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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之海II:劍魂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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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教訓

南風號隨潮浪擺盪,看上去如同賽犬般精實光滑。不僅重新粉刷了一遍,還配置新槳、新帆,以及新近添購的各項必需品。高高的船首及船尾上,司祭的白鴿雕像閃閃有光。如此船隻,正適合壯舉偉業和英雄歌謠。

可惜,南風號的新船員欠缺同等水準。

「他們好像……」不論何事,棘兒的母親總能說出些好聽話,但這會兒就連她都詞窮了。「是形形色色的人湊成了一夥。」

「我會用的形容詞是嚇人,」棘兒咕噥道。

棘兒用得上的說法或許還有走投無路、言行可憎、一臉斧疤。這些全可貼切形容在南風號和碼頭旁爬上爬下的那群為諸神所詛的人。他們搬運著麻袋和木桶,拉扯著船繩,人人又推又吼,或發笑,或虛聲恫嚇。一切都難逃雅威司父警醒的雙眸。

這批人能夠作戰。但與其說是戰士,不如稱為盜匪。他們的傷疤太多,顧忌太少。臉上的鬍鬚分叉、結辮,理得奇形怪狀,這裡一撮、那裡一撮;染了色的頭髮剪得形如尖刺。雖是衣著襤褸,卻在強健的手臂、粗厚的脖子、起繭的手指上掛著發亮的金銀錢環,向世人昭告不凡的身價。

棘兒很納悶,他們殺過的人,不知能堆成怎樣一座山。不過,她可不會輕易膽怯。尤其是當她別無選擇的時候。棘兒將儲物箱放下。箱裡擺著所有家當,父親那把舊劍用油布裹著,就擺在物品最頂層。她一臉大無畏的表情,走向眼前塊頭最大的人,拍了一下那人手臂。

「我叫棘兒.巴圖。」

「我叫陀斯杜瓦。」棘兒銳眼瞧著平生罕見的一顆大頭,微小的五官全擠在軟綿大臉的中央。這顆頭高高在上,棘兒一開始還以為頭的主人必定踩著個箱子。「是怎樣的霉運把妳帶來這兒啊,女孩?」問話聲帶有微微抖顫的悲音。

棘兒寧願有不同的回覆,但也只能厲聲答道:「我會和你一同出航。」

他眉頭一蹙,五官擠得更緊了。「一同沿神聖之河航行,先到克里伊輔,再繼續往前?」

她像平常那樣朝陀斯杜瓦揚起下巴。「如果船載了你這麼多肥肉還能浮的話。」

「看來,我們得在槳手座位擺些纖細的人,才能均衡一下。」說這話的人瘦小而結實,和肥大鬆軟的陀斯杜瓦恰成對比。此人一頭紅色亂髮,髮梢比誰都尖,一雙藍色眼睛明亮而溼潤,深陷於黑眼窩裡,眼神比誰都瘋狂。「我叫歐達,在破碎之海是出了名的。」
「因為什麼而出名?」

「因為各式各樣的事囉。」他蠟黃的臉閃過貪狼似的微笑。棘兒瞧見他按照殺手的作風,磨尖了前排牙齒。「我等不及要和妳一起出航了。」

「同感,」棘兒勉強沙啞地回了一句,而後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差點絆到了另一人。她轉過身,那人也正好抬起頭來。他一隻眼睛走了樣,眼皮呈粉紅色,一道大大的傷疤自眼角沿滿是鬍碴的臉頰橫過雙唇。臉際結成辮子的長髮,則讓局面更不樂觀,這意味著此航船員裡會有個凡斯特人。棘兒一時氣沮,別過了臉去。橫眉也罷,冷眼也罷,全不管用。

