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非夢？
＊＊＊
呼……呼……
座落在眼前的，是極其龐大，卻早已敗落至極的城市遺骸。
淹沒這些人工骸骨的，是茫茫無際與彷彿要吞噬天地所有景物的原始叢林。
近黑的幽綠遍布視野，張牙舞爪地往四處蔓延，如海如夢魘，偶爾有些穹頂、樓閣從綠霧裡探出，像是原本居民被停滯的最後一點存在過的痕跡。
冰冷的風吹過，帶起陣陣植物與無機物摩擦的沙啞聲響。
或許有硝煙與血腥，還有來不及被帶走的亡靈殘留的嘆息。
深色的綠、深色的沙黃。
還有深色的暗紅。
棲息在沙與泥上的並不是火焰，而是從某些生命體內慢慢蜿蜒溢出的不祥色澤。
就像一次又一次的詛咒、憎惡、怒罵，深深刻印在大地上，有新有舊，數量極多，一眼望去如群蛇爬行，怵目驚心。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朝上的掌心沾染半乾涸的暗紅色液體，邊緣隱隱發黑地黏在皮膚上，冰冷濃濁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
不太舒服。
傳來的觸感不太舒服。
這是什麼？
「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無法理解。
感受到手掌帶來不適的同時還有湧上心頭的情緒，陣陣鮮明到無法忽略，令人窒息的憤怒、憎惡、絕望，以及夾雜在裡頭的某種異樣愉悅，蔑視弱小事物那種居高臨下的憐憫……如同看著某些自以為厲害，在我眼裡卻孱弱不堪，執著著前仆後繼來找死的生命體所產生的微妙感覺。
簡稱無效送頭。
有點可憐，但又可笑。
大概打遊戲時，魔王看村民也是這種感觸吧。
昏暗模糊的視覺就在這種滑稽的心情與混亂周遭中緩緩恢復過來。
我隱隱透過了手掌與手指縫隙看見下方地面，那些被染色的沙土薄薄地覆蓋住躺倒在地上的幾具人體。
有男有女，有年輕，也有年長的面孔。
這些人是誰？
部分穿著極為眼熟。
制服？
袍服？
「咳……」
旁側右前方有具還沒涼透的人，吃力地翻過身體，以往美麗的面孔滿布傷痕與血漬，與最初見面時的模樣完全不同，既狼狽又不堪。
她是誰？
我歪了歪頭。
有點熟悉，但又很陌生。
「……這就是你……要的嗎？」仰起的破碎面孔無神凝視著晦暗的天空，黑色的紋路爬在她的面頰，一點一點裂開，迸出更多血液。
「……」走向那具纖細的身軀，我蹲下身，聽著對方越來越輕淺、費力的呼吸，可以感受到死亡正在逼近的聲響與氣息，但在這之前她多半還要痛苦一小段時間，所以我略微思考後抬起手，黑暗自手心蔓延而出，加速剝離女性殘存的生命，給予她更為輕鬆的解脫。
「晚安，庚學姊。」
………
……？
下意識脫口的名字讓我微頓了下，但很快就繼續執行奪命工作。
這不難，我已經很習慣這些事情。
生命氣息消失後，我收回手，不怎麼留戀地離開如今已是單純肉塊的軀體——地上太多了，這具看上去似乎也沒有比較特別，即使她有名字。
我多凝視了她幾秒，還是沒想起為什麼這個有名字、哪裡特別，於是轉開視線，下意識朝右後方開口。
「哈維恩？」
夜妖精從幽暗的樹叢中走出，冰冷無溫的眼眸看不見絲毫情感。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夜妖精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好像長存於我的記憶裡成為某種設定，又好像沒出現過這個人，但我對他沒有任何殺意或是想要抹除的感覺，相反地，居然還有種說不出的信任感。
這就很有意思。
我抬起手，黑色的火焰在指尖轉動，但沒有丟過去的欲望，只好悻悻地再度掐熄。
對了，好像……還有一個……嗎？
刷過信任感的，總覺得不只眼前這個。
但周圍的生命體僅有我們兩人。
為了確認，我還刻意用黑暗力量掃描過方圓十里，除了植物以外，連隻蟲都沒有。
「這是哪裡？」拋去思考還有一人是誰這種麻煩又困擾的事，我相當乾脆地詢問走到身邊的夜妖精。
對於我不定時失去某些記憶或者奇怪的發問模式似乎很熟悉，夜妖精沒露出怪異的目光，鎮定而平靜地回應：「白色種族的城市遺骸，以及空間相疊之後，沉默森林的遺跡。」
「呃……」
「白話說，就是二合一重疊殘跡。」夜妖精開啟簡化模式。
「懂了。」我點點頭。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曾經繁華，但在邪神降臨後被殲滅成為死城的種族城市。
然後是獵殺隊追殺我們時，因為鬥毆範圍過大並過於激烈，觸發了沉默森林的禁地——也就是不明妖魔們留下的空間術法，諸如此類的種種巧合把整座死絕的沉默森林拖拽出來，硬生生交疊到廢棄城市裡。
