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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竊:逃離敘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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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好幾次我都認為梅兒死了。不能與她在一起,不能見到她,不能抱著她,讓我感覺像是永遠失去她了。即使有了妹妹曼蒂陪我也不能平撫這種失落,但她可以幫助我調適得好一點。

偶爾,我會停下來思考:「摩斯特法怎麼會輕易相信,沒有女兒陪伴我還能如常生活呢?」他怎麼能相信當我知道女兒身在戰火紛擾的國家、時局不安定得隨時處在生命威脅之下,還能保持鎮定呢?我完全無法搞懂他的邏輯。

雖然持續要求賽普勒斯政府盡快設法把梅兒從敘利亞救出來,但我很快地明白,要求賽普勒斯政府有任何作為是徒勞無功的。

曼蒂說愛爾蘭媒體十分傑出,所有報紙都以頭版揭露這個事件。為了迫使當局伸出援手,我們必須引起輿論壓力。早在一年半以前,我為了防範未然註銷梅兒的護照,曼蒂現在想替她申請新護照;卻被愛爾蘭外交部以必須父母雙方都簽署文件為由,斷然拒絕。

真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他們憑什麼這樣要求?我是梅兒的母親,擁有法定完整的監護權。我當時在附近的警察局填完表格以後,向尼古西亞的大使館註銷了護照;考量她的安全,也一併設定海關必須看到雙方父母書面同意,才能讓梅兒離境。儘管這樣,摩斯特法誘拐了我們的女兒,在賽普勒斯依綁架嫌疑被通緝,居然能以一個註銷的護照通過兩國邊境,現在外交部卻規定雙方簽署才發新護照,但申請護照就是為了把梅兒從「父親」這個綁匪手裡救出來啊!

情況至此,我想我沒希望了。我的祖國,梅兒出生的地方,都不能幫我們。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斷地問自己。很多電影跟書籍都描述在誘拐案發生地,當局會在管轄範圍內提供母親救援,最後成功讓小孩獲救;但我卻被硬生生地拒絕,他們對我或者梅兒都愛莫能助。

當天是星期五了,賽普勒斯警方三天來都沒有與我們聯絡,也不知道是否採取行動尋找小孩。愛爾蘭駐尼古西亞大使館也沒有消息,我們以為找當地駐外代表可以就近幫忙,事實卻不然,在這噩夢般的日子裡,沒有人出面,也沒有任何消息。越想越心煩,感覺自己像被遺棄一樣。

現在,我全部的力氣只專注在一個方向,沒有絲毫分心的可能。當晚試圖稍微睡一下,但腦袋不斷運轉,冒出一堆與梅兒有關的念頭。不用說也知道,第二天我更頹喪,感到非常絕望。我們三個人一起坐下來,有志一同地認為我們只有靠自己,沒有人能幫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獨自行動。
於是,我們開始籌謀自己的計畫。一個阿姨在這段折磨的日子,一直與我們聯繫並提供支持,她以前常去土耳其,每年都會去旅遊幾次,還認識許多當地朋友,人面很廣。她說有個土耳其友人可以幫忙,她與這個朋友談過,要我記下他的電話號碼,並且會設法協助。賽普勒斯與土耳其都有很多敘利亞人,他們逃脫或者離開母國後,偏好滯留在附近國家。阿姨說她認識一些土耳其人有辦法潛入敘利亞而不被俘虜,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偷偷到摩斯特法住處,帶梅兒回到土耳其。

土耳其與敘利亞有部分邊界相連,如果合法管道不管用,她提供的方法看來可行。我知道阿姨的朋友如果真的認識那些土耳其人,他們應該是人口販子,得先付錢才會行動,但沒關係,為了救回女兒,要我散盡家產都願意。我傻傻地相信政府公權力,結果是全然地失望;如果等著他們採取行動,就算他們真的會──也一定太遲了。

