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1

凡你觸碰過的,
皆因你而改變。

凡你改變的,
也將改變你。

唯一不變的真理
即萬物變動不息。

上帝
就是改變。

《地球之籽:生者之書》

2024年7月20日,星期六

昨晚我又做了那個夢。我早該料到的。每當我開始掙扎,死命擺脫身上的鉤爪,假裝一切如常,那個夢就會來找我。每當我努力要當爸爸的乖女兒,那個夢就會來找我。
今天是我們的生日,我十五歲,爸爸五十五歲。明天我要努力討他歡心--除了他,還有社區和上帝。於是,昨天晚上那個夢就來提醒我:這一切都是謊言。我想我必須把夢境寫下來,因為這個謊深深困擾著我。
***
夢中的我正在學飛,讓自己的身體飄浮起來。沒人教我,全靠我自己一點一點、一堂課一堂課慢慢地學。那畫面不是很神祕難懂,卻一直揮之不去。我已經上了好多堂課,飛行技術進步了,雖然對自己更有自信,卻還是會害怕,也還不太會控制方向。
我上前靠向門。那扇門跟我房間跟走道之間的門很像。雖然感覺距離很遠,但我還是繃緊身體,靠了過去,放開目前為止阻止我飛起來或掉下去的所有東西,往上使力。結果沒往上飛,也沒有往下掉,但身體確實開始動了,彷彿在半空中滑行。我又驚又喜。
我輕輕飄向門口。門透出清冷的微光。接著我稍微往右邊滑去,然後又更過去,眼看就要錯過門,撞上旁邊的牆壁。但我停不下來也無法轉彎,直接從門前飄過去,遠離清冷的微光,進入另一道光。
我眼前的牆壁正在燃燒。火不知從何而來,已經燒穿牆壁,漸漸朝我逼近,就要撲過來。火勢蔓延開,我飄進火裡。火在四周熊熊燃燒,我揮舞雙臂亂抓一通,奮力想游出去,手抓空氣和火焰,腳踢烈焰騰騰的黑暗。
這時我或許已經有點醒來。火焰吞噬我的時候,我確實醒了幾次。太痛苦了。徹底清醒之後我就睡不著了,雖然努力讓自己入睡,但怎麼都沒辦法。
但這次我沒有徹底清醒,而是漸漸沉進夢的第二部分。這部分感覺既平凡又真實,那是我小時候真正發生過的事,只是當時顯得很微不足道。
黑暗。
黑暗漸漸轉亮。
星星。
星星灑下一閃一閃的清冷微光。
「我小時候看不到那麼多星星,」繼母對我說。她說的是西班牙語,她第一個學會的語言。她站著不動,嬌小的身影仰望著浩瀚的銀河。天黑之後,我跟她一起走去收衣服。白天一如往常悶熱,我們都喜歡天色暗下來的涼爽黑夜。月亮沒出來,但還是看得很清楚。滿天都是星星。
不遠處是街坊的圍牆,巨大又壓迫,在我眼中有如伏在地上的野獸,隨時可能跳出來,不像一種保護,反而像是威脅。但我的繼母就站在那裡,而且毫不畏懼。我緊貼著她。那年我七歲。
我抬頭看星星和深邃漆黑的夜空。「那時候你為什麼看不到星星?」我問她。「每個人都看得到星星啊。」我跟她一樣說西班牙語,是她教我的。說同一種語言就是有一種親密的感覺。
「因為城市太多光害,」她說。「因為燈光、進步、成長,所有那些我們因為太熱或太窮已經沒力氣再去管的東西。」她停頓片刻。「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母親跟我說,天上的星星--那些我們看得到的少數星星--是天國的窗戶。上帝從那些窗戶看著我們,守護著我們。我相信了她將近一年。」繼母把一堆小弟的尿布遞給我,我抱著尿布走回屋前她放籐編洗衣籃的地方,把尿布丟在其他衣服上面。籃子滿了。我轉頭確認繼母沒在看我,趁機往乾爽柔軟的乾淨衣服上一躺。墜落的瞬間身體就像飄浮起來。
我躺在上面望著星星,找出我認得的星座,說出星星的名字,那是我從奶奶的一本天文學書上學來的。
突然間,我看見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往西劃過天空。我睜大眼睛追著它跑,希望能再看到另一顆流星。但聽到繼母在叫我,我只好走回去。
「現在城市也有燈光,可是不會遮住星星啊,」我跟她說。
她搖搖頭。「跟以前比起來少多了。現在的小孩對燈火通明的不夜城完全沒概念--那還是不久之前的事。」
「我比較喜歡星星,」我說。
「星星不用錢。」她聳聳肩。「我自己是比較希望再看見燈火通明的城市,而且愈快愈好。不過,星星我們負擔得起。」

2

上帝的贈禮
可能灼傷毫無準備的雙手。

《地球之籽:生者之書》

2024年7月21日星期日

至少從三年前開始,爸爸的上帝就不再是我的上帝,爸爸的教會也不再是我的教會。然而今天,因為我是膽小鬼,所以還是聽大人的話加入了教會,讓爸爸以上帝的三個名字為我受洗,即使那已經不再是我的上帝。
我的上帝有另一個名字。
今天我們一大早就起床,因為得穿越小鎮前往教堂。星期日爸爸多半會在我們的前廳主持禮拜。他是浸信會牧師,街坊圍牆內的鄰居雖然不全是浸信會教徒,但那些覺得自己有需要上教堂的人很樂意來找我們。那樣他們就不用冒險出門,畢竟現在外面又亂又危險。有些人為了工作一週至少要出門一次就已經夠糟了,我爸就是一個。現在我們都不去上學了,大人不放心小孩出門。
但今天情況特殊,因為爸爸跟另一個牧師約好了。他的這位牧師朋友至今還有一間真正的教堂,裡面也還有真正的洗禮堂。
以前爸爸在牆外幾條街遠的地方曾經有過自己的教堂,在還沒有那麼多圍牆的時候就成立了。但後來遊民跑進去睡覺,教堂遭人洗劫,還多次被破壞。有一天某個人在教堂裡外倒了汽油,燒了整座教堂,那晚睡在裡面的七個遊民也被燒成黑炭。
但不知為什麼,爸的朋友羅賓森牧師到現在還保有自己的教堂。今天早上我們一行人騎腳踏車前往他的教堂,包括我、我的兩個弟弟、另外四個準備好要受洗的鄰居小孩,加上我爸和其他在前面護送我們的大人。大人全都配戴了槍械。這是外出的鐵則:集體行動,全副武裝。
本來我們其實也可以在家裡的浴缸裡受洗,那樣更便宜更安全,而且我也不介意。我表達了我的想法,但沒人甩我。對大人來說,出門前往真正的教堂就像重回美好的過去,那時候街上到處是教堂,到哪兒都燈光明亮,汽油是汽車和貨車的燃料,而不是縱火的工具。他們絕對不會錯過重溫往日美好時光的機會,還能趁機告訴小孩,等國家重新站起來、找回美好時光會有多好!
最好是。
對我們大部分的小孩來說,這趟路不過就是一場探險,一個光明正大走到牆外的理由。我們去受洗只是為了盡本分或得到某種保障,其實我們多半都不太在乎宗教。我雖然在乎,但我信仰的是不同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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