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Story 01.
最完美的計畫,就是沒有計畫
── <梨泰院Class>

剛成為專職作家的時候,我一天會反覆登入網路銀行五六次,再三檢視有沒有錢入帳。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靠寫作賺錢,但我還是一直很焦慮。每個月都在帳單和銀行貸款中掙扎,這個月驚險度過之後還要擔心下個月。在這種情況下,我哪有資格放心地寫自己想寫的東西。

之前擔任雜誌社主編時,我發揮我的寫作經驗,定期在幾間公司的內部刊物上投稿,也幫忙保險公司撰寫促銷期刊,連設計都自己一手包辦。不過,自由工作者常常會遇到薪資和勞務不成比例的狀況。例如:保險公司跟我說我的薪水會延後一個月,之後就一直拖著,拖到後來,公司就關門了。電話沒有接、公司大門深鎖,我問了很多次,甚至找到老闆的家裡要他付薪水給我,他卻只說了一句抱歉。

他說:「我本來打算用另一個計畫賺來的錢來付你薪水的⋯⋯」

而那個「計畫」,後來也泡湯了。

事實上,「計畫」這兩個字,對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人來說,只有滿滿的挫折感。2020年奧斯卡最佳影片<寄生上流>裡,基澤(宋康昊 飾)對兒子說過一句話,這句台詞讓我頻頻點頭:

「你知道最完美的計畫是什麼嗎?就是沒有計畫。擬訂計畫後,一切都不會按照計畫進行,這就是人生。」

有時候,生活就是會轉往完全不在你計畫中的方向。對我而言,現在之所以會撰寫跟大眾文化有關的文章就是如此。在某次同學會後的回家路上,有位朋友說他最近開始經營網路平台,想要邀請我寫一篇文章看看,事情就這樣開始了。寫了前幾篇試水溫後,增加到一週兩篇,之後變成一天一篇,我就因此得到「專欄作家」的新職稱。

正如基澤所說的,最完美的計畫,就是沒有計畫。

當時還是月光族的我,在旅行社朋友的邀請之下,跟幾位朋友一起去濟州島旅行。這趟旅行是在酒席之間即興說出的玩笑話,雖然沒有詳細的行程表,但我們腦中還是有一定程度的計畫。愛吃美食的我們到了濟州島後,到處尋找生魚片餐廳、烤鯖魚餐廳、濟州島黑豬餐廳,整趟旅程變成了美食之旅。這一趟旅行,讓我們長久回味了好一段時間。之後每次見面時,我們又會再規劃旅遊。不過,因為各自的生活繁忙,所以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實現。即使如此,我們每次見面時還是會討論出遊計畫,甚至還特地開立了一個旅遊帳戶,每個人每月要自動轉入韓幣五萬元,慢慢累積旅遊基金。老實說,我們沒有人知道下次一起旅遊是什麼時候。最令人傷心的是,在這段期間,一位曾經一起旅遊的朋友,某天就突然離開這個世界了。

在<梨泰院CLASS>裡,朴世路(朴敘俊 飾)為了復仇,逐步實行他所擬定的「十五年計畫」,因為知道實際上很難做到,所以在觀劇的時候更有戲劇張力。朴世路的計畫在劇情裡不斷被打亂,他也常因此動搖、灰心沮喪。只是他沒有放棄,仍然持續做下去。

究竟有多少人能按照自己的計畫去執行呢?就算有少數人可以做到,那樣的生活肯定不會有趣。中間一定要發生沒意料到的變數、走上意想不到的道路,那樣才有旅行真正的滋味。

Story 02.
爸爸的存在,就像是一碗沒有調味包的泡麵
──<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

爸爸煮的泡麵,湯頭總是白色的。

那一年因為鄉下的房子失火,爸媽突然趕回鄉下了好一陣子,一邊忙著去警局接受調查,一邊在灰燼中找出尚可使用的物品,還要煩惱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餬口,所以沒時間照顧在首爾念書的我們。爸爸擔心我餓著了,特地搭了好幾個小時的巴士從鄉下趕回首爾的家。通常上首爾照顧我們的都是媽媽,不過,這次竟然是爸爸代替媽媽北上,我們多少能猜到鄉下的媽媽有多累。