以遊戲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兩者疊加後成為新型態的副本或者後世地圖，看起來熟悉又不熟悉，沒有安全只有危險。
當然，危險是對特定的白色種族來說，黑色種族在這裡根本如魚得水，完全不會被腐敗的力量或黑暗氣息影響，某程度上甚至還能夠反吸收，壯大自己的實力。
我們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本意是躲避白色種族的獵殺隊，但現在好像發展成了白色種族來「刷怪」、「攻略」的景點。
眾所皆知，菁英怪當然不可能刷一次就成功。
於是就會變成剛剛那副模樣。
……這要從哪裡追憶起呢？
啊，是從入學之後開始的吧？
如果當時沒有入學，說不定不會認識其他人，也不會知道世界的另外一面，更不會看清楚我們家所面臨的危機。
一想到這些，我就有點頭痛。
真．物理性頭痛。
好像有什麼在提示我不要繼續深思。
想太多沒好處。
我敲了敲腦袋。
「須要我如同往常替你做一些記憶提示嗎？」夜妖精抬手掀動沙土與黑綠的植物，窸窣蔓延過來的樹根、藤蔓覆蓋屍體們，將其慢慢地拖入裂開縫隙的大地，永遠成為世界的一分子。
「記憶提示？」我按著眉心，微皺起眉。
依然表現出很熟悉我這副德性的哈維恩耐著性子，緩緩開口：「是的，你的記憶混亂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約定每隔一陣子就必須為你做記憶提示，讓你可以不用那麼迷惑……或抓狂；畢竟你錯亂之後，經常性地遺忘各種事件，接著做出怪異的行為，包括但不限於挑戰白色種族的神經或駐地、破壞某些聖地、爆破部分禁地。喔對，因為這樣，目前還債台高築。」
「……」
似乎有這樣的事。
我隱約覺得應該是我會幹的事，又覺得不太像是我會幹的事，我確實是很想爆破某些地方啦。但在我記憶混亂之前，不是會先有人制止我嗎？殘留的印象確實是這樣……吧。
那麼，會阻止我的人在哪裡？
我總覺得「他們」應該一直都在，至少不會讓我變成赤貧。
放任我大肆破壞、大開殺戒之類的，莫名有點匪夷所思……如果這裡倒一地真的都是我幹的好事——雖然確實看上去是我會用的手法無誤，到處都是熟悉的黑色力量，顯然我超放肆地狠狠掃射了一輪。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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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座落在眼前的，是極其龐大，卻早已敗落至極的城市遺骸。
淹沒這些人工骸骨的，是茫茫無際與彷彿要吞噬天地所有景物的原始叢林。
近黑的幽綠遍布視野，張牙舞爪地往四處蔓延，如海如夢魘，偶爾有些穹頂、樓閣從綠霧裡探出，像是原本居民被停滯的最後一點存在過的痕跡。
冰冷的風吹過，帶起陣陣植物與無機物摩擦的沙啞聲響。
或許有硝煙與血腥，還有來不及被帶走的亡靈殘留的嘆息。
深色的綠、深色的沙黃。
還有深色的暗紅。
棲息在沙與泥上的並不是火焰，而是從某些生命體內慢慢蜿蜒溢出的不祥色澤。
就像一次又一次的詛咒、憎惡、怒罵，深深刻印在大地上，有新有舊，數量極多，一眼望去如群蛇爬行，怵目驚心。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朝上的掌心沾染半乾涸的暗紅色液體，邊緣隱隱發黑地黏在皮膚上，冰冷濃濁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
不太舒服。
傳來的觸感不太舒服。
這是什麼？
「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無法理解。
感受到手掌帶來不適的同時還有湧上心頭的情緒，陣陣鮮明到無法忽略，令人窒息的憤怒、憎惡、絕望，以及夾雜在裡頭的某種異樣愉悅，蔑視弱小事物那種居高臨下的憐憫……如同看著某些自以為厲害，在我眼裡卻孱弱不堪，執著著前仆後繼來找死的生命體所產生的微妙感覺。
簡稱無效送頭。
有點可憐，但又可笑。
大概打遊戲時，魔王看村民也是這種感觸吧。
昏暗模糊的視覺就在這種滑稽的心情與混亂周遭中緩緩恢復過來。
我隱隱透過了手掌與手指縫隙看見下方地面，那些被染色的沙土薄薄地覆蓋住躺倒在地上的幾具人體。
有男有女，有年輕，也有年長的面孔。
這些人是誰？
部分穿著極為眼熟。
制服？
袍服？
「咳……」
旁側右前方有具還沒涼透的人，吃力地翻過身體，以往美麗的面孔滿布傷痕與血漬，與最初見面時的模樣完全不同，既狼狽又不堪。
她是誰？
我歪了歪頭。
有點熟悉，但又很陌生。
「……這就是你……要的嗎？」仰起的破碎面孔無神凝視著晦暗的天空，黑色的紋路爬在她的面頰，一點一點裂開，迸出更多血液。
