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一、 我是黑桃7

  我是黑桃7。
  是的,就是撲克牌上有七個黑桃的「黑桃7」。
  我和我們家族的人住在一個紙盒子裡。
  很擠。
  擠得不得了。
  擠得前胸貼後背。
  沒辦法,這是身為撲克牌的宿命──五十二張牌要永遠的住在小紙盒裡,累世不能翻身。
  哦,忘了,還有兩個討厭鬼。

  住在盒子裡,動也不能動。
  我們不能講話、不能唱歌、不能談天說笑,甚至連放個屁都不行。
  只有人類在玩牌,把我們「嘩」的倒出來時,才解了禁、鬆了咒,可以自在的呼吸、吐氣,甚至輕微的動動手動動腳──如果你有仔細觀察的話。
  當黑桃7也不是我願意的事。
  七個黑麻麻、硬邦邦的黑桃,堅固的烙印在身上,我躲得掉嗎?
  躲不掉。
  所以,只好乖乖當起黑桃7了。比起來,我是寧願當紅心7 的。紅心家族是我們撲克牌裡最活潑熱情的家族,永遠笑咪咪、熱呼呼,一顆顆紅心像一顆顆心臟,撲通撲通有活力,任誰看了都會喜歡。
  紅心多好,是活的;黑桃多僵,是死的。
  所以,我和我的兄弟們無所不用其極想要變成紅心家族的一員,希望能由黑翻紅,由死變活。
  我的弟弟黑桃3尤其來勁。
  他曾經悄悄的和紅心3商量,希望能和他交換一顆紅心。
  紅心3大笑說:「哈哈哈,兄弟,不是我不願意,你想想看,一張撲克牌裡有紅心也有黑桃,能看嗎?玩牌的人是要把這張牌歸到紅心這一家族,還是黑桃這一家族?不要為難人類了。」
  黑桃3氣得三顆黑桃更黑了。
  後來,黑桃3又跑來跟我說:「兄弟!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我打算以後排隊都排在紅心3的前面,用我的背磨掉他的紅心,磨光後,讓他做不成紅心3。
  哎呀,真是典型的由愛生恨,果然黑心。
  因為我也嫉妒紅心,我也黑心,所以很爽快的答應了。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紅心3逃不出我們的黑心包圍,竟然很快的,半顆紅心就被我們磨弄下來。
  那真是快樂的一刻,卻也是悲慘的一刻。
  黑桃老K知道了以後,狠狠的把我們罵了一頓,說:「只要紅心3不再是紅心3,我們這一盒撲克牌就完了。」
  「為什麼?」
  「傻小子,難道你不知道我們五十二張撲克牌看起來雖然各自獨立,命運卻是休戚與共。少了一張紅心3,需要時,誰來代替?梅花3?方塊3?一副撲克牌只要少了一張,所有的遊戲都不能玩,其他的牌都會變成廢紙,下場不是被扔進垃圾桶,就是丟入碎紙機。」
  碎紙機?想想真是不寒而慄!
三、向內捲,向外捲

  每次出場,國王、王后和騎士們總是維持最佳造形。
  頭髮一絲不苟,西裝井井有條,該帶的花,該拿的葉,甚至頭飾、腰帶、珠寶,亂中有序,和諧完美,幾乎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
  事實上,為了整理服裝儀容,國王王后們也歷經多次的爭吵。
  其中,最大焦點就是「頭髮」!
  到底腦袋上的頭髮是要中分?還是旁分?每個國王各有高見。
  黑桃國王說:「當然要中分啦!這代表國王的態度不自私、不偏坦,一分為二,大中至正。」
  紅心國王說:「中分多死板哪!當國王已經很嚴肅了,不需要頭髮也跟著嚴肅。旁分好,旁分比較浪漫。」
  梅花國王考慮的倒不是這些,他說:「聽說中分比較容易禿頭。」
  方塊國王馬上持聲反對:「錯錯錯!旁分才容易掉髮,而且王冠會戴不住。」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方爭執不下,這該怎麼辦?
  幸好,國王們最後決定:隨各自喜好!反正,王冠一戴,大家都一樣威風凜凜,不要吵!