爸爸一進門,就像早出晚歸的人一樣問我們「吃飯了沒?」然後匆匆點燃爐火、放上拉麵鍋準備煮泡麵。我和爸爸很久沒見了,兩個人在一起時突然感覺有點陌生。湯頭呈白色的泡麵已經煮到剩不到一半的湯汁,我們還是什麼話都沒說。雖然心裡覺得這泡麵怎麼這麼沒味道,彼此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麵條都快煮爛時,爸爸才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呵呵,我忘記加調味包了。」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吃了不少重口味的食物。像是厚厚的麵包中間夾著濃厚醬汁的肉排、鋪著番茄片和大量番茄醬的漢堡;軟嫩的年糕裹上一層韓式辣醬的辣炒年糕;還有口味眾多的泡麵麵條,浸泡在滿滿都是味精的湯裡。不過,上了年紀之後,比起重口味的食物,我更常吃口味清淡的簡樸料理;比起精緻豐盛的頂級料理,我更喜歡普通的飯菜組合。味噌湯配上白飯和少量的固定小菜,就能讓我感到心滿意足。

我不斷回想起那天爸爸為我煮的、少了調味料的泡麵。雖然不是重口味、沒有什麼味道,麵條還煮得超級爛,但很奇怪地的是,那白白的泡麵在我的記憶裡留下最長的餘韻。在看<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姊姊>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是,這齣劇竟然讓我想起爸爸煮的那碗泡麵。可能是因為劇名太特別的關係吧!「請吃飯」這句話,在韓國的日常生活中,就是我們常常會說出口的話。

在咖啡公司擔任主管的尹珍雅(孫藝真 飾)就是那位漂亮姊姊,在同一棟的遊戲公司工作的徐俊熙(丁海寅 飾)常常說漂亮姊姊好漂亮,後來就真的喜歡上她了。提到愛情片就會想到像灰姑娘那樣不可思議的故事,但這部電視劇的內容其實都是在描述一些瑣碎又平凡的日常生活。大部分的場景就是男女主角見面後一起吃飯、散步、聊天,所以十分符合劇名。

第一集裡,尹珍雅跟交往了三年多的男友分手,分手原因就在他說的一句話裡:「我們的交往就只是這樣,就像蒟蒻一樣。」不是因為有第三者、不是因為討厭對方,也不是個性不合,只是因為他們的關係就像無色無味的「蒟蒻」,這就成為了男友跟珍雅分手的契機。所謂的男女關係,就是一開始雖然悸動又火熱,但後來逐漸變得平淡、冷靜,這是必然的。所以,關係逐漸變得像蒟蒻一樣索然無味,以某種角度來看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她的前男友對於這點卻很不滿意。

事實上,蒟蒻沒有罪。雖然蒟蒻無色無味,但那樣的無味反而讓它成為有益健康的好食物。米飯也是這樣。儘管美味的主菜是餐桌上最搶眼的主角,但其實不論我們知不知道,在生活中給我們巨大力量的,正是米飯。深究我們的人際關係,會發現我們生活周遭有許多像米飯一樣不顯眼的存在,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只要你仔細觀察就會瞭解到,正是有他們的存在,才能支撐住我們的生活。
爸爸的存在,就像是一碗沒有調味包的泡麵。他並沒有出現在我生活的正面,總是距離我一步之遙。他的話不多,只是相信我、認定我,站在我這邊。所以有時我會把他當成在我人生之外的存在,也曾經忽略他。不過,現在當我也站在爸爸的位置時,我就明白了,明白他在一步之遙的不顯眼處看著我,我明白了他的內心有多麼偉大。所以當爸爸偶爾喝下一杯馬格利酒,藉著酒意流露出內心溫柔的一面時,我心中特別有種被電到的感覺。那時儘管彼此都沒有說話,我狼吞虎嚥地吃著白白的泡麵,但那碗麵彷彿裝滿了無限話語。

