能小學的畢業生為什麼要跟著馬可波羅遊元朝？」
「啊，因為厚……因為上課有提到，啊小朋友……」機車老師的眼皮動得厲害，看來，他是徹底忘光光。
潘玉珊提示：「老師，你要說因為當年馬可波羅到了中國，促進東西方文化的交流，你想帶我們體驗八百年前那場文化交流的盛會啊。」
「對對對，你說的對極了，就是文化交流的演唱會嘛。」機車老師閉著眼睛，根本沒看到潘玉珊的眉頭皺得有多深。
「是促進文化交流的畢業旅行。」潘玉珊嘆了口氣，繼續問：「那麼馬可波羅和可能小學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們校門口有一家馬可波羅義大利餐廳，美味極了。對了，它的冰淇淋和披薩也很好吃，真正從義大利進口的哦～」
潘玉珊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了：
「老師……你要說他曾經到中國，曾經在忽必烈汗手下當官；我們的畢業旅行就是要跟著他的路線走一遍。你一定要提到畢業旅行，這樣大家才會來買票支持。」潘玉珊揚揚題目板，「老師，你到底有沒有把這張記者會十八條重點背起來？」
「背？」機車老師坐直身體，張開眼睛：「別急，我本來就是打算化好妝再來讀。這樣吧，你先去看看記者會布置得怎麼樣。還有一小時，我隨便讀讀。這麼小型的記者會，絕對沒問題。」潘玉珊還能怎麼辦呢？
她急如星火的衝回記者會現場。會議室裡的椅子擺好了，台上的桌巾鋪好了，兩支麥克風充飽電了；但是，會議桌上……
「畢伯斯，飲料呢？」她大吼。
畢伯斯是她的同學。他們一起上過可能小學的超時空課程，去過戰國，闖過東漢，還曾經在北宋遇過包青天。這回他負責擺飲料和印海報。
「我等一下就去搬！」渾身髒兮兮的畢伯斯說。
「停——海報呢？」潘玉珊急得直跳腳，「那張印了大標題和畢業旅行路線圖的海報，怎麼沒有拿來做背景？」
「啊……因為，昨天海報輸出機壞了。」畢伯斯擦擦額頭上的汗；今天早上他已經跑了不少地方，搬了很多東西，例如椅子，桌子和音響。
潘玉珊還是不滿意：
「既然昨天就知道壞了，你為什麼沒有馬上處理？昨晚不睡覺都應該要把它做出來。」
「我以為今天早上一定可以弄好——不然，」畢伯斯對美術有天分，「我用麥克筆畫，你給我兩個小時，我給你一張超棒的海報，絕對沒問題。」
「問題大了……」潘玉珊絕望的說，「時間根本不夠呀。」
「怕什麼呢？」
門口有個人說話，是完妝後的機車老師：頹廢的重機妝，滿頭亂髮；招牌黑皮衣，背著電吉他，長手長腳的模樣，看起來像一隻活生生的螳螂。
他給潘玉珊一個很鎮定的微笑：
「地圖室裡有張馬可波羅東方行的路線圖，現在去拿來當布景，時間絕對夠。」
潘玉珊拔腿就往外跑。
機車老師看看畢伯斯：「畢伯斯，我的氣泡水加冰塊呢？」
「啊？」畢伯斯愣了一下，「什麼雞塊泡冰？」
機車老師把音量加重：「氣泡水加冰塊，你沒拿來，我立刻取消演唱會！」
畢伯斯想起來了，潘玉珊的記者會十八條重點裡有這一點：機車老師只喝北歐進口的氣泡水和南極運來的冰塊：「對對對，氣泡水加冰塊。」
不過，他跑出去卻又折回來：「老師，要去哪裡搬氣泡水呀？」
「你不知道，去問潘玉珊。」機車老師很機車的補了一句：「如果沒找到地圖和氣泡水，我看你們就別回來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可能小學六年級的潘玉珊，裡裡外外跑不停。