  中分的事情解決了,頭髮的「捲法」又引起很大的爭議。
  依照規定,國王要留長髮,那麼長髮是要向內捲還是向外捲?大家又開始脣槍舌戰。
  黑桃國王說:「當然是向外捲啊!沒聽過『俏麗』這個詞嗎?頭髮就是要又捲又「翹」,才會柔柔亮亮,閃閃動人。」黑桃國王輕輕撥了一下頭髮。
  「黑桃國王想太多啦!」方塊國王很不以為然,「我們又不是女生。頭髮又捲又翹多難整理呀!向內捲比較好,看起來嚴肅又不失親和,而且還能展現健康的髮質。」
  「不,向外捲!」
  「不,向內捲!」
  四位國王爭執不下,還勞駕王后們出馬。沒想到,王后的意見也是五五波。最後,國王決定舉行大規模的公投,讓所有撲克牌都來參與這場「髮型的對抗」!
  知道有投票權後,身為撲克牌的我們多高興啊!雖然我們只有徽記,沒有頭髮,但還是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高談闊論。
  黑桃8說:「光頭最好,所謂三千煩惱絲,只要將它理光,管它內捲還是外捲,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不行,國王是一國之尊,怎麼可以光頭現身,一定會嚇壞玩撲克牌的人!」黑桃6說。
  黑桃1輕聲細氣的說:「我看過一個玩牌的女士,她的頭髮有好美的波浪捲,國王應該試試!」
  「不止波浪捲!」黑桃6接著說,「還有玉米捲、螺絲捲、麻花捲、爆炸捲等,這些捲法都比內捲外捲有趣多了!」
  「哎喲!捲來捲去多麻煩,」我說,「幸好我沒有頭髮,每天擦身上這七顆黑桃就累死了,哪管得到頭髮?」
  「我倒覺得國王該注意『鬍子』而不是頭髮。」黑桃2插了一句。
  「為什麼?」
  「鬍子更能展現國王的品味和格調,而且鬍子也有很多種造形,比如山羊鬍、八字鬍、一字鬍,甚至把鬍子剃掉,看起來會更年輕。」
  「夠了,頭髮都沒搞定,還拿鬍子做文章。」黑桃8擺擺手,一副不以為然的語氣。
  只見黑桃2悶悶不樂,欲言又止,默默走開了。
一、砍了他的頭!

  桌上有一本書。
  這本書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恰巧占據了我們深夜時分自由活動的場地,實在不方便。不過,人類小女孩的書籍總是隨手亂放,身為撲克牌的我們也無可奈何。
  我和黑桃8爬上書的封面,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但是書上除了漂亮的圖畫外,什麼都沒有;而且書皮好硬,我在上面摔了幾次,好痛!
  倒是書的封面很吸引人,看得出畫上有小女孩、白兔、懷錶、花園等等──咦,這是什麼?
  「快,黑桃8 快來,我看到『我們』了!」
  「什麼叫『看到我們了』?」
  「就是我們呀,撲克牌,也在書上!」
  「怎麼可能?」
  黑桃8朝我指的地方仔細觀看,圖畫得不大,又有些模糊,得花點心力才看得清楚。
  「真的,是撲克牌呢!」黑桃8也有些意外。
  「沒想到我們這麼出名,書上也有蹤跡!」我很興奮。
  「不過,這本書在講什麼呀?是小女孩在打牌嗎?還是白兔在玩錶?」
  「不如,來翻翻這本書吧!只要翻到有撲克牌的地方,就能知道書上的情節了!」我提議。
  「好方法!」
  我和黑桃8七手八腳想翻開這本書,但是書本很重,我們使盡了所有力氣,卻連一個角都掀不動,怎麼辦?
  「我去號召所有的撲克牌都來翻書,難得有看書的機會,不全體總動員怎麼可以呢?」
  一旦下達撲克牌動員令,所有撲克牌會馬上就位、團結一致,就像螞蟻一樣,相信再厚重的書籍也會被我們一頁一頁掀開。
  在大夥的同心協力之下,「書」終於被翻開了。
  好美的書,好精緻的圖畫,雖然看不懂文字,但是光看那漂亮的圖畫,大家都覺得非常值得。
  「你們看,這,這,好像我們的紅心王后哇!」
  在書頁的右上方,畫了一名高貴的女士,瞧她身上的裝扮,布滿大大小小的紅心,和我們的紅心王后,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才怪!我們的王后熱情溫柔,比她漂亮多了!」紅心9說。
  「是啊!她的樣子看起來很嚴肅,像個壞人!」方塊6說。
  「誰說我是壞人?誰敢在背後說我壞話?」
  我們看到一個無法相信的畫面──書上的人物,那名女士,竟然彎起腰,直起身子,就像早上起床一樣,爬起來了。
  她從書上走到桌上來,無視我們驚訝的眼光,只是一直嚷著:「誰說我是壞人?」
  我指了指方塊6。
  那名女士大聲說:「來呀!把他的頭砍了!」
  黑桃8最勇敢,上前詢問:「請問,你是誰?」
  「我是紅心王后,竟然裝作不認識?來呀!把他的頭砍了!」
  「可是我們己經有紅心王后了,你究竟是誰?」
  「什麼,竟然有冒牌王后。來呀!把他抓起來!」
  事情真是奇怪,王后怎麼會鬧雙胞呢?
