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13。領著一○八條好漢抗議──施耐庵

監牢讓人失去時間的概念,施耐庵一點兒也不清楚究竟自己待在這裡多久了。原本光芒耀眼的太陽,照亮大地,鄉里的景致一覽無遺。但現在反倒成為一種奢求,雙眼睜開,除了黑暗仍是黑暗。他不禁思索:「我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呢?」他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如果不是對讀書存有興趣,或許現在的自己正昂首闊步於街衢。

讀書是貧困百姓翻身的契機。施耐庵早早明白這道理,可是家裡實在太貧窮,即使他向父母提出想要上學的盼望,依舊無法如願。「你也知道家中的狀況,有一餐沒一餐的,哪來的餘錢供你讀書呢?」這樣的話,他聽了不下百遍,但讀書的渴望如同燭火,照亮的不僅是未來的道路,也照亮了自己想像力的邊界。於是,讀書這件事,始終掛在心懷,不肯忘卻,他努力居家自習。直到十三歲那年,施耐庵得以進私塾,一償就學的夙願。

他孜孜矻矻的讀書,果真讓他中了秀才1,後又考取舉人2、進士3,同次考取的還有劉伯溫,他們因此成為莫逆之交4。看似苦厄將盡,實則不然。官場的黑暗,早讓施耐庵心生辭官離去的念頭,不得志的他,眼見為官也無法解決百姓的生活困頓,憤然辭去職務,在家裡開辦私塾授課。

此時羅貫中因父喪而遊走各縣,來到了江蘇,巧遇了施耐庵。羅貫中看他整日撰寫著《水滸傳》,他問施耐庵為何要寫這本書呢?施耐庵回他:「我想靠小說來教化這個不安寧的社會。」這個理念深受羅貫中欣賞,於是便留了下來,待在施耐庵的身邊抄書、讀書,奠定日後編寫出《三國演義》的文學基礎。

不過《水滸傳》的內容卻觸怒了朱元璋,劉伯溫本想借由呈上這本小說給皇帝,盼他喜愛而印行於世,但朱元璋一看怒不可遏地:「這是本提倡人民作亂的書,作者心裡必有陰謀,不剷除不行!」可憐的施耐庵因此獲罪入獄。

一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身在牢獄裡的施耐庵無語問蒼天。他回憶自己寫就的《水滸傳》,真不知哪個章節觸怒龍顏。「唉,真想不到會因文字獲罪哪!上天,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呢?」施耐庵受困囹圄5,然而豐沛的想像力卻不受限於此。可是他也不禁傷懷,如果自己能像筆下的「武松」那般孔武有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話,或許現在就不致淪落這樣的情境。《水滸傳》中是這麼描寫「打虎英雄」武松的:話說武松在趕路途中,因晌午的太陽赤焱6,口乾肚子又餓,見眼前出現一間酒店,而酒店前方懸掛著一面旗子,上頭寫道「三碗不過崗7。武松絲毫不在意,進了門便吆喝店家趕緊送上酒來解渴,武松問:「有沒有能夠吃飽的食物?」店家回:「只有熟牛肉了。」武松說:「那就替我切個兩三斤來!」店家捧著一大盤的牛肉片來,放在武松桌子上。

武松心情大好,一碗酒喝完再斟一碗,已喝過三盞,然而店家卻遲遲不來補充,武松因此敲桌抗議道:「你怎麼不賣酒給我吃啊?」「客官,你應該有看見門口的那面旗子吧,上頭清清楚楚寫著『三碗不過崗』。」武松納悶地問:「為什麼?」店家婉轉解釋:「因為我這釀製的酒為『透瓶香』,又叫『出門倒』8怕客人您不勝酒力呀。」武松說:「我都吃了三碗,也沒酒醉,你就給我繼續斟滿,你倒一碗我就給一碗酒錢。」

店家實在勸阻不了性格豪放的武松,只好給他倒酒、切牛肉,如此反復下來,他竟喝了足足十五碗酒才滿意地離開。可是店家卻急急忙忙地追了出來:「客官,我這是好意,您過來看看榜文9再說。」武松隨著他一道去看官府貼出的公告,上頭寫著前方的景陽崗,有隻吊睛白額的大虫10,常在晚上出來傷人,已經有二三十條大漢的性命葬送牠的尖牙、虎口。過崗需要成群作伴,單身的客人更被禁止單獨過崗。店家勸告:「我是好心要救你,你可別白白犧牲生命呀!」然而天不怕地不怕的武松,一點兒也沒將店家的善意聽進耳朵,堅持過崗。

正逢秋天,天黑的快,武松就在一塊大青石上,身體隨意翻轉著,體內的酒精令他醺醺然11,面紅耳熱的,正要睡去之時,忽然,原本靜謐的樹葉嘩啦啦地響了起來,古人云「雲生從龍,風生從虎」,就在一陣狂風伴隨著動物撥弄樹叢的聲音,果真跳出了一隻吊睛白額大虫來!嚇得武松拿起隨身的棒子,閃進石頭邊。這隻老虎是又餓又渴,兩隻爪子往地下按了按,往上一撲,再從半空掉落下來。這可真是讓酒醉的武松頓時清醒,渾身冒冷汗。說時遲,那時快,飢腸轆轆12的大虎便向武松撲了過來!武松機靈地跳到了老虎的身後,人人都說老虎是很難看見後方的動靜的,然而,這頭傷人無數的老虎將前爪搭在地上,用力將腰給一掀,轉過頭來了!武松只好躲在一旁,老虎見氣惱地吼叫了一聲,那聲音的力量之大,彷彿整座景陽崗都在地震。而武松手中的棒子也觸怒了老虎,牠的尾巴突然舉得又高又翹,一副要和武松正面對決的態勢。