記者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她是經紀人，當然要來來回回的招呼。
且慢！小學六年級的孩子當經紀人？
當然，因為她在可能小學呀。
在可能小學裡，沒有不可能的事──這是可能小學的校訓。
所以，小六的孩子當經紀人，絕對有可能。
今天這場記者會，為的是可能小學的畢業旅行。旅行的出發地在義大利；從南歐義大利啟程，攀爬結冰的高山，橫越酷熱的沙漠，最後到達中國杭州。
在可能小學，連畢業旅行都要別出心裁，不是只有逛逛遊樂園而已。
會有這個活動，全因為他們的社會科老師。
可能小學六年級的社會老師，是一位熱門樂團的主唱——機車老師。
機車老師覺得一般的畢業旅行太簡單：「我們應該想個主題，邊玩邊學，這樣才有教育意義，你說好不好？」
機車老師的話是說給校長聽的，校長還在思考呢，辦公室外的孩子們卻高舉雙手大喊「耶～」，聲音太大了，嚇走滿樹的熊蟬。
他的計畫是這樣的：這回畢業旅行的主題叫做「跟著馬可波羅遊元朝」。
為了籌措旅費，這群孩子要先開一場記者會，大力宣傳機車老師的演唱會。等到機車老師的演唱會賺了錢，大家就用這筆錢搭飛機去義大利，然後從那邊騎驢子騎駱駝騎馬到中國的杭州。
因為是社會課程的一部分，每個孩子都必須負責一點事情：有的人要召開記者會、設置舞台音響設備；有的人要去賣門票和仙女棒、維持現場秩序等。
潘玉珊的爸爸拿出十萬元：「我替女兒付旅費，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學校老師還沒拒絕，潘玉珊急著推開爸爸的錢：「一輩子才一次的小學畢業旅行耶，我就是喜歡做這種有挑戰性的事！」
潘爸爸把錢推回去，豪氣的說：「我買一百張門票，支持你的班級活動。」
有這麼明理的家長，有這麼支持學校的孩子，「跟著馬可波羅遊元朝」一定能辦得轟轟烈烈。
大家都這麼想，但是……
明明記者會現在應該要開始了。
明明攝影機應該要架滿房間，幾十個記者舉著手，急切的問問題。
然而，絕對可能會議室裡空空盪盪，一個記者也沒來。
「我的天哪，他們去哪裡了？」
潘玉珊忙著打電話追蹤。
《很有可能時報》的記者在另一頭說：「一頭大象發了瘋，掀翻三輛轉播車，你再等等……」
電話那頭傳來動物的吼叫，咔的一聲，電話被切斷了。「難道記者被……」後面的情節，潘玉珊不敢想像。她緊張，一緊張就啃指甲，啃得指甲咔咔響。
叮鈴鈴，她的手機響了。
是《絕對可能晚報》的記者：「剛才有一頭大象不願意進柵欄，霸佔整條道路，動物園的園長在跟牠溝通了，我看至少還要一小時才能解決。」
剛掛斷電話，電話又來了，這回是《好有可能日報》的記者，他們的車子也被大象堵住開不過來。
然後是《最有可能週刊》、《應該可能報導》……
大家的理由都一樣，不把大象請走，沒把車道清出來，記者一個也來不了。
既然這樣，時間還早，潘玉珊還有空去看看機車老師。
機車老師經常開演唱會，在大家面前表演難不倒他。他坐在化妝室裡，哼著歌翹著二郎腿，任由服裝師、造型師和化妝師替他打扮——這些事當然也是六年級的孩子一手包辦。
潘玉珊看看手上的題目板：「老師，記者會延遲一小時，我們還有時間複習一下這回畢旅記者會的Q&A。」
機車老師閉著眼，化妝的同學正在幫他黏假睫毛。他懶洋洋的跟潘玉珊說：「這不是考試，你別擔心。」