Story 03.
發現你的天賦,做自己最擅長的事
<天空之城>

一個孩子正在背韓國的地鐵路線圖,他只要拿到任何一張空白的紙張,就會在上面畫出密密麻麻又複雜的首爾地下鐵路線。韓國SBS 電視台<英才發掘團>節目中出現一位號稱「地鐵天才」的十三歲青少年李準赫,不只是首爾地鐵,他把全韓國的地鐵路線圖都背下來了,連站名的由來都瞭若指掌。除了站與站的距離之外,每一站、每一個出口是通往哪條路,甚至於站內商圈、流動人口以及交通狀況,他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我看到李準赫的故事後,之所以感到非常驚訝,不只是他的能力驚人,更驚訝的是允許他盡情沉浸在地鐵中的父母,還有把他熟知地鐵的能力稱為「天才」的節目。在現實生活中,小孩從國小開始就要趕快接受學校教育、吸收課本上的知識,父母怎麼會放任孩子一直在研究地鐵呢?

現在這個熟知全國地鐵路線圖的孩子,正在設計韓國尚未開通的虛擬路線圖。在那虛擬路線圖裡,他考慮到商圈、流動人口和交通,妥善思考轉運站之類的環節,再放入設計圖裡。儘管從旁人的眼光看來,會覺得這孩子有點過度沉迷了,然而更驚人的是,他的母親竟然無條件地支持他。孩子設計了大田尚未開通的區間後,媽媽拿著該路線圖跟孩子一起來到大田的相關政府單位,然後拿給專家看,說那是孩子設計的。專家們都大吃一驚。他們說孩子設計的跟自己正在規劃的路線幾乎一模一樣,然後說:「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做做看?」
一開始看到李準赫的故事時,我就心想,孩子因為太喜歡地鐵而背下路線圖,到底有什麼用處?不過當我發現看似不起眼的興趣,意外地導向這麼龐大的結果時,我體會到自己的想法錯得離譜。是否我腦中已經描繪出特定的成功路線,認為「一定要怎麼做」才能成功呢?在學生時期,每個人都會把念書當成最重要的事情,但並不是只有學業才能決定未來。

另一個快滿十一歲的小男孩金健沉浸在汽車的故事,也徹底打破我的偏見。他對汽車模型相當著迷,很早就表現出對汽車的高度興趣,而且他展現了一個驚人的能力——他只要從公寓頂樓,從上往下看路上經過的車輛上蓋,就能準確說出汽車的年份和款式。

我心想,這可以當成什麼特殊專長嗎?但這孩子實際上做到非常驚人的事,那就是揪出肇事逃逸者。監視器捕捉到肇事逃逸車的模糊畫面,連警察都難以辨別,他卻能清楚說中汽車的年份和款式,這成為能逮捕逃逸犯的線索。金健因此受到警局表揚,這成為BMW 的「First Drive」概念廣告活動的模特兒。

所有人都想成功,所有人都想成為世界的主角。我們下意識地會浮現出世界上某一個模範主角,然後認為應該要做些什麼、具備什麼能力,才能成為那樣的成功模範。例如要努力念書才能考上好的大學,才能進入好的公司,才能跟好人家出身的伴侶結婚,才買得起市區幾坪以上的高級大樓,然後買車子⋯⋯,不知不覺間,我們的腦中出現了這樣的社會基準。

隨著<天空之城>的劇情成為熱門話題時,電視劇裡出現的家庭中,最令人心痛的就是世麗這一家。由於世麗爸爸堅信非得爬上金字塔頂端才能生存,使得世麗變得很不幸。雖然大家會說:「天啊!現在哪有這種父親?」但仔細思考就會知道,其實只是程度不同罷了,我們也是那種認為孩子要進好大學才能擁有美好未來的父母,因為這也是我們過去到現在自己曾經面臨的現實。

(未完,完整內文請見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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