  方塊1趕緊去向國王、王后報告。在這個空檔,這名高貴的紅心王后依舊不停抱怨:「這是什麼地方?一張椅子都沒有?我的隨從呢?跑到哪裡去了?公爵夫人怎麼還不進來伺候!」
  幸好,國王、王后馬上趕來。
  兩后相會,高下立判。
  沒錯,來的貴賓衣著華麗,寬大的裙襬,高聳的帽飾,一望而知是出身名門望系的撲克牌家族;而我們的王后,穿的是制式的紅心王后裝,寶石裝扮雖然恰如其分,一比之下,難免寒酸。但幸好王后擁有誠懇的笑容,可親的態度,溫暖如春風,和貴賓的冷若冰霜相比,我們的王后更勝一籌。
  國王、王后迎接貴客闢室密談,不久之後,出來發表談話了。
  王后說:「這一名從書來的紅心王后,是很久很久以前旅居英國的遠親,多年來只聞其名,無緣相見,今天能在此時此地相會,真是一樁美好的緣分哪!
  因為她長年居住國外,難免會對這個小地方陌生,大家一定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款待,務使賓至如歸。其實──」王后嘆了一口氣說:「她悶在書裡那麼多年,也是應該出來透透氣了!」
  王后說的話,我們似懂非懂,不過我猜就是因為悶在書中太久,才會養成她的壞脾氣吧!
  既然要好好款待,大夥就盡力而為。
  「茶呢?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端上一杯茶?」
  紅心10趕緊端上一杯現榨的紅桃汁。沒想到紅心王后大喊:「我要的是下午茶呀,有蛋糕、果醬和小點心。這是紅墨水嗎?該不會想毒死我吧!」
  「報告王后,您說的東西,我們都沒有吃過。在這裡,紅桃汁是最珍貴的飲料,還請您將就將就。」紅心10忍不住據實以告。
  「沒有茶,沒有蛋糕,這是什麼待客之道?來呀!把他的頭砍了!」
  大家怔怔的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了解這句話的涵義。
  紅心騎士出來解釋:「所謂砍頭,就是消失,不要讓她看到。」
  原來如此,不早說,不用伺候難纏的貴客,紅心10樂得躲進紙牌盒裡休息。
  「好吧,我不喝茶了。帶我走走逛逛吧!」紅心王后又下了一個指令。
  紅心騎士指派我和黑桃8扶著紅心王后逛一圈。
  第一次和這名高貴的王后近距離接觸,我既高興又膽怯。不過,我們活動的地方很小,只有一張桌面寬,實在逛不了什麼。
  「為什麼你們不住在森林或是花園,這個地方太小了,公爵的領地都比這裡大!」
  「報告王后,我們不懂森林、花園,而且地方太大,我們住不習慣。」方塊5突然冒出來說。
  「竟然批評我住的地方。來呀!把他的頭砍了!」
  方塊5嘻皮笑臉的溜走了。
  桌面下一隻蟑螂爬過,引起王后的注意。
三、魔術人生
‧選我,選我!

  其實我們最愛的撲克牌遊戲,不是一成不變的排七、撿紅點,也不是吵死人的心臟病、十點半;玄妙、驚喜、又帶點奇幻的「魔術」──才是大家的最愛。
這個「魔幻藝術」最早是梅花10告訴我們的。
  「你們知道嗎?沒參加過魔術的撲克牌,就像沒有吃過炸雞的小孩,一生乏味,可以直接進入碎紙機了!」梅花10誇張的說著。
  他又說:「魔術是騙人的,但是騙得高明;魔術是唬人的,但是又唬得有趣!聰明的撲克牌不要被騙進去,只要把魔術師的手法、道具盯緊一點,一切的祕密就在其中啊!」
  他還說:「每張撲克牌都夢想成為『魔術秀』被挑上的『牌』。是的,那是撲克牌最榮耀的時刻──英雄!只要一生一次,死也無憾哪!」
  梅花10講得口沫橫飛,我們聽得目瞪口呆,對魔術的期待也就更加深切。
  黑桃8甚至說:「如果真有參與魔術的一天,大家一定要在心裡大聲說:『選我,選我!』這樣就容易被挑上。啊,魔術秀的主角,只要那麼一次,一生就值得啦!」
  黑桃8的加油添醋,讓大家私底下都在偷偷練習「選我,選我!」這句話。
我們以為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沒想到,有一天,它竟然真的來臨了!
