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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陣子我過得還挺不賴的。事實上,可以說在那半年裡,好事接二連三地發生。


好比說:我媽終於擺脫了她那個人渣男友,史帝夫。


好比說:我的藝術設計老師,吉列太太,有一次下課後把我拉到一旁,問我有沒有想過要進大學主修藝術。


又好比說:連續好幾個禮拜在公共場合不停地出糗後,我終於學會了兩種新的玩板技術。(我猜你們不是每個人都玩板,所以最好現在就跟你們解釋清楚,以免造成可怕的誤會。玩板,指的是玩滑板。我們簡稱為玩板,我只打算解釋這麼一次。如果之後你聽到玩板,還會聯想到什麼在海上衝浪之類的畫面,就只能怪你自己蠢了。)


除此之外,我遇見了艾莉西亞。


在繼續告訴你我跟我媽還有艾莉西亞的故事之前,本來打算先多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想說如果你多認識我一點,可能才會真正關心這些故事。但如果你有仔細看以上我寫的這段話,你知道的其實已經夠多了。要不,至少也可以猜到個大概。你應該可以猜到我爸媽已經離婚了,除非你認為我爸是那種不介意老婆交男朋友的人。嗯,我可以告訴你他不是。你還可以猜到我玩板,也可以猜到我在學校最拿手的科目是藝術設計,除非你又以為每一科的老師都會在下課後把我拉到一邊,問我要不要進大學主修他們教的科目。你知道,就是每個老師會為了我爭論不休,「不,山姆,放棄藝術,主攻物理吧!」「別管物理了!如果你放棄法文,那會是全人類的損失啊!」接著他們開始大打出手。


嗯,像這種事情真的真的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我跟你發誓,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老師為了我吵過架。
此外,就算你不是福爾摩斯,也看得出來,艾莉西亞在我心中是很特別的女孩。我很慶幸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一些你絕對猜不出來的詭異情節,就我所知,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發生過。如果僅僅從我剛剛所寫的這麼一小段故事,你就能猜到的話,那我就會開始擔心,我可能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複雜有趣。哈哈。


這一切發生在幾年前,當時我十五快十六歲了,那陣子日子過得不好不壞。我不想要裝可憐,也不要你同情我,但老實說,這種不好不壞的感覺,對當時的我來說很新奇。因為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而在那段日子之後,這種感覺也很久不曾再出現過了。我不是故意要說我過去過得很不快樂,只是在過去的生活裡,總會覺得有什麼事不大對勁,好像總有令人煩惱的事情隨時會發生。(不過真正讓人煩惱的其實還在後頭,等著瞧吧。)例如那時,我父母正在鬧離婚,一天到晚吵個不停。連離婚手續都辦完了他們還可以繼續吵,甚至離婚很久了,還是繼續吵個沒完沒了。數學也很讓我困擾,我恨死數學了;另外,我想約某個女孩出去但被拒絕……可是這一切的煩惱,在當時卻突然消失了,速度快得讓我來不及察覺,就好像天氣有時會突然放晴一樣。此外那年夏天,家裡經濟突然好轉。我媽終於找到工作,而我爸也不氣我媽了,總算肯付他老早就該付的贍養費。一切似乎就這麼好轉了起來。


我要試著把這故事不遮遮掩掩地、好好地說出來。有些事情我想我得自己負責,因為這很重要。事情是這樣的。我知道聽起來很蠢,因為我其實不大相信這種事情,就是什麼鬼魂啊、輪迴轉世諸如此類的事情。可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而且……不管那麼多了,我要說了,要怎麼想就隨便你吧。


