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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朝 三部曲《天相》(套書卷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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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六•一 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 《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

同光四年春,瀛州景城剛剛經歷了嚴冬的摧殘,千里田野乾涸得有如岩原,直到近日,春雷驚蟄、東風拂暖,帶來幾許酥潤小雨,才終於有了復甦之意。有些農家趕緊翻鬆泥土,歡歡喜喜地等待播種,也有些貧戶在戰爭饑荒中失去男丁,家裡僅餘老弱稚孺,無力勞動,只能望天興嘆,憂愁著未來生計。
此時夜闌人靜、春寒料峭,家家戶戶在忙完農務之後,已經熄燈安歇,只剩一名戴著斗笠、捲著褲管的莊稼漢還在辛勤勞動。他顧不得夜黑風寒,赤足踩在濕冷的泥土裡,拿著鋤頭一鏟一鏟不停地翻鬆泥土,生怕動作太慢,延誤了播種時機。
躂躂躂……
正當莊稼漢揮汗如雨時,西北方忽傳來一陣鐵蹄奔馳聲,那蹄聲勁厲,騎士卻無半點喧嘩,只有一股壓迫的氣氛直逼過來,在這幽深的夜裡,讓莊稼漢不禁起了一陣寒慄。

四年前,李存勖消滅大梁,以復興大唐為號召,在長江以北重建了「唐」王朝,改元「同光」,定都洛陽,命百藩來朝,表面上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新王朝在風雨飄搖中誕生,內部早已浮現許多憂患,除了長年征戰,百廢待興,百姓不堪沉重賦稅之外,還有南吳、川蜀等藩鎮不肯臣服,但最大的威脅莫過於契丹的挑釁!
當年一場「望都」之戰,契丹天皇帝耶律阿保機率領三十萬鐵騎浩蕩而來,卻被李存勖的五千精兵打得傷亡慘重,不得不退回草原,甚至立下「此生不進中原」的誓言。如今事過境遷,耶律阿保機很快便忘了傷痛,他雖不敢再大舉進犯中原,卻仍野心勃勃地加強兵馬,四處征戰。不久前,耶律父子才攻克東北最後一個強敵,將立國近七百年的渤海國納入囊中,接下來,放眼天下,除了揮兵中原,再無其他可攻佔的目標。
富庶的中原宛如懸在虎狼口邊的一塊大肥肉,時時散發著誘人馨香,勾引得耶律阿保機心癢難耐,忍不住發動兩次小型戰爭,但都被唐國的蕃漢內外馬步軍總管李嗣源打退,此後契丹便只採取侵擾策略,時時掠奪邊境民生,以充軍資。
中原抵禦契丹的第一道防線是「燕雲十六州」,此處是由新、武、雲、幽、瀛……等十六個州鎮連成一片廣闊的平原,長年兵凶戰危,動蕩不安,每當契丹鐵騎出來打草穀,便如一陣惡風掃掠而過,所經之處屋舍焚毀、人畜被擄,屍橫遍野,無一安生。
其中瀛州位於燕雲十六州最南端,有其他十五州作為屏障,尚能保有幾分安寧,今夜忽傳來不尋常的鐵蹄聲,莊稼漢忍不住放下手中工作,抬眼望去,只見蒼茫夜色中,二十多名黑衣勁裝、身材壯碩的漢子像一道狂風般疾奔過來。莊稼漢長年生活在北境,對胡漢身形一眼就能辨認,直覺他們是入侵的外族,正在進行一件秘密任務,自己最好趕快躲起來,免得遭遇無妄之災。
「那兒有人!」其中一名騎士搶先瞧見莊稼漢,遠遠地指著他。領頭人立刻一扯韁繩,驅使馬兒掉頭,朝莊稼漢奔去。
莊稼漢正想躲入草叢裡,那領頭人已策馬閃電奔到面前,又煞然停止,後方騎士也緊跟而至,排成一列,這等精湛的騎術讓莊稼漢驚得目瞪口呆,忘了躲藏,就連手中的鋤頭掉落也不自知。
領頭人揹著大弓厲箭,手裡還握著一把微微彎曲的戰刀,月光映照在鋒利的刀刃上,宛如染了一層薄霜,他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對炯炯生光的銅鈴大眼,在馬背上微微俯身,瞪望著下方戴著斗笠,被泥水弄得髒兮兮的莊稼漢,冷聲問道:「馮道的家在哪裡?」
