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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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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御手洗和我在橫濱度過的最後一年春天,所以是一九九三年五月的事。當時御手洗整天將「好無聊、好無聊」掛嘴邊,都已成了他的口頭禪,還說「我一直做這種事,我的腦細胞會就此腐爛」,很浮躁的在房裡來回踱步。

那模樣就像一匹腿力強健的賽馬,待在馬廄裡精力無處發洩一樣,如今回想,御手洗當時應該是希望回到他能充分發揮長才的世界吧。這點我很能理解。

那天的事,化為深刻的印象,我永難忘懷。因為那天晚上,我清楚見識到御手洗過人的腦力,但他並不是像往常一樣,像在變魔術般突然向人揭曉謎底,而是難得一見的逐一讓我見識他的思考過程。

我和御手洗很晚才吃晚餐,飯後我們一如平時喝著茶,在客廳享受悠哉時光。我依照習慣,慵懶的坐在椅子上,聽深夜廣播,御手洗完全不干涉這樣的我,自己坐在沙發上看他的書。

聽深夜廣播是我從學生時代便養成的習慣,就算在當時已經不流行聽廣播了,但不知為何,我還是戒不掉這個習慣。當時的廣播節目為《大家的廣場》,由一位喜歡找那時候已減少許多的年輕聽眾上節目的DJ主持。向聽眾募集他們最近遭遇的離奇經歷。有這類經歷的人會打電話給節目單位,然後和DJ一起思考事情發生的原因。

當中有不少趣事,我常聽得哈哈大笑,當中有這麼一則故事。有人在某個雨夜看到一名女子刻意讓汽車輾過她的雨傘。女子三十多歲,個子高䠷,身材姣好,雖然只有遠觀,但看得出是位美女。她不像喝醉,步伐也走得很穩。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連身洋裝,由於是下雨的夜晚,所以天氣冷冽,可看見她呼出的氣息化為白煙。

DJ發問,如果你在一旁目睹,為什麼沒向當事人詢問原因呢?那名自稱姓豬口的聽眾回答說,他並不是站在對方身旁,而是從大樓房間的陽臺窗戶看到那一幕。那名女子獨自站在下方的人行道上,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為。

DJ要求他詳細說明當時的狀況,豬口先來了一段開場白,說他當時只看了一會兒,所以也沒有什麼詳情可以陳述,接著他道出了以下的情形。

「我自己一人待在房裡,正感到無聊時,外頭似乎下起了大雨。透過雨聲和感覺便可察覺。所以我站起身,從陽臺的窗口望向大樓前方馬路,車輛激起水花呼嘯而過的景象。當時下著雨,而且帶著寒意,所以路上完全沒有行人。」

那是幾點的事──DJ問。

好像是九點左右──豬口說。

哪天的事?

前天──豬口說。

前天入夜後,開始下雨是吧──DJ說。DJ請豬口繼續說,於是他又開始描述從房間看到的景象。以下是我憑藉記憶和筆記,在我想得到的範圍內,正確寫下當時DJ和豬口兩人的對話。

「那名女子從右邊走過我前方的人行道,從我面前穿越,來到大樓的左方,不過還是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她來到十字路口處,靜靜等候斑馬線的交通號誌轉為綠燈。這時她突然收起傘,走回右邊,將傘擱向斑馬線前方。」