我跟東尼.霍克說話,而他竟然也回應我了。


我想你們有些人,應該就是同一批搞不懂什麼是玩板的人,一定不知道東尼.霍克是誰。沒關係,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不過我還是無法想像,這麼有名的人怎麼會不認識呢?不認識東尼.霍克就好比不認識羅比.威廉斯,甚至像不認識東尼.布萊爾一樣誇張。你仔細想想,這真的很糟糕。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大堆政客跟歌手、幾百個電視節目。布蘭尼跟凱莉.米洛跟羅比.威廉斯一樣有名,而喬治.布希可能比東尼.布萊爾有名多了。但是世界上只有一位滑板選手,他的名字就是東尼.霍克。好吧,也許不只他一個滑板選手啦,但他絕對是非常重要的一位。他就像是滑板界的J.K.羅琳,或是滑板界的麥香堡、iPod、X-box。我唯一可以接受你不認識東尼的理由,就是你對玩板一點興趣都沒有。(待續)
那時我剛開始迷玩板,我媽就在網路上買了一張東尼.霍克的海報給我。雖然這不是我收過最貴重的禮物,但絕對是最屌的。我馬上就把它貼在房間牆上,而且開始養成對海報說話的習慣。一開始,我只會跟東尼聊關於玩板的話題,例如我碰到什麼障礙,或是今天成功完成了什麼技巧。當我第一次成功做出坡道迴轉技巧,幾乎第一時間直奔房間跟牆上的東尼分享。因為我知道牆上的東尼絕對比活生生的我媽,更了解這件事對我的意義。我不是看不起我媽,但是她對玩板是真的一無所知。每當我跟她分享玩板的點滴,她總是裝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但她的眼神卻洩漏她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媽總是會說,「喔,那很棒啊!」如果問她什麼是坡道迴轉,她完全答不出來。何必多此一舉呢?但東尼不同,他完全了解。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媽買這張海報給我,因為這麼一來,我就有人可以聊這些事情。


在我讀過東尼的書《霍克—職業:滑板選手》不久後,我開始發現牆上的東尼會跟我說話。我開始熟悉他說話的語氣,還有他大概會說些什麼。老實說,他一開口,會說些什麼我早就知道了,因為他說的不外乎書裡寫的那些內容。在他開始跟我說話之前,那本書我早讀過四、五十遍了。而且在那之後,我又陸續讀了好幾遍。在我看來,那是世界上最棒的書。每個人都該看。就算你不玩板,書裡還是有許多其他值得學習的事情。東尼.霍克的人生就像那些政客、歌手和肥皂劇演員,有過高低起伏。總之,這本書我已經讀過四、五十遍,所以幾乎滾瓜爛熟。如果我跟他談到坡道迴轉,我知道他會說,「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困難的技術。但要學會在坡道上控制跟平衡滑板,那可是基礎。幹得好啊!小子!」


我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來。這句「幹得好啊!小子!」就是東尼跟我對話。因為這句話書裡沒有,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但其他部分,幾乎都是書上說過的。不對,不是幾乎,是完完全全一字不差。有時候我寧願我自己沒有把這本書讀得這麼熟,這麼一來,我就可以不用聽他說「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困難的技術」。我可是花了六個月才把這個動作搞定,我寧願他只跟我說,「要學會在坡道上控制跟平衡滑板,那可是基礎。」但話說回來,如果故意把「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困難的技術」略過,好像又不大誠實。當你跟東尼.霍克談到坡道迴轉,可以想像他絕對會這麼說,至少我可以想像。生命就是這樣,你不能重寫歷史,或是為了讓自己好過就故意忽略某些部分。


之後又過了一陣子,我開始跟東尼.霍克談玩板以外的話題,關於學校、關於我媽、關於艾莉西亞,我發現他對這些話題也總是有所回應。雖然他說的還是不離書上的內容,但那本書是關於他的生活,不只是滑板,所以不全然都是在談滑板技術。


舉例來說,如果我跟他說我是如何無緣無故對我老媽發火,他會說,「我過去真的很荒唐。我不敢相信我爸媽沒有拿水管把我綁起來、把襪子塞進我嘴裡,然後把我扔到角落。」當我跟他談到學校裡嚴重的打架事件,他說,「我沒惹上任何麻煩,因為我跟辛蒂過得很快樂。」辛蒂是他當時的女朋友。老實說,並不是東尼.霍克說的每件事都有幫助,但那不是他的錯。如果書裡沒有任何內容符合我的情況,那我就得盡力找到符合的句子。令人驚訝的是,如果認真思考,你會發現其實都還蠻合理的。


