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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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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的夢(センチメンタルな旅)

三十四歲那年,我接受國體署徵召,成為去日本集訓的青少年隊教練團成員。
檯面上,這是一個單純的交流活動,讓孩子們體驗在國外、陌生的地方比賽,備戰這幾年的國際賽事。而實際上,就連對國家大事既不關心,也沒興趣的我,都可以感覺到這其實是雪崩式斷交後,國體署長官在多方壓力下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促成的一個看似無關政治的交流活動。
十天的培訓與友誼賽咻地結束,長官們十分體恤地安排兩天假期,讓規劃行程的旅行社帶孩子們去觀光,體驗文化。那時每一次出國都是難得可貴的機會,我也打算趁這個時間上街走走,買些給家人的伴手禮。
我對給孩子們的禮物已經有些想法,除了必買的糖果餅乾,我還想買一台寶麗來相機回家。
幾個月前,我們家一起參加教會的復活節募款雞尾酒會,有個弟兄帶了寶麗來相機到現場。大女兒……不,在場每個人都很驚奇這台按下快門就可以印出照片的機器,直說有了這個,普通的相機大概都要死光了。回家後,老大老二對這台相機始終念念不忘,直說真是神奇,真是神奇。這趟出發前他們還千叮萬囑,叫我一定要上街找看看哪裡有賣。
但要給外子的禮物卻讓我苦惱。每年聖誕節,我都送他領帶和袖扣,這次想要送些不一樣的,卻怎麼也想不到該送什麼才好。
我比手畫腳,用破爛的日文向櫃檯人員詢問哪裡有賣相機一類的產品。搞了半天她才終於理解,在便條寫下地址跟最近的車站後,他們朝我鞠躬,送我踏上東京的街頭。

大概十一年前,我決定不再繼續當游泳選手。我天生容易緊張,練習的成績很不錯,姿勢也穩定。但在比賽當下,肩膀容易過度用力,就像失憶症那樣遺忘練習時的節奏,不知道該接下來該划左手,還是右手好。
最後一場亞洲運動會資格賽,我游出自己最好的成績,也在分組中暫時排第一,成績公布時我拚命祈禱,卻還是以零點三秒之差輸給另一組的學妹。我在池邊大哭,破碎的心拼也拼不回去。後來又參加了好幾場地區型錦標賽,但總是與金牌擦身而過。我其實知道,那場亞運資格賽是最後站上國際舞台的機會,錯過,失敗,就沒有了。於是年底我決定退役,接受邀約到一所剛成立不久的私立高中擔任體育老師。
邀請我的是學校一名董事,他之前是我的贊助商,做布料紡織與批發的生意。他很中意我,到職第二年,他就在春酒上把自己公司的年輕課長介紹給我。接著我們正式相親,很快就結婚了。外子大我六歲,假日常上教會,或許是因為從商,他信仰虔誠但方便,只有在需要時才尋求主的幫助。
我始終不敢告訴公婆,其實結婚前我就已經懷孕。在那個年代,沒有人會告訴你該如何面對這件事情。好在我跟他坦白之後,他馬上就說那就結婚吧。婚紗像雪,很漂亮。我們跑了好幾間攝影棚,也去山林間外拍。婚紗公司包車載我們上山,遍野的芒草黃澄澄,感覺比我頭上的白紗更潔白。婚禮也辦在很好的飯店,一切峰迴路轉,又快又突然。
婚後我跟幾個選手時期的朋友出去,到美軍俱樂部跳舞,聽音樂。她們都很羨慕我,覺得我找到一個好人家。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好幸運,但嘴上還是說著哪有的事情。她們開起玩笑喊我貴婦,喊著喊著,我的心也膨脹了起來。
或許是忌憚我跟董事之間的關係,所以沒人問我要不要離職,否則像我這樣剛到職就頻繁請假,想必是招人怨恨。我想應該很多人都看我不順眼,但我盡量將注意力放在照顧孩子,以及培育學生來證明自己。
我容易緊張,但也因此知道學生們擔憂的事,反而擅長引導他們放鬆,也盡量不使用行之有年的打罵教育。學生們也因此信賴我。老三出生前,游泳隊終於成為北部的勁旅。我也開始接受徵召到大型比賽執法或是擔任體育交流團的帶隊教練。我仍然熱愛游泳,每天也都會自主訓練兩公里,雖然不比選手當年,但身材還是維持得不錯。
這幾年生活平淡快樂,只不過在老二出生之後,我跟外子的床事就開始減少,老三出生之後,外子升官副總,平日派駐到中部的工廠。假日晚上我們也幾乎不再行房,我盡量不去想這是什麼緣故。