「那不就是車道嗎?」

「沒錯,正是車道。」

「有汽車呼嘯而過對吧?」

「不,不到呼嘯而過的程度。因為我住的大樓一帶,算是鄉下地方。」

「在哪兒?」

「名古屋市郊外的安西市。安西市幟田町。當時下雨,又是晚上,所以感覺車輛稀疏。不過一旦有車來,就是一長串。」

「嗯嗯,然後呢?」

「女子收起傘,將它橫擺在路上,因為那裡積水,所以表示柏油路面彎曲變形。天氣熱的時候,柏油不是會融化嗎?」

「嗯,是會融化。」

「然後車子駛過後,路面就變形了對吧?」

「嗯,是會變形。」

「就像那樣。女子將傘橫放在那處水窪裡,然後微微後退,好像就躲在我家那棟大樓的大門圍牆處,在那裡等待。」

「等待什麼?」

「等車來。不過因為車輛都避開那把傘……」

「你這是東京口音對吧。」

「咦?啊,是的,因為我以前在東京讀大學。」

「嗯,然後呢?」

「然後那名女子又走過去撿起傘,並撿起一個掉在附近,像黑色塑膠袋的東西,把傘包好,然後又擱在車道上,等了三次紅綠燈。」

「三次紅綠燈?」

「沒錯。由綠變紅,再變綠,接著又變紅,這樣重複了三次……」

「你數得可真仔細。」

「因為閒來無事嘛。」

「那人在等什麼?」

「等汽車輾過。」

「輾過什麼?」

「雨傘。」

「雨傘……你確定嗎?」

「千真萬確。因為對面車道有時會塞車,這時剛好來了一輛車,無處閃躲,就這樣啪嚓一聲……」

「輾過去了。」

「是的,輾過去了。」

「然後呢?」

「那名女子慢悠悠的走來,將它撿起,想撐開那把變彎了的傘……」

「變彎了嗎?」

「變彎了,像這樣嚴重塌陷變形。」

「她慢悠悠的走來?」

「是的,動作很慢。」

「嗯,這樣她還想撐開傘?」

「沒錯。她把手伸到傘下,努力想撐開,但就是打不開……」

「不可能打得開吧,都已經變形了。」

「是的,是打不開。」

「所以她就把傘丟向一旁嗎?」

「不,她很珍惜的拿在手上,走過斑馬線,回家去了。」

「咦……雨停了嗎?」

「下著傾盆大雨。」

「傾盆大雨……!」

「沒錯。」「那她不就淋溼了?」

「是的。」

「她這麼做,當然會淋溼。」

「沒錯,全淋溼了,非常冷。」

「她還拿其他傘嗎?」

「沒有,就一把。」

「哦……嗯……這樣的行為真教人搞不懂。」

「是啊,真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嗯……還真怪,真是莫名其妙。現在正在收聽的聽眾,如果知道原因請打電話來。電話是東京03-8946-00**。」

「嗯~真教人想不透。傘弄彎了,不就會害自己淋溼嗎?」

「沒錯。」

「她穿什麼衣服?」

「白色短袖連身洋裝。」

她為什麼要拿傘讓車輾,我對此產生興趣。但我還是一如往常,想不出半點頭緒,老在原地打轉。於是我對御手洗說:

「喂,御手洗,你現在覺得很無聊對吧。」

御手洗並未從書上抬起臉,就只是冷冷的說道:

「不會啊,我現在正忙呢。」

「你剛才不是喊無聊嗎?」

他聞言後應道:

「那是剛才,現在狀況變了。」

「我這裡有個有趣的謎題,是你喜歡的哦。」

「哼。」御手洗不屑的一笑。「反正不外乎是美女的謎題之類的吧?」

「咦?你聽到啦?」

「聽到什麼?我不知道。」

「那你說的美女是……」

「我喜歡的人好像結交了男友,但她卻說自己如果要結婚的話,會選擇我,而且最重看的人也是我。為什麼她要說這種謎樣般的話呢?反正你會問的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問題吧!」

「咦,這……她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呢?」

御手洗抬起頭,露出受不了的神情,沉默了半晌後說道:

「毋需說明!」

接著視線又移回書上。

「她明明有男友,卻還……」

「石岡,這世上根本沒有解不開的謎,你不妨試著想想看她的利害得失。」

「要是用利害得失來思考,女人的行為就沒有任何謎團可言了,你總是這麼說。」

「石岡,情況往往就是這樣。想得到謎的人,總是嚷嚷著『這是個謎』,說穿了就是如此。」

「因為思考過利害得失,而拿傘讓汽車輾嗎?」

「什麼?你說拿什麼讓汽車輾?」

御手洗又從書中抬起頭來。

「讓車輾過的話,不是白白損失了嗎?那可是自己的傘呢。」

「你在說什麼啊?」

「你不是說女人往往會選擇有利的一方嗎?」

「我並不是專指女人,因為一般人在徹底思考後都會這麼做,不過男人當中也有像你這樣的人存在。所以我說的不是女人,而是有高知識水平的被動型人士。」

「為什麼拿自己的新傘讓汽車輾彎,能得到好處?」

「喂,石岡,你到底在說什麼?」

「因為你就是這麼說啊。說到底,你話中的含意就是這樣。」

御手洗皺著眉頭沉默不語,之後像是放棄似的說道:

「好,我明白了。那你先給我五分鐘,因為我要把這章節看完。」五分鐘後,御手洗啪的一聲合上書本,雙手盤在腦後,於是我詳細說出剛才從廣播上聽到的事。就算現在回想,我也不覺得當時的說明有什麼遺漏處。

御手洗默默聆聽,看他沒展現出睏意,可見他並不覺得無聊。說明完畢後,我開口道:

「若照你的說法,女人都是依利害得失來採取行動,所以拿傘給車輾的女子,她這麼做也符合自身的利益嘍。」

御手洗聞言,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

「石岡,這樣的觀點很重要哦。這就是求學問的精神。」

「哪是什麼求學問的精神。這樣到底會得到什麼好處!」我問。

「把傘弄彎,自己或許就會被雨淋溼、衣服溼透、全身發冷、感冒,新傘就此無法使用。這樣沒半點好處,壞處倒是不少。」

我本以為這樣已給了這位朋友致命的一擊。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我這樣的說法應該是完美無缺才對。我只是陳述出很理所當然的事實罷了。但御手洗完全不為所動。

「剛才你說的如果是事實,那麼,撐著傘走路,全身沒淋溼的狀態,反而對那名女子不利。」

我為之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麼?撐著傘、全身沒淋溼,反而比全身溼透還不利?」

「石岡,就邏輯上來說,是這麼回事。」

「有這種事嗎?如果感冒,就得花醫藥費。要是傘壞了,重買一把新的,就得花雨傘錢。如果衣服溼了,也得花洗衣費。一個沒弄好,得花上數萬日圓。沒淋溼還會比這種狀態更慘?」

「沒錯。」

御手洗表示同意,我大為吃驚。

「哪有這種事!」

「你出這個題目的用意,不就是要我這麼想嗎?」

「才不是呢。你在胡說什麼啊。首先,你說的事根本就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這是不可能有的事。」

「不是太陽繞著我們轉,而是我們所處的大地繞著太陽轉?我們腳下的另一側,有其他國家?棉花團會和鐵塊以相同的速度掉落?在不久之前,這些都是不可能有的事。」

「不,你說的事我明白。但這不能等同而論吧?」

「石岡,為什麼不能等同而論?」

「因為……」

「你只是毫無根據、很機械性的說出這番話來。雖然這名女子的行動充滿了謎團,但要是反過來看,這一切全是推理用的線索。」

「不,這我明白,不過……例如像什麼?」

「她不是只穿一件短袖連身洋裝嗎?」

「嗯。」「那是個下雨的夜晚耶。只穿一件短袖連身洋裝,沒搭外衣,實在很奇怪。應該會覺得冷吧。」

「嗯,沒錯。這是為什麼?」

「無法想像她是剛從家裡出門。應該是太陽還高掛天空時就出門了吧?然後她原本預定要早一點回家。太陽下山前不是還沒下雨嗎?」

「嗯。」

「她那一身輕裝說明了這樣的事實。但後來發生某個意外,才延誤了回家的時間。」

「嗯,不過也可能是有東西忘在她造訪的地方了。」

「這不可能。因為她帶著傘。她是在開始下雨後才離開她造訪的地方。如果是這樣,也不太可能會忘了外衣。」

「哦……」

「女性的漂亮衣服,有時都不具保暖效果。如果強調身材曲線,服裝的材料就會減少。」

「咦?哦……」

「這是很單純的物理法則。所以喜歡這種服裝的女性當中,有人每天都會留意天氣預報。為的是避免心愛的衣服或鞋子因淋雨而泡湯這種不利的情況發生。」

「可是……她也淋雨耶。」

「所以可能是發生了讓她沒空看天氣預報的事,或是她離開造訪的地方時,比預定的時間還晚。」

「嗯~」我盤起雙臂。

「這件事與我前面說的意外,可看作是相關聯的事。」

「哦……可是,可以單憑這個道理加以斷言嗎?」

「如果對方是位知性女子,那機率就更高了。不過,如果是你所採取的行動,則往往會讓推理專家跌破眼鏡。」

「如果是我……?」

「今年最強的暴風雨來襲的那天,你穿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出門,結果淋成了落湯雞,還把那件外衣忘在外頭,連錢包也遺失在電車上,就這麼回來。」

「哦,是這樣啊……」

「你常會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事來,不過,聰明的女性則不會這樣。她們很珍惜自己的東西。」

「知道了啦。我的事不重要,根據你的推理,她把傘放在車道上讓汽車輾過,是有利的一種做法是嗎?比起沒讓汽車輾過,這麼做對她反而比較好嘍?」

「就是這麼回事。」御手洗頷首。

「為什麼?你到底是憑什麼理由這麼想?」

御手洗應道:

「關於這件事,沒什麼好迷惘的。答案只有一個。」

我也試著自己思考答案。但最後還是想不出來,於是我問:

「答案到底是什麼?」

「她想淋溼。」

一名想要淋溼的神秘美女,一把刻意折彎的雨傘,她的莫名舉動又將牽引出一椿什麼樣的驚天奇案?天才偵探御手洗與石岡再次攜手,而真相是否就如神探的推理呢?絕對不能錯過《折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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