對了,從現在開始,東尼.霍克簡稱TH,我都這麼叫他。大部分的人都稱呼他鳥人,一來是因為霍克這個字有鷹的意思,二來是因為他滑板技巧高超,但這個稱呼對我來說聽起來太美式了。再加上我周遭的人大都是盲從的蠢蛋,他們都認為契西.恩希是唯一姓名縮寫為TH的運動員。但他不是,所以我故意要捉弄這些人。TH這兩個字母,就像是我的個人密碼。


我為什麼會提到我跟TH的對話,是因為我記得我跟他說最近我過得挺不賴的。那天陽光普照,我幾乎一整天都耗在滑桿城,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那是我家附近的一座滑板公園,只要坐公車就到了。我是說,你可能不知道從我家到那公園只需要搭一會兒公車,因為你不知道我家在哪,但如果你夠酷,或者認識那些夠酷的人,可能就聽過這個公園。總之,那晚艾莉西亞跟我去看電影,好像是我們第三還第四次出去,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我回到家的時候,我媽正在跟她的朋友寶拉一起看DVD,媽看起來似乎很快樂,雖然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也許快樂的其實是我,因為她是跟寶拉一起看DVD,而不是她的垃圾男友史帝夫。


「電影怎樣?」媽問我。
「還不賴啊。」我說。


「你真的有專心看電影嗎?」寶拉說。我沒回答就回房間,因為不想跟她談這種事。我坐在床上,看著TH,我說:「事情真的沒那麼糟。」
而他說,「生命是美好的。我們搬到了一個全新而且更大的房子,位在潟湖旁,離海灘很近。更重要的是,這棟房子還有一個柵門。」


就像我之前說的,不是TH說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這不是他的錯。只是他的書不夠厚。我希望他的書有一百萬頁,這麼一來我可能到現在都還讀不完,二來無論談到什麼話題,他都有話可以回應。


我告訴他我在滑桿城的一天,還有正在努力練的招式,接著說了一些平常不會跟他談的話題。我跟他說了一些關於艾莉西亞的事、我媽發生的事,還有寶拉是如何坐在史帝夫以前坐的位子。關於這些話題他沒什麼好說的,但基於某些理由,我認為他應該有興趣聽。


你認為這一切聽起來很瘋狂嗎?有可能,但我不在乎,真的。有誰不會自言自語呢?誰不會跟上帝、或是寵物、或是他們深愛但已死去的人、或是單純跟自己說話呢?TH……他不是我。但是我想變成像他那樣的人,他是我最棒的模範,有一個你的榜樣站在臥房牆上看著你,這不會糟到哪去,只會讓你提醒自己絕不要讓自己失望。


總之,我要說的是這段時間——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好幾天,我現在記不得了——每件事情都很順利。顯然差不多是要開始把事情搞砸的時候了。(待續)
2
在故事繼續下去前,有幾件事得先告訴你。首先,這故事發生的當下,我媽是三十二歲。她只比大衛.貝克漢大三歲,比羅比.威廉斯大一歲,比珍妮佛.安妮斯頓還小四歲。這些事情她記得可清楚了。如果你有興趣,她還可以提供一份更長的名單。不過這份名單上沒什麼真正的年輕人就是了。她不會說「我比喬絲.史東大十四歲」那類的話。她只記得跟她年齡相近而且長得好看的人。


其實一開始就外表看來,她當一個十五歲男孩的媽也還說得過去,但從去年開始事情有了變化。首先,我長高了十公分,所以愈來愈多人以為她是我阿姨,甚至我姊。除此之外……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樣好了,不如我轉述一段我跟兔子的對話給你聽。兔子是我玩板認識的朋友。他大我兩歲,也會去滑桿城玩板,我們常常帶著各自的滑板在公車站巧遇,要不就是在碗公遇見,有時候不方便去滑桿城,我們就會去那裡玩板。碗公可不是真的碗。它是一個水泥池塘,本來是為了取悅附近公寓居民而建的,但如今池裡已經沒有半點水,因為他們擔心有小孩會溺水。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覺得他們該擔心的是小孩去喝池裡的水,因為以前人們從酒吧之類的地方回家的路上,都會在池塘裡小便。現在池塘乾涸了,如果你只有半小時可以玩板,這裡是個不錯的場地。我們一夥共三人老是霸著這裡——我、兔子、跟垃圾。垃圾完全不會滑板,這就是為什麼他被叫做垃圾,不過還好他說起話來還挺上道的。如果你想學點玩板的技巧,你該仔細看看兔子。如果你想找個人來段還不算太瘋狂的對話,那找垃圾就對了。在一個完美的世界裡,一個人應該具備兔子的玩板技術跟垃圾的頭腦,但你也知道,這世界並不完美。