面對棘兒藏不住的驚恐,那凡斯特人只是淡淡說道:「我叫佛洛爾。」然而,經歷過刀斧摧殘的木然臉孔,比任何怪吼怪叫還要駭人。

此刻,若不能大張聲勢,就只能示弱,而棘兒絕不願選擇後者。她奮起餘勇,粗聲道:「你那疤痕怎來的?」

「妳的疤痕又是怎來的?」

棘兒雙眉一緊。「啥疤痕?」

「諸神就賜妳這副長相?」他極為輕淺地一笑,就又盤捲起船索。

「和平父神保佑我們啊。」棘兒的母親從旁擠過,尖聲道。「這群人真稱得上是『嚇人』。」

「很快就換他們怕我了。」棘兒邊說,邊期盼話堅定說出口後就能成真。這並非她頭一次如此盼望。

有名船員理著光頭,滿臉以古奧文字刺上罪行。棘兒的母親瞪視著他和另一名雙臂脫皮帶傷的瘦小同夥嘎嘎說笑。「妳當這是件好事嗎?讓這樣的男人怕妳?」

「讓別人怕妳,比妳怕別人來得好。」這是棘兒父親說過的話。而棘兒的母親照例準備好了說詞來應付。

「人生只有這兩種選擇嗎?」

「戰士的選擇就這兩種。」棘兒但凡和母親一來一往說超過十個字,就會落入守勢,守著站不住腳的立場。她曉得母親再來要說什麼。如果只能贏來別人的畏懼,又何必為了當個戰士打得那麼辛苦?可是她的母親僅只閉著嘴,神色蒼白而驚恐,教棘兒在蓄勢待發的怒氣上疊加歉疚。兩人從以前就是這麼回事。

「妳不滿意,隨時可以回家去,」棘兒怒道。

「我想替唯一的孩子送行也不成嗎?雅威司父說,妳這一去,可能就要一年。」她母親話聲顫動,讓人聽了生氣。「如果妳回得來的話──」

「別擔心,我的小乖乖!」忽地一隻手勾住了棘兒的肩膀,嚇了她一跳。幾天前旁觀棘兒與布蘭德打鬥的那名古怪女人,將僅餘灰色髮根的頭伸進了棘兒和母親之間。「睿智的雅威司父已經把教導妳女兒的責任,交到了我靈巧的手裡。」
棘兒沒料到,自身情緒有辦法更低落,但諸神還是找到了法子。「教導?」

那女人將兩人抱得更緊,渾身氣息夾雜汗味、薰香味、藥草味、尿味,教人聞了頭暈。「我來教,妳來學。」

「您……是哪位?」棘兒的母親焦慮地打量著這名衣飾破舊的女人。「是走哪一行的?」

「近來,走的是小偷這一行。」這話讓棘兒的母親更加焦慮,到了驚駭的地步,那女人見狀又一派輕鬆地說:「不過,我也是個老練的殺手、航海家、摔角手、占星師、探險家、歷史學者、詩人,還擅長勒索及釀酒……也許漏掉幾項,記不得了。至於身為靈驗的業餘預言家,就更不必提囉!」

老女人從柱子上刮起少許新鮮鳥糞,以拇指試探了一下質地,還仔細聞了一聞,彷彿正要放入嘴裡嚐嚐,卻又打消了念頭,而將穢物抹在破破爛爛的披風上。

「不吉利啊,」她抬頭凝望盤飛的鷗鳥,咕噥道。「前頭說的各種本事之外,還得加上無人可比的一項……」她充滿暗示地搖了搖臀。「也就是,談情說愛之術。我的小乖乖,看吧,這年頭女孩子感興趣的事項,少有我稱不上極具資格,可好好指導妳女兒的。」

老女人一番話,聽得棘兒的母親啞口無言。如此難得的一幕,原該讓棘兒大感痛快,但她活了十來年,唯獨這一次也跟著啞口無言。

「棘兒.巴圖!」盧爾夫以肩膀在忙亂的船員中擠出條路。「妳遲到了!扭著妳沒肉的小屁股到碼頭那邊,開始搬麻袋。妳的朋友布蘭德已經……」他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妳有個姊姊。」

棘兒沒好氣地動了動舌頭。「這是我老娘。」

「不是吧!」盧爾夫想理順棕灰相雜的糾結鬍子,卻徒勞無功。「您若不嫌棄平凡老戰士的稱頌,我就斗膽說一句:您的美貌為碼頭增光,好比黃昏時的一盞燈。」盧爾夫瞥了眼她胸口的銀製鑰匙。「您的丈夫想必──」

