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做愛楓林晚

當我們還逗留森林裡
那時，天色已經向晚了
你說，每當黃昏你便有一股衝動
想要流淚
或者做愛—於是
我們只好停下車來

做愛。
於是天色真的已經晚了
你說森林裡，天黑總是特別早
滿山紅樹先化為杜鵑泣出的鮮血
如切斷的動脈血

再漸漸化為靜脈
再化為死亡所流洩的

黑血。我們於是停車做愛
做到
身體裡的血都流盡
只剩下黑—

完整的夜黑當中，我們依稀記起了
我們原不為楓紅而來

我們要在彼此身體裡
找到

黃昏。
2006

豔遇

我尾隨著那人
進入那截少人的車廂

我挨著他身邊坐下
而非有點距離的

斜對角：這樣
更方便暗中打量—

我們各自低頭專心滑手機
失去張力的大腿貼著大腿

（各自心事紛紛快速轉動如漩渦狀星系
無數如恒河沙數的煩惱細塵飛揚起來）

那是清晨駛往城中心的地鐵
座位上窗形的陽光被不斷切斷切斷切斷

切斷切斷切斷
切斷切斷切斷—又立連結

我突然站起身來走出車廂
內心悸動

像經歷
一次完美的高潮。
2014.10/2017

自由

自由是什麼？ 生而為人
真的有自由
這回事嗎？

（然而我知道你
是嚮往自由的—）

原諒我來到了這個世界
並且成了最小的兒子
你一定感受到了牽絆
而我，我從來就只是個需索無度的小孩—

只有情緒情緒情緒情緒情緒情緒情緒（世上
還有什麼比這更牽絆？）
我曾經企圖做個更好的兒子
娶妻生子，力爭上游
光耀門楣—只是
我很早就知道
我嚮往的和大多數人不一樣

在一個並不鼓勵頌揚不一樣
的國度裡，你一定更辛苦—
你一定很早就明白
我的不一樣

因為是你
給了我自由。
2015.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