我左手提著相機店的袋子,右手拎著幾大盒糖果餅乾,卻還是一間店晃過一間店,遍尋不著送給外子的禮物。
突然間我被一名在路邊遊蕩的男子攔下。他戴太子鏡、留八字鬍、圓領上衣配陳舊的西裝外套,用吊帶拎起寬鬆的西裝褲,他舉起胸前的相機,不斷朝我拍照。
我以為他是那種在觀光地拉客的無賴,或是地痞流氓。一陣雞同鴨講後,逐漸理解他自稱是一名攝影家,覺得我很有魅力,才情不自禁拍下了我。我感覺自己被騷擾,生氣起來,又不敢拉搶他脖子上的相機,把底片拔出來。他輕浮地笑,啪啦啪啦說了一串日文,胸前的手也沒閒著,不停按下快門。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心情越來越煩。我問他既然自稱攝影家,那應該有照片可以看吧。
想不到無賴居然真的有作品。他指著街角禮品店旁邊的藝廊。不遠處的櫥窗上,確實貼著一張大型的黑白照片。照片裡的女人身穿方點洋裝,側過頭,整個人靠在火車座椅上。她面無表情,眼睛瞥過鏡頭,好像不太開心。
我來到藝廊的入口,門口的海報上除了那個女人,還貼著一張手寫信。上面的字跡歪歪曲曲,跟散在排水口的毛髮一樣醜陋。我試著透過上面扭曲的漢字來拼湊意思,猜測那個女人名叫陽子,是他的新婚妻子,而展覽是以蜜月旅行來做為主題。這是他「新婚旅行」的「真實寫真」。這倒是讓我想起那場始終被延後,最後不了了之的蜜月旅行。
剛退役那陣子,輸掉的亞運資格賽宛如幽魂跟隨著我。有時跟外子出門散心,半夜在旅館裡我都大哭特哭,懊悔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快個零點幾秒。有次他被吵得受不了,就說他要去漢城談生意,不然也帶我去玩?說著,還真的著手幫我辦理簽證,準備出國事宜,我也一天天期待了起來。
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韓國突然就被列為不適合前往的地區,當局取消了大量旅遊簽證,雖然外子持有商業簽證還是可以去,但我就沒辦法成行了。隨後就是一連串發現懷孕、籌備婚禮,待產,老大老二接連出生,彼此的事業步上軌道,孩子需要更多的照顧與陪伴,本來說延後的蜜月旅行,到最後也無疾而終。
我開始觀賞貼在展牆上的照片。
他拍陽子起床無神的樣子,靠在景點欄杆的側臉、從飯店房間看出去的大路口、路邊的大塊石頭、街角的雜貨店、置於牆邊的腳踏車、路上行走與等待中的行人……真的就是非常普通的出遊照片,令我大失所望,越來越認為他本質上就是個無賴。照片歪斜,沒有重點,畫面也很差勁,好像只是隨手拍下那樣,跟每個人放在抽屜裡的日記沒什麼不同,感覺就連我也拍得出來。
可接下來,攝影師帶著陽子來到一間日式旅館,兩人穿過庭院,抵達幽黑深黯的房間。
天色已晚,他要求陽子脫掉上衣,橫躺在兩床鋪好的被褥上,接下來他又要陽子雙手舉高,僅穿條黑色的內褲來給他拍……這樣貪婪、無恥,以非常近的距離拍攝陽子毫無防備的胸脯,下一張照片甚至連內褲也不剩,陽子雙手交握自然下垂擋住陰部,再下一張……陽子窩在這名男人的跨下,臉頰鼓起,這個動作請原諒我說不出口。
接下來還有好幾張他們在纏綿的照片間隔出現在爛透了的日常照片裡,陽子全身向後弓起,宛如仰式起跳——可我只感覺自己被徹底侵犯,全身發熱。


