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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田園騎往港邊的自行車(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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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錄自第一章)

交代司機下一個紅綠燈左轉,遇到十字路口右轉,在道玄坂彎彎曲曲的坡道中途下了計程車,康平推開位於五層樓老辦公大樓地下室的「Lucie」厚實的木門。
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低聲流洩,吧檯座有一對中年情侶,在老闆看不見的地方牽著手,正喝著紅茶色的雞尾酒。
標準的地下情侶,雙方各有家庭,一隻手握著對方的手,唯有那裡散發出 令人想別過視線的淫猥氣息,但他們應該正在談分手吧。
康平如此估量著,向老闆日吉京介示意要去洗手,先進了廁所。
平松外套背部沾到不知是罐裝果汁還是其他更髒的液體,康平用「Lucie」 洗手台的蓮娜.麗姿香皂反覆洗了雙手好幾次。
拿手帕擦了手,正望著自己那張再一個月就要滿五十歲的臉,便聽見日吉京介輕輕敲門問道:
「怎麼了?沒事吧?」
「手沾到噁心的東西。」
康平走出廁所,邊說邊在吧檯右端坐下,剛點了杯琴蕾,便來了五位三十四、五歲的女客人,
坐進入口旁唯一的一張桌位。看來是事先預約的。
「現在喝琴蕾還太早,老兄。」
日吉邊擠切半的萊姆邊說。
「開口就是菲利普.馬羅,有年紀了喔。」
大學二年級就認識的朋友日吉京介聽了康平這句話,苦笑一下,將琴蕾的酒杯推過來,便走去女客們的桌位點單。
在千春的送別會上,康平只喝了一杯中生啤,吃了一點毛豆和豆腐沙拉而已。
突然覺得一陣餓而打開手寫的菜單時,想起平松說的「雙載的腳踏車」云云。
「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不禁低聲說著笑了。
坐在三張椅子外,那對四十五、六歲左右的情侶同時向他投以嚴厲的視線。
「啊,不好意思。我自言自語想起好笑的事。」
康平向情侶這麼說,一口氣喝掉一半琴蕾以忍住笑意。
無論在網路上怎麼找,都不可能有雙載用的腳踏車。腳踏車禁止雙載,在日本雙載是違反交通規則的。
說想要這種腳踏車的千春很有事,但照著要求去找雙載腳踏車的平松也不遑多讓。
不過,他說找到了四萬圓的折疊式雙載腳踏車。這又是怎麼回事⋯⋯。
在酒吧昏暗的吧檯想起這件迷糊事,獨自發笑,這對今晚的我是非常有效的精神療法。這十天工作上淨是些耗神費力的事,走出居酒屋,竟然還遇上持刀的年輕人,搞不好可能就沒命了。
不是我的安撫有說服力。一切全都看那個毒蟲心中細微的動向。
忘了吧。就是為了忘記才來「Lucie」。但是,雙眼深處自千春的歡送會中途就開始的悶痛卻一直未消。
夜晚,回家上床時就不痛了吧,但這沉沉的痛,自三個月前便隨著日落而起,中元假期前已去看了眼科。
醫師的診斷是眼睛疲勞。吩咐除了工作以外不要看電腦、滑手機。盡量抽出時間遠望天空。
醫師交代完,開了眼藥水。既沒有視網膜剝離的徵兆,眼底的血管也很乾淨,其他檢查也沒有異常,所以不必擔心。話雖如此,這悶痛就是不饒人。
東京這個我所生活的大都市,無謂的光與色彩四處橫溢,舉目所見沒有任何東西是靜止不動的。
不僅是光與色。聲音和味道,也遠遠超過人類五感的承受力。
眼、耳、鼻、舌、身是為五感,據說加上「意」便是六感,當一切超過了五感的承受力,難怪「意」也疲乏無力支撐⋯⋯。
邊這麼想邊喝完琴蕾,康平內心說:
「真是累人啊。」
這句無聲的低語正好與中年情侶站起來同時發生。
「不不不,不是在損你們。」
內心又這樣暗自說,盯著回到吧檯內的日吉京介加熱燉牛肉,那手法實在不太熟練。
「Lucie」本來是一間只提供堅果類作為下酒小點的純酒吧,但這棟大樓的屋主夫人建議「何不多想想能賺錢的方法」,日吉便將自己的店改成餐酒吧。
雖說有餐點,也只提供四道菜。
「南法風燉牛肉套餐」、「三種手工香腸套餐」、「艾登起司季節蔬菜沙 拉」、「香辣蕃茄筆管麵」。
每一道都是力勸日京供餐的屋主夫人所設計,無不符合不易腐壞的條件。
燉牛肉是以大鍋燉煮,只要一天加熱兩次便能放四、五天不會壞。香腸來自距離酒吧十分鐘的火腿香腸專賣店,荷蘭人老闆每天親自送貨。起司也是荷蘭產的硬質起司,經得起放。蕃茄筆管麵所用的蕃茄醬汁,乾辣椒與大蒜風味十足,一次大量製作,放在保存用的容器冷凍。
搭配的醋漬高麗菜是 Zuurkool,這也是荷蘭師傅自己做的。
同樣的東西,在德國叫作 Sauerkraut,法國叫作 Choucroute,波蘭叫作Kapusta kiszona,這是一種發酵食品,可長期保存。
「那個燉牛肉哪裡南法風了?」
康平小聲問。
「盛盤之後會多淋一點鮮奶油。然後,上面再放用橄欖油稍微炒過的切半蘑菇。」
日吉也小聲回答,拿著兩瓶紅酒到桌位區去。
感到琴蕾開始舒舒服服放鬆神經,康平將上半身靠在椅背,閉上雙眼,以手指輕按。
暫時保持這個狀態。
就連東京土生土長的我都受不了燈光、聲色二十四小時的疲勞轟炸,泥水都快從內心的堤防氾濫而出。一名從富山縣入善町這個湧泉豐富的田園來都會 工作的十八歲女孩,下了班回到三坪公寓套房,累到懶得呼吸,趴在榻榻米上動彈不得,也只是剛好而已。累的原因並不是工作。
千春說,她在那樣累趴的時候,心中也會浮現搭建在黑部川清流彼端的紅橋。那是一座什麼樣的橋?
記得她好像有說那座橋是地標,以北是稱為黑部川沖積扇的田園地帶,以南是黑部峽谷的深山。
從黑部川注入富山灣的地方看得見那座紅色的橋嗎?
看得見紅色的橋彼端,立山連峰聳然而立嗎?
沒有任何垃圾的河畔?聽的時候不以為意,但我沒走過那樣的河畔。
落海的夕陽灑在結實累累的稻穗上,那美麗陽光?我沒看過那種光⋯⋯。
康平的三根手指頭仍輕按著眼睛,努力回想千春臨別致辭的明確內容。
他覺得自己剛剛所回想千春的話中,有些她似乎沒有實際說過。
千春好像是以那些人望穿秋水、含笑而來形容,但她那時候是用來形容什麼呢?
立山連峰嗎?黑部川的湍流嗎?鎮上四處冒出來的優質天然地下水嗎?
還是她沒有說出哪個特定的人?不,是紅色的橋嗎?
康平對自己的模糊記憶有點洩氣,他向回到吧檯切起蘑菇的日吉京介點了第二杯琴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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