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盜國物語:天下布武織田信長(下)

79特價277
加入購物車
下次再買
桔梗花

且說越前的光秀。

他每日奔波在一乘谷的朝倉家和金崎城的公方府(足利義秋的寓所)之間。

秋天到了。

一乘谷光秀家中的牆角下,長著一簇桔梗,這些日子開花了,小小的花瓣嬌嫩欲滴。

「桔梗開花了。」

這天清晨,光秀站在屋簷下自言自語道。妻子阿槙一看:

「真的啊!」

她小聲地歡呼道。原本這種雜草開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只是明智家的家徽正是桔梗紋。

桔梗花象徵著光秀和阿槙的故鄉美濃。美濃的土岐氏,不論是宗家,還是類似明智氏的分支,幾乎都將桔梗作為自己的家紋。

這個家紋的由來還有一個傳說。很久以前,土岐源氏在他鄉征戰時,士兵都在頭盔上插上一朵桔梗花作為暗號,碰巧打了場大勝仗。為圖吉利,美濃的土岐源氏從宗家到分支都使用桔梗花的圖案作為家紋。

「桔梗花提醒了我,」光秀想借著這個機會告訴阿槙:「我也差不多該開花了。」

「您的意思是?」

「朝倉家我已經受夠了。」

其實,阿槙也早就察覺到了。她聽說,最近,當主義景的丈人鞍谷刑部大輔嗣知在朝倉家頗為得勢,凡事都刁難光秀,還經常在義景面前說他的壞話。

「鞍谷刑部之輩,就像浮在朝倉這口古井中的蛆蟲。只要這些蛆蟲得勢,朝倉家就永不見天日。」

鞍谷和光秀在政見上存在分歧。光秀把將軍(還不是正式的將軍)義秋從近江領過來,主張:「奉公方殿下進京,豎起朝倉的旗號。」

鞍谷卻持保守態度。他覺得義秋的到來只會招來禍亂。

「光秀想把朝倉家推到火坑裡去。」

他說。

主公義景卻為公方殿下這一武家的最高首領前來投靠自己而喜悅萬分,唯獨在這件事上沒有採納鞍谷的意見。

於是,鞍谷便將光秀視作眼中釘,不斷讒言誹謗,想將他驅逐出境。如果連身為將軍聯絡官的光秀都被朝倉家趕跑,相信足利義秋也會感到不自在,主動投靠越後的上杉。

「鞍谷刑部也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最近去府裡,連倒茶的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光秀凝視著牆角的桔梗。

「呆在越前,我只能白白枯萎。」

「那您上次提到的事情?」

「不錯,去織田家。」

光秀道,緊接著,他又小聲補了一句:「雖然不是很願意。不過,要是和朝倉家相比,兩者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第二天一早,光秀起身去越前敦賀的金崎城向義秋請安。

公方殿下義秋很久沒見到光秀了,自然十分高興,吩咐擺酒招待。義秋向來生性急躁,他早就對朝倉家心懷不滿。

「對我倒是盡心盡力。不過,要是上洛擁立我做將軍,恐怕還缺少實力吧。你怎麼看?」

光秀也有同感。

只不過自己身受朝倉家的俸祿,不好當著眾人的面說對方的壞話。

義秋也覺察到了,他把光秀帶到院裡,兩人找了一處亭子的角落坐下。

「這裡沒人會來,你就直說吧。」

光秀首先表示自己和義秋的想法相同,並強調往後也只能投靠織田信長了。

「信長是個危險人物。」

義秋看得很透徹。他四處蒐集所有能蒐集到的資訊,包括信長的性格、日常生活、實力、動向等等。

「起先藤孝也看好信長,不過最近卻頗有微詞。」

危險,指的是信長的性格。他到底會不會有光復足利幕府這種憂愁感傷之情呢?