「馮……」莊稼漢被對方的龐然巨影、強大氣勢給籠罩住,感到自己就像隨時會被捏死的小螻蟻,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小心翼翼地問道:「哪……哪個馮道?」
右邊的騎士不耐煩地大喝:「還能是哪個?當然是最有名的那個!難道你們這裡有很多個馮道,值得我們大老遠地跑來找他?」
這人雖然粗豪驕橫,聲音卻十分年輕,似乎只是個少年,但身形勇壯異常,比領頭人矮了一截,肩背卻更加寬闊,最可怕的是肩上輕鬆扛著一柄徑長兩尺、重達百斤的轟天流星錘,那巨錘是個大圓鐵球,球面有無數尖銳長刺,他存心要嚇唬這莊稼漢,便將肩上的流星錘舉起,在空中揮舞一個大圈子。
莊稼漢見這少年將巨錘輕易揮舞得虎虎生風,自己若被砸中,哪還有命在?瞬間就會變成恐怖肉餅,不禁害怕得倒退一步,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那領頭人瞪了少年騎士一眼,示意他收斂些,不要把莊稼漢嚇糊塗了,少年騎士只得放下巨錘。領頭人又問莊稼漢:「馮道馮侍郎的家在哪裡?」
莊稼漢見這幫人個個虎背熊腰、凶神惡煞,再顧不得義氣,立刻揚手指了前方,顫聲道:「先爬個小坡……再左彎繞過一座小樹林,河畔那間茅草屋便是!」因為太過驚駭,一說完話,忍不住就嗆咳起來。
「茅草屋?」眾武士互相望了一眼,都感到不可置信。
那少年騎士聽得不耐煩,又揚起巨錘對莊稼漢大聲威嚇:「馮道是四品大官,怎麼可能住茅草屋?老傢伙竟敢騙我們,先砸爛你一條手臂,瞧你說不說實話?」他的聲音宛如轟雷般嗡嗡震響,嚇得莊稼漢幾乎不顧一切拔腿就逃,幸好那領頭人及時揮手阻止,嘰哩咕嚕地講了一串話。
莊稼漢聽出領頭人說的是契丹話,意思是:「你鬧這麼大動靜,萬一惹來邊防軍兵,事情就不好辦了。」但他默不作聲,假裝自己聽不懂契丹話。
少年騎士哼了一聲,也以契丹話回答:「九太保、十太保都死了,燕雲十六州這一帶已沒什麼高手了,那些中原兵就跟軟腳羊一樣,有什麼好怕的?來了正好,我就把他們砸個稀巴爛,再來一頓烤全羊。」他雖不怕中原兵,對領頭人卻是打從心底敬畏,見他眼神凌厲,只能悻悻然地收回巨錘。
莊稼漢正鬆了口氣,倏然間,領頭人的刀尖一閃,已刺到他面前,速度之快有如一道電光,莊稼漢感到一陣冰寒刀氣直撲面門,嚇得連忙往後退一大步,卻因為退得太急,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坐在地。
領頭人坐在馬背上,身子巍然不動,只手臂微微往前遞了兩分,那刀尖便如附骨之蛆般立刻跟上,與莊稼漢的面門始終保持著三分之距。
莊稼漢頭上的斗笠被凌厲的刀氣破成兩半,露出一張鬚髮雜亂,又和污泥攪和在一起的黑臉,他感到臉頰火辣辣得好不疼痛,嚇得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慌亂搖手,急呼:「我沒騙你們!絕對沒有!馮道的屋子前面有一條小河,後面有一大片田地,你們千萬、千萬別找錯地方!」
領頭人問道:「馮道是四品大官,為何要住在茅草屋裡?」
莊稼漢雙眼瞪著前方的刀尖,生怕一不小心它就會捅破自己的腦袋,結結巴巴道:「三年前……我們這裡鬧了饑荒,馮……馮侍郎……將自己的俸祿……拿出來賑災……至今……還沒修補……房子……」
「嘿!有意思!」領頭人冷笑一聲,眼神緩和了些,又對旁邊的少年騎士嘀咕了一句契丹話:「難怪阿爺對他念念不忘!」
莊稼漢心想:「原來他們是奉父命前來!」
少年騎士也用契丹話哼道:「原來那傢伙躲在茅草屋裡,難怪我們找這麼久,都找不到!」
其他騎士立刻以契丹話嘰哩咕嚕地附和:「中原主子真奇怪!竟讓大官住在茅草屋裡,倘若馮道在契丹當大官,住得可是華麗大氈帳,有美女陪侍,牛羊成群!這樣看來,李存勖真是個昏君!」說罷一起鬨堂大笑。
左邊騎士見莊稼漢鬚髮皆長、不修邊幅,咳嗽聲蒼老,心想他應該是住在附近的貧窮老農,為了生計,在大半夜裡還辛苦耕種,建議道:「聽說馮道待瀛州百姓甚好,咱們不如押著這老農前去,一來不怕找錯地方,二來要是馮道想反抗,看咱們有人質在手,總會顧忌幾分。」說的是幽燕一帶的漢人口音。
