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楔子
給……我。
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半夜兩點多,秒針在寂靜的夜裡移動,發出了清晰的聲響:噠、噠、噠。
廊底的房門緩緩開啟,垂著雙肩的人踉蹌的步出,他每一步伐都相當詭異,赤裸的雙腳踮著,只用腳尖走路,身體一頓一頓的,根本站不穩當,也走不平順,肩頭幾乎是擦著牆行走的,彷彿這樣才不至於跌倒。
然而沒走幾步,人影雙腿一軟,啪的直接趴上了地。
他乾瘦的手抓著地面,用指尖摳著地板往前走,他不能停在這裡,他好渴……好餓,他再不吃東西會餓死的。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他聞到了炸雞的迷人味道,腦海裡跟著浮現出那金黃酥脆的麵衣、裡面鮮嫩多汁的雞肉,伴隨著黑胡椒與辣粉的香氣,他嚥了好幾口口水。
給我……給我……
他喘著粗氣,吃力的用指甲摳著地面緩緩往前爬行,拖動著他那即使骨瘦如柴還是沉重的身軀,
他因為太虛弱而站不起來,他始終感到飢餓,怎麼吃都吃不飽,不只是炸雞,他還想吃炸薯條、花枝丸、四季豆……他可以吃下一整個炸物攤上所有的東西!
還要喝飲料、火鍋,不誇張的說,他真的可以吃下十隻牛!
他順著香氣的來源爬了過去,緊閉的房門也無法阻礙他,撐著身子一咬牙,向上一蹬就將喇叭鎖轉開了。
這是另一間更為寬敞的房間,靠近電板點了個昏暗的小夜燈,正中央的大床上,躺著一對和被而眠的男女。
淺眠的女人率先感受到風,微弱的風吹來,她緩緩睜眼。
一時間還有些迷糊,但她聽見了細微的磨擦音,在她的房裡響起……沙……沙沙……
咦?她皺起眉,努力撐起上半身往床尾看,什麼都瞧不見,但的確發現角落那十一點方向的門開了!
「爸爸。」她下意識伸手一抓,朝身邊老公肥壯的手臂抓去。
這一抓順利打斷了震耳欲聾的打呼聲,男人皺著眉睜不開眼,瞇眼瞧她,「幹麼啦!」
我們房門開了……女人沒敢說,只是用不安的眼神朝床尾瞄去,緊張的動都不敢動!
男人不耐煩的嘖出聲,曲起手肘也半撐身體往床尾那兒看去,「蝦餃啦!」
門開了吧?是瞎了嗎?他們的房門原本關得好好的,無緣無故怎麼會開?是不是有……小偷進來了?
男人一時半會兒都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皺眉看著半敞的門,再轉頭看向老婆,接著,他終於也聽見了那詭異的沙沙聲。
「幹什麼!」他倏地朝左邊床下一看,大喝一聲。「阿齊!」
「噫──」老婆拿被子掩住嘴,被這大喝聲嚇了一跳。
等等,他說誰?
「是阿齊啦!你搞什麼,趴在地上做什麼?」男人不悅的低吼著,掀開被就要下床,打算把爬進房間裡的兒子揪起來。
「不不──」細叫聲來自於床上的老婆,她慌張的往前撲去,雙手抓住肥壯手臂就把他往後拖「別去!」
「幹什麼幹什麼?」男人又累又睏,他已經為兒子的事夠煩了,「你們這一天天的,能不能給我個安靜日子過啊?」
製造麻煩的兒子、沒用又愛花錢老婆,這種家除了給他添麻煩之外,他真的不知道有哪裡是值得稱為一個家?
「老公!」女人緊緊扣著他「你忘了嗎,阿齊他已經──」
不在了啊!
男人瞬間清醒,是啊,他那個寶貝兒子,已經被他們親手埋在了山上,不是嗎?
那麼……男人低下了頭,看著那個在地上匍匐著、一寸一寸朝他腳邊來的人是誰?
瘦骨嶙峋、渾身是土,但是那衣服與褲子,就是那晚阿齊身上穿的制服……電光石火間,男孩倏地抓住了男人的腳!
「哇啊!」男人嚇得縮回腳,女人看不見地板上的阿齊,只是被丈夫的行為嚇得慌張。
「你看到什麼了!」女人恐懼的喊著,抓起枕下的經文朝空中筆劃,「阿齊,你不能怪我們,你是自己搞死自己的,爸媽只是把你埋起來而已……」
下一秒,本在地上爬行的身影唰的拔地而起,一轉眼便跳上了他們的床!
中年夫妻瞬間愣住,在昏暗的夜燈照耀下,他們或許看不清那沾滿泥土的臉龐,但是、但是那身形衣著,再再都是自己七天前親手埋下的兒子啊!
「啊……啊……」男人喊不出一個字來,他們敢情是活見鬼了嗎?
男孩歪了歪頭,一雙眼咕嚕咕嚕的看向男人,再看向女人,從喉間逸出宛如地獄傳來的沙啞聲響。
『給……我……』
邊說,他嚥了口口水。
「哇……哇──」女人尖叫著突然跳下床,就朝著門口要奔去!
瘦削的土人啪的一旋身,直接從床上跳撲上女人的後背,磅的就將其撲倒在地!
躲在床頭的男人嚇得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兒子撲倒了妻子,從他眼前消失,然後就……沒人尖叫、沒人逃跑,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發生了什麼事?
他緊張的的往床尾的方向爬去,他想呼喚老婆,但卻又怕阿齊的亡魂還沒走,但這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他全身汗毛直豎,安靜到……不,不對!
他發抖的手停下,側耳傾聽,聽見了吧唧吧唧的聲響。
那彷彿是有人正在大快朵頤些什麼……而他對那種聲音太熟悉了,那正是他們家的爛習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唸了多少回──
吃飯不要發出聲音!
再往前爬了幾寸,妻子的臉總算出現在眼前。
肥胖的女人躺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向天花板,而他們那個七天前就已死去的兒子,正趴在媽媽的身上,發出吃飯的吧唧聲。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看著地上鮮血橫流,男人不敢猜是怎麼回事,他真的嚇到哭出來,卻不敢哭出聲,雙腳開始不聽使喚的晃動,然後──他兒子滿嘴是血的抬起了頭!
他望著上方、床尾的男人,咧嘴而笑。
『給我。』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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