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阿狗發著抖,明明時值盛暑的午夜,他卻渾身冷到上下顎的牙齒無法抑制地碰撞,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他冷是因為寒氣,冰冷徹骨的陰邪寒氣在此時此刻無處不在,不只是瀰漫在空氣中,也隨著難以言喻的恐懼順著血液在他體內各處四竄。
而寒氣的來源是目前他所遭遇到的狀況,他這輩子從沒有遇過這麼邪門的事,而且又是在今天,七月半,這個一年當中陰氣最重的日子。
不斷默念著佛號的阿狗,手中緊握著妻子幫他從福天宮求來的護身符,祈求著能趕快抬起腳來逃離這裡。
而偏偏在這個當下,在這種明知自己撞了邪的情況下,他卻只能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只因為大熊的那幾句話。
大熊總是這樣,就像長輩說的,一喙掛雙舌,什麼屎尿都能講甲糊瘰瘰。
但大熊剛剛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使得阿狗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是真的很後悔,後悔著為什麼自己當初這麼經不起激,明知山有虎,明知今天鬼門開,卻還是要硬著頭皮陪大熊跑進這棟出了名的「不乾淨」、不知多少人跳樓的國宅來一探究竟。
阿狗看著背對著他的大熊,正獨自跪在那憑空出現的「東西」前,不斷搖晃著身體。
在一片黑暗之中,紅色燈籠發出的紅光,幽幽灑落在大熊的身上,讓大熊看起來像是身上沾滿了血。
就在這麼看著大熊的背影時,原本就無比不安的阿狗又倒吸了一口涼氣,雞母皮瞬間一波一波爬滿全身。
跪在地上的大熊身旁怎麼多了一個身影?跟那「東西」一樣,無聲無息地就這樣突然出現。多出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身影,那女人以正面對著阿狗,低著頭,長髮遮住了臉,雙手抱胸。
阿狗眨了眨眼,希望自己只是幻覺眼花。
但那並不是幻覺,就在他眨眼的瞬間,女人的頭抬了起來,並且直直看著阿狗。
由於距離不遠,藉著紅光,阿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女人的臉,那張臉讓阿狗還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先失了禁,而沒能喊出口的恐懼就這麼卡在喉頭,只發出了一聲打嗝般的「呃」。
恐懼讓雙腳抖到快癱軟的阿狗急忙閉上眼睛,並且開口以最大的音量喊著佛號,也將手中的護身符握得更緊。但他卻不知道,那條掛在他脖子上繫著護身符的紅線,在他與女人對上眼的剎那就斷掉了;摺成六邊形、放在印著燙金神明圖樣香火袋內的黃紙符令,也在紅線斷掉的同時瞬間發黑。
他也不知道,無論他佛號喊得多大聲,當他踏進這棟國宅時,就注定了再也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