當然,義秋如果投靠信長,信長一定會很高興。對織田家這種暴發戶而言,無疑是錦上添花。

「恭送義秋上洛。」

如果打著這個冠冕堂皇的旗號,不僅可以趁機剷除進京沿途上的各個大名,也可以以此為名目在剷除之前施展懷柔政策。區區一個義秋,如果好好加以利用,會成為織田家無形的巨大戰鬥力。

風險也不小。

憑信長這種只重視實際利益的性格,一旦征服京都,不再需要義秋了,便會將他像破草鞋一般扔掉。

「此人性格暴戾。」

「確實如此。」

光秀對此評論並無異議。光秀自己也一直持這種看法,他也一直主張,「沒有比投靠織田家更冒風險的了」。

「只是,依敝人之見,也只有這個尾張人能夠平定天下了。」

「我也這麼看。」

義秋無暇顧及自己感情的好惡了。依靠能夠平定天下的人,是這個流浪將軍唯一的活路。

「我有一個辦法。」

光秀啞聲道:

「說是辦法,倒不如說是對殿下的請求。」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

「是這樣。」

光秀要求義秋向信長舉薦自己。如果公方義秋親自舉薦,天下再沒有比他身分更高貴的介紹人了。信長也自然會厚待光秀。

「你要退出朝倉家嗎?」

「我已下定決心。若是譜代承恩的主家自是另當別論,光秀在朝倉家不過是一介乞食的食客而已,於己於人,退出都沒有任何妨礙。」

「這樣啊?把你派到織田家?」

義秋並不笨。他立刻看穿光秀這番話的真正用意。

也就是說,義秋要把光秀「派遣」到織田家,或者可以說是「暫時託付」。說得俗一點,光秀借著足利將軍的光環前去織田家,這樣就能位居高官。

「這樣就能放心了吧。」義秋的表情陰雨轉晴。倘若將來,信長想對足利將軍家圖謀不軌時,光秀一定會從中阻止,肯定會這樣。光秀投靠織田家的目的本就在此,只要光秀在信長的左右輔佐他,將來就不會發生這種荒唐的事情。

「好主意啊!」

義秋拍打著膝蓋。

「光秀,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這個喜歡陰謀詭計的候補將軍高興得手舞足蹈,像個逮住蜻蜓的孩子一般。他的性格缺乏沉穩,總是急不可耐地想一些點子。

「─—怎麼能麻煩將軍您呢。」

光秀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光秀乃一介孤客,只能仰仗將軍您討一條活路了。」

光秀無法說出追隨兩字,他的話透露著無奈的悲哀。

「那好辦,你先成為我的旗本。」

義秋一口答應。其實有些牽強,要成為義秋的屬下,首先要有官位。義秋現在並不是正式的將軍,並不具備向朝廷奏請官位的權利。

「你先算作我這邊的人吧,這樣的話信長也不會怠慢你。」

義秋立即向朝倉家派去使者要求道,「我想直接收留光秀」。朝倉家也極其簡單地應允了。

(我還以為會稍做反對呢。)

光秀不禁心生惆悵,同時也對朝倉家斷念了。

義秋的金崎御所裡,不斷有各國大名的使節進出,義秋也派出使節送往迎來,織田家自是其中之一。

義秋就光秀一事寫了信,交給織田家的使節。

信中如此寫道:

「出自美濃的明智光秀乃我的心腹之一。此人知書達理,才華超群,歷代幕臣惟有不及。此人曾遊歷各國,見聞之廣無人可比。最可貴的是此人胸懷寬大,通曉兵法,驍勇善戰。只可惜予乃流離漂泊之身,無法加以扶持,實乃悲憾,故有意託付於你。」

