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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向燈塔:一段凝視生活與自我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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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降檔」的生活日常

一部由德國新浪潮電影導演文溫德斯執導,日本影帝役所廣司擔綱主演的電影《我的完美日常》,居然在台北光點華山電影館連續放映了數月。人們大概很難想像,一部只花了十七天就殺青的片子,一則以類似紀錄片的方式,平鋪直敘的描述一個東京公廁清潔工的故事,一個幾乎沒有任何高潮起伏或懸念轉折的劇情,竟能帶給你如此深刻的感悟與反思。
片中的男主角日復一日,幾乎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每天大清早,睡意矇矓間,聽見外面傳來清道夫打掃的聲響,就像在軍中聽到起床號般,馬上翻身起床,開始摺被、疊床、梳洗、為盆栽澆水,接著換穿工作服,打開了家門,抬頭面帶笑容的,望了望已大亮的天空,繼而走到家門旁邊的自動販賣機前,投幣取出一罐咖啡後,才開車上路,展開了一天清潔公廁的活計。
男主角的專注、專業、一絲不苟的投入自己的工作,把公廁打理到超越了五星級飯店的水準,固然教人嘆為觀止,甚至認為有點不可思議,然而,更教人嘖嘖稱奇的則是,像他這樣一位算是社會底層的人物,沒曾想可以把日子過得如此有滋有味,活出了自我,也活出了人生的美好。
想來,你我在沒踏進電影院之前,心中或許不免有所狐疑,這位清潔大叔究竟是如何放飛自我,活出了所謂「完美的」日常,而相較於此人,你我終歲忙忙碌碌,日夜為生活拚搏,個人的日常,又能否跟完美一詞沾上一點邊?
片中的男主角每天開車時,路上必定會聽七、八○年代西洋歌曲的卡帶,讓自己沉浸於百聽不厭的懷舊經典老歌中,下班後隨即跨上鐵馬,奔往傳統澡堂,寬衣沐浴,洗盡一天的污垢和疲勞,繼而走去那間人聲嘈雜的居酒屋報到,獨自小酌一番,晚上睡覺前則屬於閱讀時間,在進入夢鄉前,穿行於文學的天地。
大叔的另一項嗜好是攝影,隨遇所見的一景一物,無不成為他按下快門時的對象,只不過他所使用的,乃是老一輩人所習用的底片相機,於是送店沖洗及分類收存,也就成為他樂此不疲的日常。如此看來,任何人的生活,若能時時受到音樂、文學、藝術的滋潤,就不難「降檔」(downshifting)自己的生活步調與節奏,活出生命的優雅。
就我而言,走出華山電影館已有多日,而《我的完美日常》中的不少片段,依然不時縈繞心際,不由想起,我的老長官音樂家陳郁秀曾跟我提起一件事,令我深受啟發,並曾為文記下她這段親身經歷,內容大致如此:
郁秀主委當年與其夫君盧修一共同在巴黎打拚時,客居於一幢老公寓,經常與公寓中負責清掃的法籍中年女傭打照面,互相問候,雖然雙方談不上有何交情,但這位法國歐巴桑對異國兒女之友善與關心,卻讓他們點滴在心,很感溫暖。
有一天,彼此又不期而遇,女傭笑盈盈的說:「認識你們夫婦這麼久了,改天要請兩位到我家來玩,吃一頓道地的法國家常便飯。」兩人聽後忙不迭的道謝,心中卻未十分當真,總以為對方只不過是客套一番而已。怎麼也未料到,沒過幾天,真的接到了那位女傭寄來的晚餐邀請信。
盧修一就對太太說:「妳瞧人家法國人,口頭上儘管說是一頓家常便飯,竟還這麼慎重其事的來信敲定!我們可不能讓人小看了,背後講我們台灣人不懂禮數,到時妳我不但要穿得正式一點兒,而且一定要記得帶份禮物去。」
多年以後,陳郁秀每回跟朋友提起在巴黎學琴的苦日子時,仍念念不忘那次到法籍女傭家中作客的特殊人生經驗。
她強調,公寓女傭的住家,雖處於巴黎陋巷,卻布置得極為雅致,盤碟刀叉一應俱全,且都品質不錯,而最令人佩服與懷念的是,用餐時桌上特地點起了蠟燭,一旁還有古董留聲機播放著莫札特的小夜曲。
這就是法國人的生活日常,那怕是在一位平凡的女傭身上,你也不難察覺那種優雅的文化氛圍、那種難以言宣的浪漫,以及法國人把用餐看成藝術、看成人生一大享受的那種生活態度。
那位巴黎女傭,對應於《我的完美日常》片中的東京清潔工,兩人天各一方,屬於不同國籍和國情,但其思想觀念與生活方式,似亦有異曲同工之處,反觀筆者,捫心反思,又豈能不自嘆弗如?
繼而想到,你我開車在路上,有時尚須降檔慢行,那麼,在歷盡歲月滄桑,積澱了更多人生體悟後,是否也應調整自己的日常,嘗試降檔慢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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