有一天傍晚,我在碗公裡閒晃,兔子也在,然後……就像我說的,兔子不大聰明,但即便如此,他說的話還是讓人難以置信。以下是我們的對話。


「呦,山姆。」他說。
對了,我有跟你說過我叫山姆嗎?嗯,總之你現在知道了。


「還好吧?」
「最近過得怎樣?」


「還可以。」
「那就好。嘿,山姆。我想起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認識你媽嗎?」


你現在明白我說他不聰明是什麼意思了吧?我回答他,是,我認識我媽。


「她最近有跟誰約會嗎?」
「我媽?」
「對啊。」


「你為什麼想知道我媽最近有沒有跟誰約會?」我問他。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他說。然後他開始臉紅了。


我無法相信我的耳朵。兔子想要跟我媽約會!我的腦海突然浮現一個畫面:我回到公寓,看見他們倆蜷縮在沙發上看DVD,我忍不住笑了。我媽選男友的眼光雖然不大好,但也沒笨到這種地步。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兔子說。
「沒有,沒有,但是……你覺得我媽幾歲?」


「幾歲?我不知道。」
「你猜啊。」


他看著空地,好像可以從空地那看見她一樣。
「二十三?二十四?」


這一次我沒笑。兔子真是個白癡,白癡到讓人笑不出來。
「嗯,」我說。「給你一點提示。我幾歲?」


「你?」
他顯然看不出來這兩件事有什麼關連。


「對,我。」
「我不知道。」
「好吧,我十五歲。」
「好,所以呢?」


「所以,假設她生我的時候是二十歲。」我不打算說出她真正的年紀。因為那可能沒有老到會讓他打退堂鼓。


「對吼!」他突然懂了。「喔,天啊!他是你媽。我怎麼沒想到這點。我是說,我知道她是你媽,但是我從來沒有,就是,算過……媽的!聽著,別跟她說我問過這些問題,好嗎?」


「為什麼不要?她會受寵若驚的。」
「沒錯啦,不過,你知道的。三十五歲。她可能有點饑渴。而且我不想要一個三十五歲的女朋友。」


我聳聳肩。「你確定就好。」
事情就是這麼回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而且兔子還不是唯一一個。我其他朋友雖然沒說什麼,但從他們跟我媽說話的方式看得出來,他們覺得她還蠻正的。好吧,我看不出來我媽正在哪,如果這個人跟你有血緣關係,本來就看不出來,對吧?但我怎麼想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有一個三十二歲的媽媽,讓有些人——跟我差不多年記的人——為此迷戀不已。(待續)
還有一件事我也要說。就是關於我家族的故事,就我看來,基本上是同樣的劇情不停地重複上演。某個人——可能是我媽、我爸、或是我外公——他們一開始都以為自己在學校會有不錯的表現,然後可能會上大學,接著賺進大把鈔票。但最後他們都做了些蠢事,得花上後半輩子收拾殘局。雖然有時候孩子們的表現似乎總會超越父母。你知道的——例如誰的爸爸是煤礦工人之類的,但他兒子卻是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的球員、或是選秀節目冠軍、或是發明了網路。聽到這些故事總會讓你覺得整個世界正不斷向上提升。但是在我們家族裡,總是才剛踏上階梯就摔倒了。事實上,他們可能連樓梯在哪都找不到。


如果你猜對我三十二歲的媽媽當年犯了什麼錯,並沒有獎品可拿,猜對我三十三歲的爸爸犯了啥錯也一樣沒獎品。至於我外公犯的錯,是他以為自己能成為一名足球選手。他打算靠這賺進大把鈔票。當年女王公園巡遊者隊提供他一個二軍的名額,那時女王公園巡遊者隊還算不錯。所以他輟學,跟球隊簽了約,在隊裡待了幾年。他說現在的球隊都會讓年輕球員們繼續考試,如果他們沒有成功,至少還可以回學校念書。但是當年什麼都沒有,我外公一直到十八歲才被球隊釋出,而他沒有一技之長,也沒受過任何專業訓練。我媽則是認為自己會上大學,但卻在十七歲生日前夕結了婚。