信長向來當機立斷。

他馬上叫來豬子兵助。

「你到越前敦賀的金崎御所去一趟,只要告訴對方同意二字就行。人交給我。」

「誰?」

「這還不明白?你的老相識啊,現在在公方身邊。」

「啊!」

豬子兵助喜出望外。道三活著的時候,常在身邊伺候的豬子兵助就對年輕的光秀敬佩有加。他清楚地知道,道三對光秀這個自己正室夫人的外甥寄予極大的期望。

「我這就去。」

兵助退下後,信長又喚來勘定奉行。

「領內有沒有空著的土地?」

信長問道。他想知道,現在有沒有尚未分配出去的土地。

「還有,」勘定官答道:「美濃的安八郡尚空著,俸祿五百貫文。」

換成米產量的話,大約五千石,可以說得上是侍大將的待遇了。

(總之先封給他那裡好了。)在信長看來,光是光秀的經歷就配得上這個價值。

可以利用他與足利家的關係。信長也清楚地知道,要想得到天下,形式上就必須擁立足利家。而中間的橋梁,沒有比光秀再合適的人選了。

而且,光秀還精通室町風格的禮儀。將來,信長和將軍、朝廷建立起關係時,必須有熟悉貴族階層習慣的部下。

信長的家臣多是擅長領兵作戰的武將,缺乏這方面的人才。他們大多沒有教養,不適合派往他國出使。

(正合我意。)

信長把光秀定位為文官,並做了估價。

(不知道有沒有大將之才,起碼也能當個武士用吧。)

信長尚不確切。雖然義秋公方信中寫著「驍勇善戰」,信長卻不置可否。有沒有軍事上的才能,一定要實際觀察,付諸實踐才能知曉。

(倘若如公方所言,再增加俸祿也不遲。)

信長進了內院。

「夫人,夫人在嗎?」

他連聲叫著穿過走廊,來到濃姬的居室。

「你表哥要從越前來這裡。」

信長道:

「明智家的光秀。很想念他吧?」

「哦。……」

濃姬詫異萬分,信長平時可沒這麼大驚小怪。

「聽說蝮蛇很是喜歡他。蝮蛇的眼光不會看錯,蝮蛇不會單單是欣賞光秀的滿腹經綸吧?」

「鐵炮術也不錯。」

「呃,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濃姬撒了個小謊。她還是少女時,父親道三時常將表兄帶在身邊,就像師傅疼愛徒弟一般悉心教導,就算閉上眼睛,她也能清晰地記起那個渾身閃耀著光芒的少年。

「不管怎麼說,」信長自顧自地說道:「光秀也算得上是譜代之後。」

想當初,信長的丈人道三在長良川畔落難時,光秀的舅舅明智入道光安毅然表明對「道三的友情」而堅守明智城,最後殉節而死。信長即使是出於對道三的孝道,也應該照顧他的遺族。

其實,在光秀這件事上,信長原本並沒有考慮到這些感情因素。他只是為了讓濃姬高興,才說了這番話。

濃姬到底是女子,不由得熱淚滿眶,哽咽道:

「您讓我想起了從前的事。」

「難過嗎?」

「當然。」

「你得感謝我,」信長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還痛痛快快地幫你報了殺父之仇。」

「光秀大人什麼時候來呢?」

「不知道。」

信長走到門口,正要出去時又回頭道:

「我會派道三的舊臣豬子兵助作為使節前往金崎御所,參拜公方,順便見見光秀。你找個婢女的名義給光秀捎去點東西吧。」

沒想到,信長還有如此心思細膩的時候。濃姬的身分比光秀高,自然無法直接送禮。信長的意思是,讓她用婢女的名義。

濃姬身邊的老女大多來自美濃的舊齋藤家,幾乎都認識光秀。

各務野最合適了。濃姬立刻招來各務野講了這件事。

「送什麼好呢?」

「鯉魚怎麼樣?」

鯉魚擅長逆流而上躍龍門,寓意著進了織田家的門後平步青雲,自然是再好不過。

下人立即去準備。

幸好找著了一條大鯉魚,裝入塗著黑漆的水缸後,交給動身前去越前的豬子兵助。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