我立刻撥打了阿姨那位土耳其朋友的電話,他接了以後,我告訴他整個事發過程與摩斯特法帶女兒去了哪裡,聽完以後他說:「妳怎麼不早點打給我,我派幾個人過去就能把妳女兒搶回來。」聽到這話,不需多說,我興奮極了。這是發生事情以來,第一個積極的回應,而我覺得真的行得通。他說會派人去處理,然後回報所需費用給我,我趕緊將摩斯特法所有資料,像住址等等提供給他,他們也會告訴我將錢匯到哪裡。

大概是失望太多次了,曼蒂與我決定想個B計畫,以免A計畫失敗。雖然可能遭遇很多困難,但我們決定收拾衣物親自前往土耳其,這樣一來,即使計畫失敗,至少我可以說服摩斯特法到敘利亞邊境來見我。

摩斯特法要我待在賽普勒斯變賣家當,包括我的兩台車:BMW與HONDA,然後領出銀行裡全部的錢。公寓是租來的,所以我沒有其他資產,他要將我的所有財富弄到手。我決定說服他我請曼蒂來利馬索爾幫我變賣包括家具等家當,由於不可能立刻賣完,需要可信賴的人來確保東西都以好的價格賣出。我也很信賴利馬索爾的朋友們,但如果對象是摩斯特法,曼蒂會是我的救命符;如果我進到敘利亞,知道曼蒂是拿錢的管道,他就會讓我持續與她聯絡。

曼蒂與我開始打包行李,娜塔莎則回到都柏林,確認家裡所有人的安全與我們兩個的安危。她不太願意回去,但我們擔保不了旅途的安全,不能用她的生命冒險。曼蒂跟我姊妹同心行動,至少可以一起前往敘利亞邊境,在那裡要如果要分離也會很難受;雖然希望是短暫分離,心裡也害怕此行永遠不能再見。時候到了,我們會選擇堅強面對,但途中的每一步,內心都會忐忑不安。
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怎麼去,只知道這趟旅程絕對不是愉快愜意的。兩姊妹是心有靈犀的,沒有人講出內心恐懼的部分;只是埋頭專心準備護照、旅費與衣物,外表不能顯露出歐洲觀光客的樣子。

我再打電話給那位朋友,他已經聯繫了一位土耳其與敘利亞混血的賽普勒斯人,那人是識途老馬,下午會來領我們到賽普勒斯與土耳其邊境。我們必須到北方土耳其占領區搭飛機,才能抵達賽土邊境;因為賽土兩國的主權爭奪情勢很緊張,拉納卡或賽普勒斯其他國內機場沒有土耳其直飛班機。賽普勒斯北方被土耳其占領,這是唯一能去土耳其的路線。聽說那人會帶我們進入那個離尼古西亞不遠的地方,然後搭乘一班或者兩班飛機到土耳其與敘利亞邊境的城鎮。想到我們自己要獨立踏上旅程就很害怕,但恐懼必須被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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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那個未曾蒙面的土敘混血男人來接我們上路,我選擇相信這個陌生人。儘管我覺得憂心,還是安慰自己我朋友不會讓我們身陷危險,應該是足以信任才會推薦給我。不論如何,計畫已經成形,現在我絕對不會退縮。有這樣一位司機算很幸運了,更何況是個熟知快速安全路線的當地司機,一定會將我們送到目的地的。

在賽普勒斯境內往首都尼古西亞大概開了一百公里,就慢慢知道進入了杳無人煙的地區;偶爾會有幾間房屋與商店,不過大部分都是空地與廢墟。顯然這是很危險的區域,是個三不管地帶;只是短短幾英哩的距離,我們就已離開了文明世界。

我們繼續往賽普勒斯邊境前進,那是尼古西亞的一個半開發區,接著就是聯合國管制的邊境。儘管如此,每個賽普勒斯人都知道的,這仍是個高度危險區域。這片土地底下埋設許多地雷,不知道的人容易誤涉險境。

接近邊境的時候,兩邊都設立了白色的觀測哨,應該是做為邊境管控單位,一個男人坐在那裡抽菸。他坐在臨時管制箱上面,我們掏出護照準備檢驗;但他頭也不抬,就讓我們輕易地出境。