莊稼漢暗罵:「這傢伙明明是幽燕老鄉,居然幫著契丹人抓我……」驚慌道:「別……別抓我!我只是一介鄉野匹夫,馮侍郎哪會在乎我的性命?」
這領頭人十分氣魄,直接拒絕漢人騎士的建議,冷哼道:「戰場上有千軍萬馬,我都能憑雙手打下,對付一個文人,我還用人質作威脅,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少年騎士再度揚起巨錘,殺氣騰騰地壞笑道:「二哥,我許久沒殺人了,很是手癢。咱們這趟前來,不能洩漏半點風聲,既然被這老農知道了,不如將他砸成肉餅!」
莊稼漢嚇得連忙求饒:「各位好漢,別殺我,我願意當人質,給你們領路。」
領頭人揮揮手,道:「別生事!走吧!」便掉轉馬頭,向前方的小樹林奔去,其他騎士立刻緊跟而上。
那壯碩少年殺不到人,心中氣悶,忍不住又揚起轟天巨錘揮了一圈,放狠話威脅:「你若敢欺騙我們,回頭我定把你砸個稀巴爛,再丟到火堆裡烤全羊!」
「我絕不敢……欺騙好漢……」莊稼漢僥倖撿回一命,連忙舉手向天,結結巴巴地立誓,那少年又冷笑兩聲,才拍馬跟上隊伍。
莊稼漢望著眾漢子揚塵而去,心中奇怪:「他們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要在半夜裡偷偷摸摸潛入?」

「我撿好木柴了!」一名頭戴斗笠的農婦提著竹籃遠遠走了過來,見莊稼漢的斗笠掉落在地上,整個人披頭散髮,臉上滿是泥水,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取笑道:「不過鋤個地,怎麼把自個兒整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莊稼漢回過神來,伸手撥開披散的長髮,吐了吐長舌,扮個鬼臉,那農婦卻不害怕,啐了一聲:「嚇唬誰呢!你就算是鬼,也是個膽小鬼!」
莊稼漢見嚇不到妻子,但覺沒趣,伸手抹去臉上的泥水,又彎腰拾起地上的鋤頭,笑道:「這地鋤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播種了。」說話間,目光忍不住又望向遠去的契丹騎士。
農婦順著他目光望去,遠遠瞧見那幾乎已變成小點的黑衣騎隊,問道:「怎麼啦?」
莊稼漢笑道:「方才那一夥人奔了過來,我便趕緊弄散頭髮、拿泥水抹臉,想扮鬼嚇唬他們……」一句話未說完,農婦已道:「你連我都嚇不著,還想嚇他們!」
莊稼漢尷尬一笑:「妳真是明白!」
農婦問道:「那些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嚇他們?」
莊稼漢道:「契丹人!特意來這裡,說要找馮侍郎的家。」
農婦吃了一驚,瞪大雙眼道:「你說他們要找馮……」一句話未說完,莊稼漢用力點點頭,又道:「我剛剛已經給他們指路了。」
農婦急得跺腳低呼:「你怎麼給他們指路了!」
莊稼漢嘆道:「他們個個凶神惡煞的,我不指路,現在被剖開一半滾在地上的就不是斗笠,而是我的腦袋了!」
農婦忿然道:「他們對你動手了?」說著幾乎就要衝出去找對方算帳。
莊稼漢連忙拉住她,道:「別衝動,妳不是他們的對手!」
農婦不服氣道:「就幾個契丹兵,我還不放在眼裡!」
莊稼漢道:「他們不是普通士兵,是一群很厲害的傢伙,尤其那個領頭人更是厲害。」
農婦好奇道:「有多厲害?」
莊稼漢想了想,道:「此刻天下排名前十,再過幾年,中原無人能敵!」
「此話當真?」農婦聞言,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那人究竟是誰?」
「契丹二皇子耶律德光!」莊稼漢道:「他身邊有個力大無窮,可拔山扛鼎的三皇子耶律李胡,還有契丹冊封的盧龍節度使、擅使『兩難鈎』的盧文進。」
農婦聽到契丹二皇子、三皇子、大將盧文進聯袂前來,沉吟道:「契丹近年雖不斷侵擾邊境,卻很少進入瀛州,如今出動絕頂高手,越過幽、滄,遠道而來,還偷偷摸摸潛入,肯定有大圖謀,你說他們想做什麼?」