武松觀察老虎襲人的動作後,歸納出牠必是「一撲、一掀、一剪」,於是循著這樣的節奏,武松揮出手中的棒子,卻打到了枯樹,棒子硬是折成了兩半,手裡只剩下半根棒子。但武松仍不放棄,想和牠一博,他索性扔掉棒子,兩隻手趁勢按住了老虎的頭頂,早已沒了氣力的老虎,縱使想要掙扎也於事無補。

武松見機,騰出一隻右手,握得緊實,以最有力量的拳頭,捶打著老虎,一共打了足足五十七拳。原本氣勢高昂的老虎如今的眼、口、鼻、耳全都迸出鮮血來,他趁勝追擊,撿回半截的棒子,又是個蓋頭猛打。武松氣喘吁吁的,便將這隻令人聞之色變的大虫給拖下景陽崗。人人稱呼他為「打虎英雄」,頓時名聞鄉里。

施耐庵描寫人物的筆致,是如此鮮活生動。他在《水滸傳》中深刻地描寫了北宋末年民不聊生的慘況,導致宋江起義,而為數眾多的好漢,被迫上了梁山,集眾抵抗政府的惡行。「官逼民反」便是這本《水滸傳》的中心理念。但是,施耐庵萬萬沒有想到,也就是因為「官逼民反」這四個字,令他困在這四面牆中,不見天日。一冊小說,竟然會替自己招來災禍。

在徒弟羅貫中和好友劉伯溫的奔走下,過了一年多的時間,施耐庵才被釋放出來。這一年的牢獄生活讓他身體大不如前,加上返家過程染疾,回鄉後的第二年就過世了。而那本無緣付梓的《水滸傳》就伴隨著施耐庵的弟子羅貫中,陪他寫完了著作《三國演義》。

這兩本小說,除了成為章回小說的精品外,也代表著師生兩人關係的密切,如果不是羅貫中感念先師,他不會寫成《三國演義》,更不會到處找人替老師印刷這本充滿英雄好漢故事的《水滸傳》,如果不是這師生二人,現在我們可能也無緣見識到這本將人物描繪得栩栩如生的小說。解字析詞

1。秀才:入學資格「生員」的俗稱,為進入士大夫階層最低的門檻。

2。舉人:地位高於「秀才」,通過鄉試者為舉人。

3。進士:通過最後一關考試者。

4。莫逆之交:意合的好朋友。

5。囹圄:音ㄌ|ㄥˊ ㄩˇ。監牢。

6。赤焱:熾烈。焱,音ㄢˋ。火花、火焰。

7。崗:音ㄍㄤ,小山丘。

8。透瓶香、出門倒:形容酒精濃度很高。

9。榜文:官府的文告。

10。大虫:此指老虎。虫,音ㄔㄨㄥˊ。

11。醺醺然:酒醉的樣子。

12。飢腸轆轆:非常飢餓的樣子。

時光河流

中國四大奇書

明代的李漁提出「四大奇書」的概念,這四本書分別是《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和《金瓶梅》,然而待《紅樓夢》問世後,取代了《金瓶梅》的地位,於是,成為現今我們所認知的「四大奇書」。

而有人提出這樣的說法:「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

乃因年紀輕輕血氣方剛時,看完《水滸傳》,恐怕會想仿效故事主角,形成不良的習氣;至於《三國演義》中充滿爾虞我詐的詭計,年紀大的人看了,會引人感嘆曾經的叱吒風雲,所以才說「老不讀三國」。

一身好功夫的施耐庵

傳聞施耐庵是練過功夫的,加以有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使他常常為弱勢出手。譬如有回元宵節,街上處處掛滿燈籠,好一派美好的景象!可是施耐庵卻看見一個無賴少年正對一位姑娘輕薄無禮,他壓抑不住滿腔怒火,前去阻擋少年繼續調戲。兩人大打出手,施耐庵一個過肩摔,就將少年摔倒在地。

少年知道自己並非施耐庵的對手,趕忙逃跑,又找來幾個流氓樣的男子,圍著施耐庵,要跟他一決雄雌。只見他不慌不亂,指著一旁的草繩說:「不如你們試著把繩子套在我的腳上,看拖不拖得動!」

一夥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心想:「難道我們幾個年輕人會拖不動你?」繩子安穩地套住施耐庵的雙腳,他喊了聲「開始」,幾個年輕人使盡吃奶的力氣,無論如何用力,只見他不動如山,腳步沒有移動絲毫。幾個前來幫忙的傢伙眼見遇著敵手,輪番拔足離去,原先惹事的少年也鼻子摸摸,轉身跟著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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