潘玉珊是個負責任的經紀人，她堅持：「還是複習一下比較好。請問老師，可能小學的畢業生為什麼要跟著馬可波羅遊元朝？」
「啊，因為厚……因為上課有提到，啊小朋友……」機車老師的眼皮動得厲害，看來，他是徹底忘光光。
潘玉珊提示：「老師，你要說因為當年馬可波羅到了中國，促進東西方文化的交流，你想帶我們體驗八百年前那場文化交流的盛會啊。」
「對對對，你說的對極了，就是文化交流的演唱會嘛。」機車老師閉著眼睛，根本沒看到潘玉珊的眉頭皺得有多深。
「是促進文化交流的畢業旅行。」潘玉珊嘆了口氣，繼續問：「那麼馬可波羅和可能小學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們校門口有一家馬可波羅義大利餐廳，美味極了。對了，它的冰淇淋和披薩也很好吃，真正從義大利進口的哦～」
潘玉珊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了：
「老師……你要說他曾經到中國，曾經在忽必烈汗手下當官；我們的畢業旅行就是要跟著他的路線走一遍。你一定要提到畢業旅行，這樣大家才會來買票支持。」潘玉珊揚揚題目板，「老師，你到底有沒有把這張記者會十八條重點背起來？」
「背？」機車老師坐直身體，張開眼睛：「別急，我本來就是打算化好妝再來讀。這樣吧，你先去看看記者會布置得怎麼樣。還有一小時，我隨便讀讀。這麼小型的記者會，絕對沒問題。」潘玉珊還能怎麼辦呢？
她急如星火的衝回記者會現場。會議室裡的椅子擺好了，台上的桌巾鋪好了，兩支麥克風充飽電了；但是，會議桌上……
「畢伯斯，飲料呢？」她大吼。
畢伯斯是她的同學。他們一起上過可能小學的超時空課程，去過戰國，闖過東漢，還曾經在北宋遇過包青天。這回他負責擺飲料和印海報。
「我等一下就去搬！」渾身髒兮兮的畢伯斯說。
「停——海報呢？」潘玉珊急得直跳腳，「那張印了大標題和畢業旅行路線圖的海報，怎麼沒有拿來做背景？」
「啊……因為，昨天海報輸出機壞了。」畢伯斯擦擦額頭上的汗；今天早上他已經跑了不少地方，搬了很多東西，例如椅子，桌子和音響。
潘玉珊還是不滿意：
「既然昨天就知道壞了，你為什麼沒有馬上處理？昨晚不睡覺都應該要把它做出來。」
「我以為今天早上一定可以弄好——不然，」畢伯斯對美術有天分，「我用麥克筆畫，你給我兩個小時，我給你一張超棒的海報，絕對沒問題。」
「問題大了……」潘玉珊絕望的說，「時間根本不夠呀。」
「怕什麼呢？」
門口有個人說話，是完妝後的機車老師：頹廢的重機妝，滿頭亂髮；招牌黑皮衣，背著電吉他，長手長腳的模樣，看起來像一隻活生生的螳螂。
他給潘玉珊一個很鎮定的微笑：
「地圖室裡有張馬可波羅東方行的路線圖，現在去拿來當布景，時間絕對夠。」
潘玉珊拔腿就往外跑。
機車老師看看畢伯斯：「畢伯斯，我的氣泡水加冰塊呢？」
「啊？」畢伯斯愣了一下，「什麼雞塊泡冰？」
機車老師把音量加重：「氣泡水加冰塊，你沒拿來，我立刻取消演唱會！」
畢伯斯想起來了，潘玉珊的記者會十八條重點裡有這一點：機車老師只喝北歐進口的氣泡水和南極運來的冰塊：「對對對，氣泡水加冰塊。」
不過，他跑出去卻又折回來：「老師，要去哪裡搬氣泡水呀？」
「你不知道，去問潘玉珊。」機車老師很機車的補了一句：「如果沒找到地圖和氣泡水，我看你們就別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