棘兒的母親並不嫌棄盧爾夫的稱頌。甚至可以說是雙手緊抓著不放。「死了,」她隨即答道。「我那口子入土八年了。」

「聽了真教人難過。」說歸說,可實際上盧爾夫的口氣一點都不難過。「我叫盧爾夫,是南風號的掌舵。這群船員或許粗野了點,但我很早就學到,和順的人向來信任不得。他們全是我挑的,都很清楚分內該做什麼。棘兒就在我鬍子底下划槳。我會用溫柔的心腸和堅定的雙手來指引她,當成女兒一樣。」棘兒翻了個白眼,卻只是白費勁。「您有孩子?」她母親問道。

「有兩個兒子,但已好多年沒見面。諸神讓我和家人分開太久太久了。」

「有沒有可能讓諸神也把你和我的家人分開?」棘兒嘀咕道。

「噓。」她母親噓了一聲,目光則從沒離開盧爾夫,尤其盯著他戴的那條環環相扣的粗厚金鎖鏈。「有您這等可靠的男人來操心我女兒在船上過得如何,我就大可放心了。希爾德雖然是個棘手的孩子,卻也是我的一切。」

盧爾夫雙頰紅潤,這是吹多了強風,以及顯然喝了不少帶勁麥酒的緣故。即使如此,棘兒仍覺得盧爾夫的臉紅了起來。「說到可靠不可靠,很多人可不這麼認為呢。不過您女兒在船上的生活,我保證會盡全力照顧。」

棘兒的母親面帶傻笑。「要不然我們之間還有啥好保證的呢?」

「諸神在上啊。」棘兒轉身走開。比他人的過分關心更教她痛恨的是,對她視而不見。

織禱使布林尤夫殺了一隻不知為何而死的牲畜,將鮮血塗在南風號船首獸像上,雙手由指尖到腕部都染紅了。他以哀戚的語調向諸神祝禱,包括汪洋母神、尋覓航道之女神、引導弓箭之神,和好幾十個棘兒聽都沒聽過的小神。她一向不熱衷禱告,也很懷疑天象對禱詞會多有興趣。

「一個女孩子家怎會和愛打鬥的船員湊在一起?」

棘兒轉過身,瞧見有個小夥子偷偷摸摸走來。來人身形細瘦,兩眼有神,一頭棕黃色亂髮,尖尖的下巴,鬍子將萌未萌,俐落的動作帶點神經質。照她判斷,年紀大概十四歲。

棘兒怒眉以對。「你是說,我不該來?」

「挑誰不挑誰,可由不得我。」他兩手一攤,既不感懼怕,也未露輕蔑。「我只是在問,妳是如何到了這群船員裡頭?」

「別招惹她!」一名矮小精實的女人狠狠摑了小夥子一記耳光。「沒告訴你要找些有用的事情做嗎?」她領著小夥子走向南風號,若干銅製砝碼在她頸間的繩圈搖搖擺擺,看樣子,不是商賈,就是船倉管婆,負責財貨的衡度。

「我叫莎弗瑞特,」她邊說,邊把手搭在臀部上。「那個問個沒完的小子是我兒子柯爾。他還沒體會到,學得愈多,就愈了解自己有多無知。他沒惡意。」

「我也是,」棘兒道,「但我就算沒惡意,好像還是造成不少傷害。」

莎弗瑞特咧嘴而笑。「幹我們這一行的,有些就習慣這樣。這次隨行,我負責管理必需品、煮飯和看顧貨物。手可別亂碰,明白嗎?」「我還以為這趟的目的是為蓋特國贏得盟友。我們也要載運貨物啊?」

「要載運的有毛皮、樹脂、海象的象牙,和……別的東西。」莎弗瑞特皺起眉頭,望向船桅附近以鐵鏈鎖住、圈有鐵箍的箱子。「我們首要的任務是為和平父神發聲,不過這大老遠一趟,花的錢畢竟是雷絲琳王后出的。」

「哈!這女人可是一生都不會錯過獲利的機會。」

「我為何要錯過呢?」

棘兒再度轉過身去,視線直直落於王后的面容,兩人相距不到一步。有些人遠遠看上去,更具氣勢,但雷絲琳恰好相反。她如朝日母神般閃耀,如鏖戰母神般冷峻,胸前國家財庫金鑰閃有微光,身後成群奴僕與侍衛,個個聽了棘兒的話一臉不以為然。