莊稼漢搖搖頭道:「我猜不到。」
農婦還想說些什麼,卻見莊稼漢仰首望天、怔怔出神,關心道:「怎麼了?」
莊稼漢沒有回答,只牽起她的手,道:「就要變天了!咱們先回去吧。」神色間隱然有幾分惆悵不安。
兩人拿著農稼工具,手牽手一起靜靜地走回家,途中遙遙望見西南方又有一撥黑衣勁裝的人馬也是朝著馮道的茅草屋奔去,只不過這一行僅有五人,其中四人身材高大,一望便知是軍兵,還有一位特別細瘦,身穿長袍,像是文士。
「今夜可真熱鬧,誰都來找馮侍郎!」農婦見這情景實在不尋常,又道:「你說這一撥人又是誰?」
莊稼漢凝目仔細瞧去,道:「這幫人沒有蒙面,瞧他們的軍飾很像朝廷兵馬,應該不是賊人,但背著月光,瞧不清臉面,就不知是哪一支軍伍了?」
農婦不以為然道:「倘若真是朝廷派人來找馮侍郎,為何不在白天裡大大方方過來,卻要學契丹賊子摸黑進來?」
莊稼漢道:「或許是趙使君收到契丹入侵的消息,緊急派人過來。」
農婦哼道:「趙德鈞向來膽小,怎會派人解救?說不定現正躲在捺缽裡和耶律阿保機把酒言歡,準備出賣馮侍郎呢!」
莊稼漢握了握她的手,笑道:「瞧妳氣呼呼的!什麼事都還沒發生,就給趙使君安上罪名,他可要向妳這個女青天喊冤呢!」
「誰教他那麼膽小懦弱!」農婦哼了一聲,又好奇問道:「你說這兩撥人相遇,會發生什麼事?」
「我猜不出來。」莊稼漢搖搖頭:「大不了就是把馮侍郎的家給拆了!」
「什麼?」農婦吃了一驚,拉了莊稼漢的手,道:「那咱們還不快去瞧瞧?」
「慢點!慢點!」莊稼漢擔心有危險,連忙拉住她的手,道:「耶律德光等人武功高強,我擔心那幾個朝廷兵不是對手,咱們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是別摻和進去了,最好躲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那農婦卻比莊稼漢勇敢,哼道:「契丹賊子欺侮咱們可久了,我就算正面敵不過,也要暗算幾下,更何況那可是馮侍郎的家,不能任由賊子毀了!」她將「馮侍郎的家」微微提高了聲音。
莊稼漢嘀咕道:「那茅草屋也不值幾個錢,毀了就毀了,有什麼要緊?」
農婦卻不管不顧,硬是拉著他往前走:「咱繞小路過去,可以比他們更快一步!」
莊稼漢拗不過妻子,只好道:「過去看看可以,但妳得聽我的,凡事不能衝動,只能躲在樹叢裡,微微探頭張望,千萬別攪和進去!」又緊緊握了她的手,認真道:「我可不想妳出什麼事。」
農婦心中一甜,微笑道:「我依你便是。但你也得聽我的,下回鋤地時,別這麼拼命了。」
莊稼漢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不過鋤個地兒,有什麼大不了?就當活動活動筋骨。」指著遠方一大片坡田:「妳瞧,還有那麼多田地尚未翻鬆,春天已到,再不加把勁,就來不及播種了!荒年的時候,許多人都吃不飽,如今天候轉好,有地也不鋤,多可惜啊!」
農婦嗔道:「那你也不能天天熬夜忙活啊!鐵打的人也吃不消,你多找幾個年輕人去做便是。」
莊稼漢道:「年輕人也有自己的事忙,我閑著無事,就多幫忙。」雙眼一瞇,微笑道:「妳想,明天章老漢、龔老丈見到地都鋤好了,該有多驚喜!他們肯定猜不到是咱們幫忙鋤的。」
農婦笑道:「誰能猜得到呢?說不定還以為是白鬍子神仙來施法呢!」
兩人談笑間,已穿過樹林小徑,更快一步來到馮道家附近,遠遠瞧見那幫契丹兵已散成一圈,小心翼翼地包圍住茅草屋。
莊稼漢怕兩人靠得太近,會被契丹高手發現,連忙拉著妻子矮身躲入附近的樹叢裡。農婦不由得好笑:「馮侍郎家徒四壁,遠近皆知,就一個空茅屋,契丹人想打劫,也不事先打聽打聽,這能劫到什麼東西?」
莊稼漢低聲道:「耶律德光不是魯莽之人,他們出動絕頂高手,卻沒有破門進入,只在屋外圍了一圈,這看起來不像要劫財貨,而是要……」兩人互望,不由得瞪大了眼,齊聲低呼:「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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