每個人都認為我也會作一些跟玩板有關的蠢事,而我不斷告訴他們我沒有什麼蠢事可做。東尼.霍克十四歲的時候就成為職業選手,即使他身在加州,有一段時間還是賺不到錢。我在伊斯林頓又怎麼可能成為職業玩板選手?誰會付我錢呢?他們又為什麼要付錢給我?所以他們不再擔心玩板這件事,開始擔心我的學業。我知道這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我自己也很重視學業。我想要成為家族中第一個還在學就拿到學位證書的人。(我媽是離開學校後才拿到了一紙證書,但那是因為她生了我所以才搞砸的。)我立志要打破這個家族慣例。吉列太太問我有沒有想過要進大學主修藝術設計……這可是件大事。當時我可是立刻回家跟媽說,只不過我現在寧願當初什麼都沒說。


艾莉西亞跟我不同校。我喜歡這樣。我跟同校的人約會過,有時候會覺得這樣有些幼稚。她們會在課堂上傳紙條給你,就算你們不同班,一天也至少會在校園裡撞見她們五十次。在你跟她們去任何地方約會之前,你已經對她們感到厭煩了。艾莉西亞念的是聖瑪莉與聖麥可中學,我喜歡聽她談我不認識的老師,還有永遠不會碰到的學生,感覺上我們有更多話題可以聊。如果你跟一個只知道某個運動明星臉上有幾顆青春痘的人在一起,很快就會感到無趣了。


艾莉西亞她媽跟我媽是在議會認識的。我媽在議會工作,而艾莉西亞的媽媽是個議員,當議員有點像是在當首相,只不過統治的不是整個國家,而是伊斯林頓或是海克尼或是任何區域的一小部分。老實說,這工作有點浪費時間。畢竟決定的不是賓拉登丟炸彈那類的事,整天談論的只是如何鼓勵更多的青少年使用圖書館,我媽正是因為這個話題而認識了艾莉西亞的媽媽。


總之,那天是艾莉西亞媽媽的生日,她辦了個派對,邀請我媽參加,也邀請我媽帶我一起過去。根據我媽的說法,艾莉西亞說她想要認識我。我才不信。誰會說那種鬼話?至少我不會。我現在認識了艾莉西亞,以我對她的了解更肯定她不會。我會說我想認識TH,艾莉西亞會想認識,我不知道,凱特.摩絲、凱特.溫絲蕾,或是穿名牌的名女人。你不會去跟別人說,你想認識某個你媽在議會上認識的人的兒子。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認為可能是艾莉西亞的媽媽試著幫她找些朋友。或者應該說,幫艾莉西亞找一些她認可的朋友,甚至是男朋友。嗯,這麼一來可就大錯特錯了,對吧?


仔細回想,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去。事實上,這麼說也不對。我會去是因為那時我跟我媽說我不想去,不想認識任何她喜歡的女孩。我媽對我說,「相信我,你會想要認識她。」


她說這句話口氣之嚴肅,讓我嚇了一跳。我看著她。
「妳怎麼知道?」
「因為我見過她。」


「妳覺得她是我喜歡的女生?」
「就我看來,她是所有男生都會喜歡的女孩。」


「妳的意思是說,她是公車?」
「山姆!」
「對不起,可是聽起來就是那樣。」


「我說的完完全全不是那樣。我非常注意用詞。我說所有男孩都會喜歡,可沒說她喜歡所有男孩。你明白其中的分別嗎?」(待續)
媽總是認為我有性別歧視,所以我試著小心翼翼地說話——不只是跟她,而是跟所有人。如果你在某些女孩面前發表一些不帶性別歧視色彩的談話,她會更喜歡你。例如當你的同學在說女生有多蠢,這時你就得說「不是所有女生都很蠢」,如此一來會顯得你很棒。當然,那時一定要有女生在場,否則說這些也是白搭。