「啊,諸神在上……我是說……請吾后恕罪。」棘兒單膝跪地,身子搖搖晃晃、失去平衡,差點要拉住雷絲琳的絲綢裙子才能穩住。「請王后見諒,小的向來不善於下跪──」

「或許妳該多練習練習。」王后和棘兒的母親年歲相仿,卻幾乎是天差地別──後者軟弱、慎重、感情用事,前者剛硬璀璨,恰似切割過的鑽石,而且直截了當,好比迎面一拳。

「這次出航能得您贊助,是一大光榮,」棘兒滔滔不絕道。「小的發誓,會竭盡心力為吾后之子──也就是說,為雅威司父效勞。」她意識到雅威早就不能算是王后的兒子,於是改口。「小的會竭盡心力為您的司祭效勞──」

「妳這女孩,發誓要打敗那小子,卻反而給打了個狼狽不堪。」黃金之后揚起一邊的眉毛。「愚人光說不練,英雄付諸實行。」雷絲琳彈了下指頭,一名僕人便湊近身去。她自棘兒眼前橫掃而過時,已低聲吩咐起僕人。

若非莎弗瑞特勾著棘兒的臂膀拉她起身,棘兒只怕會長跪不起。「依我看,王后欣賞妳。」

「那她如何對待她看不順眼的人?」

「但願妳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語畢,莎弗瑞特緊緊抱頭。她的兒子爬上船桅,俐落得像隻猴子,還坐在帆桁上,檢查船帆繩結打得緊不緊。「天殺的,柯爾,快從那兒給我滾下來!」

「是妳說要找些有用的事情做啊!」他邊高聲回話,邊鬆開抱著橫梁的手,誇張地聳了聳肩。

「笨蛋,你要是掉下來摔死了,還能有啥用?」

「很高興看妳成為本船的一員。」棘兒又將身子一轉,發覺雅威司父便在左近,旁邊跟著那個禿頭的老女人。
「我起過誓了,沒錯吧?」棘兒咕噥著回了一句。

「我記得,誓詞是說,我想妳如何效勞,妳就如何效勞。」

黑皮膚老女人輕聲竊笑道:「喔唷,這模糊的措辭糟糕透了。」

「可不是嘛,」雅威說。「看來,妳和船員自我介紹過了。很好。」

棘兒朝四下船員一瞥,瞥見母親和盧爾夫仍談得起勁,便沒好氣地動了動嘴巴。「他們看起來是一群可敬的夥伴。」

「說『可敬』是過獎了。見過史基芙了吧?」

「妳就是史基芙?」棘兒瞪視著黑皮膚老女人,對她另眼相看。「盜走精靈族遺物的殺人凶手?薇森大司母急著要抓的那個?」

史基芙聞了聞還帶有淺淡灰漬的手指,皺起了眉頭,彷彿猜不透指間怎會沾染鳥糞。「要說偷盜嘛,那些遺物不過是放在史托肯姆。想控訴,就叫精靈族來!要說殺人,這個,凶手與英雄的區別僅在於死者的地位。妳還說有人想抓我是吧,唉,我天性開朗,向來很受歡迎。雅威司父雇我做了……各種事情,」她以長長的食指戳著棘兒的胸口,「其中一項正是教妳打鬥。至於原因,只有他本人曉得。」

「我能打,」棘兒吼道,身形挺直,鼓足戰意。

史基芙將剃得只剩髮根的頭往後仰,放聲一笑。「我只看到大腳踏來踏去,笑死人了,那可不叫打鬥。雅威司父付我錢,是要讓妳成為致命殺手,」說完,史基芙迅雷不及掩耳地打了棘兒一巴掌,勁道大得她撞到了桶子上。