  人類家庭裡來了一位「魔術大師」──小女孩的叔叔。他打算在晚餐後的娛樂時光,來場精采的魔術秀。
  我們只是聽到消息就血脈賁張、心跳加快、秉氣凝神,準備傾全力搶當主角。哦,不,是配合大師的表演。
  小女孩的叔叔是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年青俊美、活力充沛。
  大師一上手果然驚豔,洗牌、切牌手法熟練。「唰」的一聲,一條龍漂亮展開,在場人士忍不住連連喝采。
  他清清嗓,語氣沉穩的說:「各位,現在請從這堆牌中選出一張牌,並記下它的花色。等一下,我會把它混入牌中,重新洗牌,再把這張牌找出來!」大師對著家裡的成員說。
  重要的時刻到了,雖然我們是背對觀眾的,但大家無不在內心大聲喊著:「選我,選我!」可惡的黑桃8還出怪招,拚命扭屁股!
  小男孩的手怯生生的在我們身上游移──一定是黑桃8的大屁股吸引他的目光。哎呀,他竟然挑中黑桃8。大家為之心碎;黑桃8卻得意洋洋,黑桃要變仙桃啦!
  真是一場精采的魔術!
  在大家的詫異聲中,大師精確無誤的把「大屁股」黑桃8找出來。當8顆黑桃最後現身的那一剎那,在場者無不歡聲雷動、拍手叫好;而所有撲克牌嫉妒的眼光,簡直可以殺死一隻蟑螂。
  「感覺怎麼樣?」趁著空檔我偷偷問。
  「太棒了!這一生,值得了!」黑桃8盡是滿足。
  「還不是因為我幫你。下一次,換你幫我!」
  「你幫我?好啦好啦,看在是兄弟的份上,下一次我幫幫你!」
  有了黑桃8的加持,我想應該可以雀屏中選!
  第二場魔術開始了,沒想到被選上的是方塊騎士。
  第三場魔術秀,小女孩挑到的是紅心5。
  第四場,女主人手一摸,哎呀,是梅花3。
  我忍不住了,氣憤難耐著對黑桃8抱怨連連。
  黑桃8只是悠悠的說:「沒想到大家的心機那麼重,方塊家族拚命閃動鑽石,紅心家族一起動員心臟怦怦跳,梅花家族把梅花當加油棒奮力搖哇搖,我們黑桃光扭屁股也扭不過人家,兄弟,自求多福了!」
  魔術大師說:「接下來,我要表演另一個更厲害的魔術。我會請人先挑選出一張牌,放在盒子裡,用布蓋上。當我念完咒語後,它會消失不見,但是只要我輕輕彈個指,它就會出現在你身邊。」
  更厲害的魔術──此時不把握,更待何時?
  我招手、扭屁股、拋媚眼、抬大腿,可以用的招數都用上了,卻比不過方塊9奪目的光芒。小女孩的手一伸,方塊9就此躍上閃亮的舞臺。
  我雖然嫉妒,但魔術的奇幻更吸引我的目光。大師念了咒語後,方塊9果然不見了,只見大師微微笑,輕輕彈個手指,天啊,方塊9竟然從小女孩的耳朵後面跑出來了!
  真是連我們撲克牌都想鼓掌的魔術表演哪!神乎奇技!
  「再來一次」的要求不絕於耳,大師說:「好,最後一次!」
  這一次,我幾乎要停止呼吸。
  大師熟練的撥弄著我們,當最後一條龍的手勢快出來時,黑桃8狠狠的踢了我一腳:「兄弟,對不起了!」
  這一腳真是痛徹心扉,我用盡辦法想穩住自己,卻管不住自己的身體,完美的一條龍中,只有我岔了出來,實在丟臉。
  男主人的手卻一下抓住了我,「好,就這張牌!」
  萬歲!我成了「英雄」,成了「主角」,成了閃亮亮的大明星!
  我對黑桃8眨眨眼,「大哥,你這招雖然不大光采,不過還是謝謝你的臨門一腳!」
  我被放到盒子裡,蓋上黑布。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盡全力參與整個過程,如果能掌握魔術的玄機奧妙,等遊戲結束後,我就威風了!
  我靜靜等著,等待布掀開的一剎那,想像著我會在哪裡出現並讓大家驚叫?
  微微的光,強烈的光,決定性的一刻來了,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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