不過媽是對的。她沒說艾莉西亞是公車,只說艾莉西亞很正,這兩者是不同的,對吧?我很討厭說錯話被她抓到的感覺。總之,這引起了我的興趣。媽竟然會說某個人正……感覺多少有些官方認定的味道。我想,我的確想知道一個被官方核可為正妹的女孩長得如何。這並不表示我想要跟她說話,但我的確想去瞧瞧。


我對交女朋友沒啥興趣,這件事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我過去從來沒有和一個人交往超過七個星期,而且七個星期裡有三個星期其實不能算數,因為那三個星期我們根本沒見面。那時我想甩了她,她也想甩了我,所以互相避不見面。如此一來,名義上還是在一起。除了這一段之外,其他大都也是兩三個禮拜就吹了。我知道如果真的想談戀愛,我得更認真才行,但我覺得跟兔子一起玩板,比跟一個其實不是很熟的人坐在麥當勞開心多了。


我媽為了這個派對慎重打扮,她看起來還可以。她穿黑色洋裝,上了淡妝,你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精心打扮過的。


「你覺得怎樣?」她說。
「嗯,還可以。」
「你的還可以是說還不錯,還是勉強及格?」


「比及格還好一點,但也不算真的很好。」
她看得出來我是在開玩笑,所以作勢打了我耳朵。


「這樣穿得體嗎?」
我懂媽的意思,但是我對她做了鬼臉,好像她剛說的是日語,媽嘆了口氣。


「這是一個五十歲生日宴會,」她說。「你覺得我這樣打扮合適嗎?會不會不適合那樣的場合?」


「五十歲?」
「對。」
「她五十歲了?」
「對。」


「搞什麼鬼呀!那她女兒幾歲了?三十好幾?我怎會想跟一個三十歲的女生來往。」


「她十六歲。我跟你說過了。如果你三十四歲才生小孩,等孩子十六歲的時候,你就五十了。這很正常。我本來應該也要這麼做才對。」


「所以她生下那女孩時比妳現在還老。」
「你說艾莉西亞?沒錯。而且就像我說的,這不奇怪。很正常。」


「我很高興妳不是五十歲。」
「為什麼?對你來說有什麼差別?」


她說得對,真的。對我來說真的沒啥太大差別。
「妳五十歲時我已經三十三歲了。」


「所以呢?」
「到時候我就可以喝個爛醉,而且妳不能管我。」


「這是我聽過要在十六歲生小孩最好的理由。事實上,這是我聽過唯一一個要在十六歲生小孩的理由。」


我不喜歡她說這種話,會讓我覺得這件事是我的錯。好像是我說服她我想要提早十八年報到。當一個不請自來的小孩就是得面對這種問題,面對現實吧,我就是這種小孩。你得不斷提醒自己,那是他們的主意,不是你的。


他們住在海伯里新公園附近,那裡的房子都很大又有點舊。我從沒進去過。媽因為工作還有讀書會的關係,認識一些住在那種地方的人,但我不認識。我們家離這大概只有半英哩遠,但在我認識艾莉西亞以前,我沒有什麼理由來這裡,她們家的一切都跟我們家很不一樣。她們家很大,而我們家住公寓;她們家很舊,我們家是新的;她家有些凌亂還有點灰塵,而我們家既整齊又乾淨;她們家書堆得到處都是。倒不是說我家都沒有書,我媽大概有一百本,我大概有三十本。可是她們家大概每個人都有一萬本,至少看起來是有那麼多。她們家走廊上有一個書櫃,樓上還有更多,而且她們家的書櫃頂部也都塞滿了書。我們家的書都是新的,她們家的書都是舊的。我比較喜歡我們家,但還是希望家裡不只兩間臥房。每當我想像未來會是什麼樣子,腦海中的畫面會是:一棟好多房間的房子。我不知道要這麼多房間幹嘛,因為我打算一個人住。就像有一次我在MTV台看到的滑板選手,他有一棟非常大的房子,有一個游泳池,一張撞球桌,還有一座小型的滑板公園,裡面有防護牆和U型坡道。他沒有跟女朋友同居,也不跟父母住,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我也想要那樣的生活。我不知道如何達成這個目標,但那不重要,至少我有個目標。(待續)
媽跟安卓雅,也就是艾莉西亞的媽媽打招呼,然後安卓雅要我去艾莉西亞坐的地方打聲招呼。艾莉西亞看來並不想理人。雖然這是個派對,但她卻躺在沙發上看雜誌。當她媽媽跟我走向她的時候,她的反應像是在說,她生命中最無聊的晚上即將變得更糟糕。