這樣一來,我們已經離開賽普勒斯,進入聯合國管制區,但是長長的路上,沒有看到任何士兵,只有被鐵絲網圈繞的領域。就我跟曼蒂而言,想到已經進一步接近我的女兒,心情變得輕鬆起來。
大約前進了五百公尺,突然出現了一列車隊,冷不防地朝我們駛來,在此之前都是杳無人煙。快接近前哨站的時候,司機轉身跟我們拿護照,我們也交給他。他下車走向前,那裡約有四、五個通關檢查站。我們一邊伸長脖子看他行動,一邊又怕自己引來注意,五分鐘後,他走回車邊。我們才瞭解事情並沒有十拿九穩,看來我們或許缺少土耳其入境的簽證。難免會有些狀況的,沒關係,我們祈禱這不會阻礙旅程。司機面無表情地走回來,從表情看不出喜憂;我們緊張得胃在翻攪,看著他如常地扣上安全帶並啟動車子。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將護照還給我們,已經蓋上了通關印章、貼上簽證。

嚴格來說,我們在未經身分確認是否為護照持有人的狀況下,就進入了另一個國家。如此鬆散的通關檢查,難怪摩斯特法可以輕易地誘拐女兒,在沒有護照的情形下,通過兩國關口(即使他拿得到護照,也已經被註銷了)。我與曼蒂兩個面面相覷,不敢在後座交談,因為不是百分百相信這個陌生人;但一想到檢查這麼鬆散,就令人作嘔。

在荒野中又持續開了半小時,往賽普勒斯北邊管制區的埃阿坎機場前進。司機將車子靠邊,要我們趁他去停車的時候,進去看看哪一個班機可以抵達土耳其最靠近敘利亞的城市。

曼蒂與我走到機場櫃台,詢問怎麼訂購兩張機票到最接近敘利亞邊境的班機,每家航空公司地勤都以驚訝的表情看這兩個金髮的愛爾蘭女人,覺得我們瘋了。托運行李後,我們搭晚上九點的班機前往伊斯坦堡;這趟班機耗時兩個小時,即便我們都累壞了,曼蒂與我仍繼續討論如果土耳其人口販子救不了梅兒,我該怎麼獨立進行救援。我們當然希望A計畫能成功,但世事無絕對,心中總怕出了什麼差池,我必須準備好自己獨力奮戰。

中午十二點三十分,我們終於抵達了阿達那,感覺快虛脫了。起初我們並不知道那裡是庫德族的活動範圍,同時又被土耳其與阿拉伯人占領。是土國境內很不平靜的區域,衝突隨時可能發生,在此女人不受尊重,西方女人獨自旅行十分危險。所以,我們這兩個金髮、穿著歐系服裝的愛爾蘭女人,顯得非常突兀。
我們步出機場走到街上,雖然是寂靜的深夜,仍看得出這是個蕭條的區域。所見之處都是荒蕪之地,女人都穿著傳統服飾、戴著穆斯林面紗;男人則穿統拖鞋與土耳其長袍或者長衣,還有人帶著土耳其氈帽。我們在外面抽了一下菸,決定今晚得找個旅館投宿,休息一晚後再討論計畫。

在我與曼蒂抽菸的同時,一台計程車停靠過來,司機跳下來開門;他似乎很驚訝看到我們,兩個離開自己舒適區的女人居然身在嚴謹的穆斯林地區。我們請他開往當地最好的旅館,他點頭,過了幾分鐘,抵達了機場旅館。

一整天沒有進食後,我們感到十分飢餓,詢問旅館大廳的服務人員在這凌晨時分,我們該去哪裡找東西吃。他驚訝得好像我們有三頭六臂一樣,以彆腳的英文說:「妳們不能離開旅館啊,兩個西方來的金髮女人外出是非常危險的。」