這就是藝術嗎?我快步衝進百貨公司。這種輕浮,醜陋的態度也算是藝術嗎?我想起自己剛成為選手那年,也看過的一場裸體藝術展。記得是在北部有個裸體模特兒,她以自己為主題,舉辦了一場匯聚了她的裸體攝影、油畫、雕塑等等的綜合美術展。我跟泳隊的學姊在報紙上看見廣告,好奇極了,就打算趁賽間的休息日跑去看展。當天上午訓練結束,我跟學姊簡單洗過身體,就搭上公車前往會場。
展覽人潮非常多,正午熾熱,我跟學姊在豔陽下等待,又被無數的男人女人擠進會場。男性汗水悶住的氣味交融女人的脂粉氣味。我一張照片都還沒看見,就因蓬勃而沉重的呼吸,以及時時傳來的巧笑而感到頭暈目眩。
我們很快看過一圈,不敢多留,逃也似地離開會場。我真的想好好觀賞,可男男女女釘子似的目光讓我心神不寧,無助地緊跟學姊身上淡淡的氯水香氣,每件作品也都只敢草草看過,生怕被身旁的成年人想像成對性好奇的淫蕩女學生。

自己是個淫亂的人嗎?我亂想,在腦海裡將模特兒與自己的身體做比較,她的裸體看起來神聖、自然圓潤,有種大地母親,包容穩定的質素。我自豪的身體跟她比起來,充其量只是訓練有素的運動員罷了。晚上,教練來敲我跟學姊的房門。學姊是明天錦標賽的奪冠熱門,教練特別來叮囑,要她把身上的毛髮處理乾淨後,早點休息。
除毛是平凡而重要的事,每位游泳選手都會把自己身上的毛髮刮除乾淨,讓肌膚以最敏感的狀態去感受水流的方向。有人享受這種強迫感官打開的感覺,也有人認為這像凌遲,冷水烈火,灼燒著自己全無防備的身體。我們兩個還沉浸在展覽的餘韻,教練的話讓我們從夢中驚醒,學姊趕忙拿著剃刀和除毛膏走進浴室。
明明是已經習慣的事情,沙沙沙的脫衣服聲,今天聽起來好清晰。
過了幾分鐘,學姊把浴室打開一條細縫,說有些地方不好刮,請我去幫忙檢查看看。我推開門,氣氛有點奇怪,學姊裹著旅館白色浴巾站在裡面。我轉身讓她脫下浴巾,學姊臉發紅,就這樣一絲不掛出現在我眼前。她的肌膚光滑緊緻,沒有一絲贅肉,發育中的乳房、腰部與髖骨間的曲線配上稍短的下肢,盡顯她身為女性的生命力。我明明看過了無數次,卻在今天才感受到學姊的身體是這樣又美……又情慾。
鏡子裡,我應該也是這樣點滴看過學姊的身體,檢查容易因成長而生毛的部位。學姊舉起雙手露出腋窩,隨後我蹲下,陰阜留有點點毛根,我感覺到她的身體,我的身體都在發熱、滾燙。我顫抖伸出手指,學姊輕微呻吟,肌膚起了疙瘩,散發出如生肉腐壞的幽香,我細細撫摸那微微浮起的粒粒觸感——上面真的,一根毛髮都沒有。
學姊轉身彎下腰,在即將看見的前一刻,我回過神,猛地站起,自己還沒準備好清晰注視別的女人的陰戶。慌忙告訴學姊說,我想應該都除乾淨了,逃出了浴室。幾分鐘後塑膠門發出呀咿的聲音,學姊換好睡衣,穿戴整齊走出浴室。
熄燈後,若即若離的呼吸聲,逐漸充滿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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