我不知道你會怎麼想,但是當父母在我身上大玩配對遊戲時,我總是立刻認定那個配給我的人一定是全英國最大的混蛋。不管她長得是不是像布蘭妮以前那麼正,或是她也覺得《霍克—職業:滑板選手》是有史以來最棒的書。只要那是我媽的主意,我一定不感興趣。交朋友的重點就是你自己選。不能選自己的親戚,例如你伯父伯母堂兄弟姊妹之類的,已經夠糟了。如果連朋友都不能自己選,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任何人說上一句話。我寧願住在無人島,只要這個島是用水泥做的,而且我有帶著滑板就行了。例如一個荒廢的安全島,哈哈。


總之,我可以不跟別人說話,但是她以為她是誰,坐在那裡噘著嘴,頭還別過一邊?她可能從沒聽過東尼.霍克,或是「年輕歲月合唱團」,或是任何酷的事情,她憑什麼這麼做?


我有想過要表現得比她更生氣。她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陷下去,還把腿伸直,頭別過去不看我,看著對面放滿食物的餐桌。我用同樣的方式陷入沙發裡,把腳伸直,看著我這邊的書架。我們的動作是如此精心編排,看起來一定很像那種快樂兒童餐玩具裡的塑膠假人。


她很清楚我在取笑她,卻沒有因此更生氣,她大可這麼做的,但她反而笑了。當她笑的時候,我感覺身體某部分好像徹底翻轉了。突然間,我急切地想讓這女孩喜歡上我。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媽是對的。她的確美得像是經過官方認證。如果她想要的話,伊斯林頓議會應該發一張證書證明她的美,而且根本不需要動用她媽媽的關係。她那時候有、現在也還有一雙灰色大眼睛,她的眼睛偶爾會讓我喉嚨到胸口間感到疼痛。而她的秀髮像稻草般金黃,雖然很亂看起來卻很酷,此外她很高,但不像很多高個兒女孩瘦巴巴沒胸部;還有,她沒我高;肌膚就像水蜜桃一樣……我真的很不擅長描述別人的長相。我只能說,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很氣我媽沒有抓著我的脖子然後對我大吼。好吧,她是給了我一點提示,但是她應該給我更多提示的。她應該要對我說,例如,「如果你不來,你這輩子每一分鐘都會後悔,你這白癡!」


「妳不應該往我這看的。」我對艾莉西亞說。
「誰說我是在笑你?」


「妳要不是在笑我剛剛的行為,就是妳腦袋有問題。因為這裡沒有其他事情值得笑的。」


嚴格來說這也不是事實。她有可能是笑在一旁跳舞的她爸。此外,這裡有很多人的褲子跟上衣挺好笑的。


「也許我是在笑某件記得的事。」她說。
「我不知道。生活裡常有一堆好笑的事會發生,不是嗎?」


「所以妳突然間想起所有發生過的好笑的事,所以才笑了出來?」


這樣的對話我們持續了好一會兒,彼此胡鬧著。我開始感到放鬆。我成功讓她開口跟我說話了,我只要讓一個女孩願意開口,那她註定要被我毀滅了,她無處可逃。但是接著她安靜了下來。


「怎麼了?」
「你以為有所進展了?」
「妳怎麼知道?」我很震驚。因為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她笑了。「你一開始跟我說話的時候,身上沒有一條肌肉是放鬆的。現在你整個人都……」她攤開手腳,像是模仿某人坐在家裡沙發看電視的模樣。「嗯,你搞錯了。」她說。「沒有那麼快,而且可能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


「好吧。」我說。「謝謝。」我覺得自己只有三歲。(2009.01.09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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