在飢餓與疲憊雙重影響下,我們都快癱軟了,他看我們洩氣的模樣,默默地離開了四十五分鐘,然後帶著他自己製作的啤酒與薯片回來。我們坐在房間裡面狼吞虎嚥地吃完薯片,飢餓的時候果然什麼都好吃。看來在這個有一千六百萬人口、土耳其第五大城市裡,凌晨一點半外出是個很愚昧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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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我正在盥洗準備,曼蒂到樓下櫃台去找值班人員,詢問如何前往敘利亞邊境。旅館人員很驚訝我們想去敘利亞,曼蒂沒有透露理由只強調我們必須盡快前往。旅館的行李員說他能找到司機載我們去哈塔伊省,那裡以前屬於敘利亞政府,敘利亞人稱為伊斯肯德倫行政區;幾世紀來都充滿了紛擾與戰爭,不過近幾年稍微平靜一點。舊法規定土耳其與敘利亞人都得持簽證通關,二○○九年廢止此法後,人民才能在聖誕節或者開齋節自由跨境探訪家人。開齋節是穆斯林一年一度的節日,每個家庭都非常重視。在這些重要節日的前後,邊境的開放被視為土敘兩國關係的一大進步。

就我所知,摩斯特法‧阿薩德對自己的文化感到羞恥,對中東社會與人們都懷著負面印象。但過去二十四小時裡,我遇到的中東人士都不假思索地伸出援手,兩個穿著西方服飾,不知目的為何在伊斯蘭世界裡旅行的女人;我想他們一定非常好奇,但至今每一站我們都受到協助,也沒什麼意外發生。感謝神一直與我們同在,目前一路上的人們都很善良,所以我相信這位新司機也會一樣值得信賴。
我與曼蒂提著行李退房,付費給行李員並等著新司機出現。司機將我們的行李放入一台舊車的後車廂,沒說太多話;出發前,我們付給他超過一百歐元,只希望他不會半路拋棄我們。我請司機帶我們到哈塔伊省最好的旅館,他以阿拉伯語回答說,他知道一間很好的四星級飯店,非常舒適。我與曼蒂對看一眼,很清楚土耳其的四星級與其他歐洲國家的定義不同。昨晚住的也號稱是四星級飯店,但除了一張床與一頓很糟糕的早餐以外,什麼都沒有。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們已經很滿意昨晚的住宿品質,除了有床能睡,也令人感到安全。

在這趟路程中,大部分都是貧脊的山坡地,相較起土耳其其他地方,阿達那算是個非常繁華熱鬧的大城市;一路上也看得到穆斯林文化影響有多深遠,女人不是全身包覆著傳統服飾,就是用蒙面頭巾蓋住脖子以下的身體。

我們在一家簡單的小雜貨店停下來,買些飲料跟上洗手間,我忘不了曼蒂驚訝的表情,所謂的洗手間是在地板上挖了一個洞,只能說非常粗糙。我們注意到有很多卡車在路上奔馳,越接近哈瑪城,交通越是擁擠,加入更多似乎都要往敘利亞邊境去的商用車輛。歷經兩個小時車程後,抵達了比於克酒店,司機從後車廂取出行李,走進大廳並安排了一個房間給我們,謝過他後我們就入住了酒店。

由於車程中空調壞掉,打開窗卻令人感到更悶熱,我們兩個熱得直冒汗。不像在家鄉,路上沒有地方可以買杯咖啡;即使有很多勉強將就的雜貨舖,就是沒咖啡可買;幸好我們帶了幾瓶瓶裝水在路上解渴。我們從醒來什麼都沒吃,所以先在酒店外頭買些食物與找個蒙面頭紗,才喝了幾杯濃郁的土耳其咖啡。環顧四周,哈塔伊省應該是我們目前見到,最嚴謹的穆斯林區域。

進到房間以後,發現這酒店比前一晚的更為簡陋,便宜的地毯由於沒有適度裁剪,在牆邊捲曲起來;浴室裡面沒有洗髮精或任何四星級酒店應該有的奢華小物,只有一塊廉價的香皂。不過床單與棉被看來很乾淨,整體來說,房間也算整潔。意外地有電視可以看BBC世界新聞,真開心可以聽到英文節目。我們很清楚人在異鄉不能奢求太多,決定好好享用這一切。手機也收得到訊號了,真是奇蹟,是該開始這場遊戲,將計畫付諸行動了。

我們因為清真寺的祈禱聲醒過來,人們一整天都會間歇性地禱告;對一個外來人士而言,這樣的生活型態令人畏懼,對我更具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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