「……」走向那具纖細的身軀，我蹲下身，聽著對方越來越輕淺、費力的呼吸，可以感受到死亡正在逼近的聲響與氣息，但在這之前她多半還要痛苦一小段時間，所以我略微思考後抬起手，黑暗自手心蔓延而出，加速剝離女性殘存的生命，給予她更為輕鬆的解脫。
「晚安，庚學姊。」
………
……？
下意識脫口的名字讓我微頓了下，但很快就繼續執行奪命工作。
這不難，我已經很習慣這些事情。
生命氣息消失後，我收回手，不怎麼留戀地離開如今已是單純肉塊的軀體——地上太多了，這具看上去似乎也沒有比較特別，即使她有名字。
我多凝視了她幾秒，還是沒想起為什麼這個有名字、哪裡特別，於是轉開視線，下意識朝右後方開口。
「哈維恩？」
夜妖精從幽暗的樹叢中走出，冰冷無溫的眼眸看不見絲毫情感。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夜妖精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好像長存於我的記憶裡成為某種設定，又好像沒出現過這個人，但我對他沒有任何殺意或是想要抹除的感覺，相反地，居然還有種說不出的信任感。
這就很有意思。
我抬起手，黑色的火焰在指尖轉動，但沒有丟過去的欲望，只好悻悻地再度掐熄。
對了，好像……還有一個……嗎？
刷過信任感的，總覺得不只眼前這個。
但周圍的生命體僅有我們兩人。
為了確認，我還刻意用黑暗力量掃描過方圓十里，除了植物以外，連隻蟲都沒有。
「這是哪裡？」拋去思考還有一人是誰這種麻煩又困擾的事，我相當乾脆地詢問走到身邊的夜妖精。
對於我不定時失去某些記憶或者奇怪的發問模式似乎很熟悉，夜妖精沒露出怪異的目光，鎮定而平靜地回應：「白色種族的城市遺骸，以及空間相疊之後，沉默森林的遺跡。」
「呃……」
「白話說，就是二合一重疊殘跡。」夜妖精開啟簡化模式。
「懂了。」我點點頭。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曾經繁華，但在邪神降臨後被殲滅成為死城的種族城市。
然後是獵殺隊追殺我們時，因為鬥毆範圍過大並過於激烈，觸發了沉默森林的禁地——也就是不明妖魔們留下的空間術法，諸如此類的種種巧合把整座死絕的沉默森林拖拽出來，硬生生交疊到廢棄城市裡。
以遊戲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兩者疊加後成為新型態的副本或者後世地圖，看起來熟悉又不熟悉，沒有安全只有危險。
當然，危險是對特定的白色種族來說，黑色種族在這裡根本如魚得水，完全不會被腐敗的力量或黑暗氣息影響，某程度上甚至還能夠反吸收，壯大自己的實力。
我們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本意是躲避白色種族的獵殺隊，但現在好像發展成了白色種族來「刷怪」、「攻略」的景點。
眾所皆知，菁英怪當然不可能刷一次就成功。
於是就會變成剛剛那副模樣。
……這要從哪裡追憶起呢？
啊，是從入學之後開始的吧？
如果當時沒有入學，說不定不會認識其他人，也不會知道世界的另外一面，更不會看清楚我們家所面臨的危機。
一想到這些，我就有點頭痛。
真．物理性頭痛。
好像有什麼在提示我不要繼續深思。
想太多沒好處。
我敲了敲腦袋。
「須要我如同往常替你做一些記憶提示嗎？」夜妖精抬手掀動沙土與黑綠的植物，窸窣蔓延過來的樹根、藤蔓覆蓋屍體們，將其慢慢地拖入裂開縫隙的大地，永遠成為世界的一分子。
「記憶提示？」我按著眉心，微皺起眉。
依然表現出很熟悉我這副德性的哈維恩耐著性子，緩緩開口：「是的，你的記憶混亂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約定每隔一陣子就必須為你做記憶提示，讓你可以不用那麼迷惑……或抓狂；畢竟你錯亂之後，經常性地遺忘各種事件，接著做出怪異的行為，包括但不限於挑戰白色種族的神經或駐地、破壞某些聖地、爆破部分禁地。喔對，因為這樣，目前還債台高築。」
「……」
似乎有這樣的事。
我隱約覺得應該是我會幹的事，又覺得不太像是我會幹的事，我確實是很想爆破某些地方啦。但在我記憶混亂之前，不是會先有人制止我嗎？殘留的印象確實是這樣……吧。
那麼，會阻止我的人在哪裡？
我總覺得「他們」應該一直都在，至少不會讓我變成赤貧。
放任我大肆破壞、大開殺戒之類的，莫名有點匪夷所思……如果這裡倒一地真的都是我幹的好事——雖然確實看上去是我會用的手法無誤，到處都是熟悉的黑色力量，顯然我超放肆地狠狠掃射了一輪。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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