「幹嘛打人?」棘兒撫著刺痛的臉頰說道。

「這是給妳的第一個教訓:隨時做好準備。我要是打得到妳,妳就活該挨打。」

「我想這話對妳也適用吧。」

史基芙笑得很開,說道:「當然。」

棘兒低身撲向史基芙,卻撲了個空,接著便腳步一絆,一隻手忽然給扭至背後,臉則朝泥濘的碼頭木板撞去。她的戰呼轉為驚喘,又因為小指給粗暴地一擰,再轉為長聲哀號。

「妳還認為我沒啥好教妳的嗎?」

「不了,不了,」棘兒低哼道。她無助地扭來扭去,手臂每處關節都感灼痛。「我很想學!」

「那妳學到的第一個教訓是?」

「別人要是打得到我,我就活該挨打。」

史基芙放開了她的小指。「妳很快就會察覺,疼痛是最好的老師。」

棘兒爬起身,膝蓋仍跪在地上。她甩了甩陣陣抽痛的手,發現老朋友布蘭德正俯瞰著她,肩膀扛了個麻袋,咧嘴而笑。史基芙也咧嘴對著他笑。「很好笑是嗎?」

「是有一點,」布蘭德道。

史基芙打了布蘭德一記耳光,他跌跌撞撞往木頭柱子一倒,麻袋砸到了腳上,兩眼傻乎乎地眨著眨著。「妳也在教我如何打鬥嗎?」

「不是。然而沒理由你就可以鬆懈下來。」

「棘兒?」她的母親伸出手,要拉她起來。「發生啥事了?」

棘兒刻意不去搭母親的手。「我想,妳如果沒忙著引誘我們的舵手,而是好好為女兒送行,就會曉得發生啥事。」

「諸神在上,希爾德,妳完全不懂得厚道,是嗎?」

「去他的,父親都叫我棘兒!」

「喔,妳的父親,是啊,不管他做了何事,妳都能原諒──」

「這也許是因為,他死了。」

一如既往,棘兒的母親兩眼早噙著淚水。「有時我會想,我要是隨他去了,妳會比較快樂。」

「我有時也這麼想!」棘兒將儲物箱拉過來,一晃放到了肩上,箱內父親的劍咯咯作響。她用力踩著步伐,走向船去。

「我喜歡她倔強的性情。」棘兒聽見身後傳來史基芙的聲音。「很快,我們就能將這樣的性情導到正途。」

船員接連爬上了船,將儲物箱擺到各自的位置。船後段的另一隻槳由布蘭德來划。船舷愈往後愈細窄,他和棘兒的膝部幾乎要擠在一起,這讓棘兒大感憎惡。

「小心別撞到我的手肘就行,」棘兒咆哮著,心情惡劣得不得了。

布蘭德搖搖頭,甚是不耐煩。「我乾脆往海裡一跳,行吧?」

「你能嗎?那就太完美了。」

「諸神唷,」盧爾夫在兩人上方的舵手台喃喃道。「這一路沿神聖之河而上,我得聽你們倆和發情的小貓一樣叫來叫去嗎?」

「大有可能喔。」雅威司父瞇起眼睛,抬頭張望。天際雲層厚重,朝日母神幾乎快無影無蹤了。「天象不佳,要挑選航道可是件麻煩事。」

「很糟的天氣運。」陀斯杜瓦正發著牢騷。他划槳的位置靠近船的中段。「糟糕透頂的天氣運。」

盧爾夫鼓起鬍中雜有灰鬚的雙頰,吐了口氣。「這種時候,我就巴不得蘇美兒還在。」

「這種時候、別種時候,我都願她在。」雅威司父沉重地一嘆。

「誰是蘇美兒?」布蘭德細聲問道。

棘兒兩手一攤。「我哪裡會知道這號人物是誰?沒人和我說過半件事。」

雷絲琳王后手撫有孕而隆起的肚腹,眼觀南風號向大海推進。她朝雅威司父簡單點了一下頭,回身走向梭爾比城,隨行的大群奴僕也急忙跟上。這一次招募的船員慣於浪跡江湖,來相送的人因而少得可憐。棘兒的母親是送行的人之一,面頰上淚水縱橫,一隻手高高舉起和女兒作別。直到在船員眼裡,碼頭化為遠處小點,梭爾比堡壘縮成鋸齒狀凹槽,整個蓋特國消融於汪洋母神灰濛濛水平線上的灰濛濛天涯,她才把手放下。

划槳這回事,便是臉得朝後。老是看向過去,從不曾望向未來。老是觀察當下的損失,從不曾著眼可得的收穫。

棘兒照舊眉一橫眼一冷,可惜橫眉冷眼是很脆弱的。盧爾夫覷眼盯著前方地平線。布蘭德一個勁兒地划槳。即便這兩人有誰看見了淚水灑落在她的袖子上,也沒任何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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