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內容摘錄
莫爾格街凶殺案
The Murders in the Rue Morgue

某天晚上,我們在巴黎皇家宮殿附近一條又長又髒的街上閒逛。當時我倆顯然都若有所思,起碼有十五分鐘,沒人說半句話。突然,杜賓開口說:
「他是身形非常矮小的傢伙,確實,對綜藝劇院的用處會更大。」
「那是無庸置疑的。」我不經心地回答。不過,一開始我(想事情想到忘我)沒察覺到,杜賓的神來一句和我默想的內容不謀而合,是很不尋常的事。我旋即回過神,才大感驚異。
「杜賓,」我正色說,「我實在無法理解。我就直說吧,這實在教我嘆為觀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可能知道我想著的正是……」說到這兒,我停了下來,想確認他知不知道我想的是誰。
「……是尚堤耶,」他說,「你幹麼說到一半停下來?你剛才正在想他那矮小的個子不適合演悲劇。」
那就是我心裡默想的主題啊。尚堤耶原本是聖德尼街的修鞋匠,後來迷上了舞台,曾在克黑比庸的悲劇《薛西斯王》中演薛西斯王,嘔心瀝血卻遭到大肆嘲諷訕笑。
「看在老天份上,」我驚呼,「告訴我你的方法吧(如果真有方法的話),你靠什麼揣摩出我心思哪。」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太願意表現出如此驚訝之情。
「就是那個水果販啊,」我朋友答道,「是他讓你認定,那個修鞋匠的個子不配演諸如薛西斯王這類的角色。」
「水果販?你讓我大感意外,我不認識水果販啊!」
「就是我們走進這條街時,撞到你的那個人,應該是十五分鐘之前的事了。」
這下我記起來了。的確,我們穿過C街,走進現在這條街時,有個頭上頂著一大籃蘋果的水果販,差點不小心撞倒我。不過,我卻無法理解這與尚堤耶有何干係。
杜賓沒有一丁點吹牛的樣子。「我會解釋的,」他說,「而且,或許聽完解釋你就會清楚了。我們先回溯一下,從我開口跟你說話,到碰上我們提及的水果販為止,你默想的思路如何。你思路的主要環節是——尚堤耶、獵戶星座、尼哥爾斯博士、伊比鳩魯、固體截斷術、鋪路石,還有那個水果販。」
絕大多數的人一輩子裡都有過這種經驗:出於好玩,回溯自己的思路,看看自己怎麼得出特定的結論。這麼做通常都非常有意思。頭一回會驚訝地發現,原來思路的起點和終點之間,竟毫無條理、猶如雲泥之差。這會兒,聽到這個法國人說完剛剛的話,而且還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句句屬實,實在教我嘖嘖稱奇。他接著說:
「我沒記錯的話,離開C街前,我們一直在談馬,那是我們討論的最後一個話題。穿進這條街時,一個頭上頂著大籃子的水果販,與你我匆匆擦身而過,你被他擠到鋪石道修葺處成堆的路石上。你踩到鬆動的石塊滑倒,腳踝輕微扭到,一臉生氣,又像悶悶不樂,咕噥了一下,轉身看看那堆石塊,接著一語不發繼續走。我不是特別注意你的所作所為,只不過近來,『觀察』已經成為我必做的事。」
「你一直盯著地上,面帶怒氣地掃視著鋪石路上的坑洞和車輪行經的痕跡(所以我才明白你還想著那些石塊),就這樣一路走到那條名叫拉馬赫汀的小巷弄。那條巷弄的石道是試驗性地用交疊鉚接的方法鋪設而成的。此時你面露喜色,我察覺你動了動嘴唇,想必是輕聲發出了『固體截斷術』這個字眼,這個詞用在這種鋪法上,相當賣弄。我知道,既然你都跟自己說了『固體截斷術』,肯定就會聯想到原子一詞,也就會再想到伊比鳩魯的理論。由於我們前不久才討論過這個主題,我還跟你提到,那位崇高的希臘人的含糊猜測,在晚近的星雲天體演化學中得到證實一事,多麼離奇,卻又鮮為人知。我覺得你會忍不住望向頭頂的獵戶座大星雲,也肯定你會這麼做。你果真抬頭看了。這下子,我很確定自己一步步正確無誤地順著你的思路走。再來,昨天的《博物館報》裡,有一大篇批評尚堤耶的諷刺文,拐彎抹角地挖苦那個修鞋匠,說他一穿起高筒靴演戲,就連名字都改了,其中並引用了一句我們很常聊到的拉丁文:
Perdidit antiquum litera prima sonum.(第一個字母不發原來的音)。
此前我就跟你說過,這句話指的是獵戶星座Orion,從前的拼法是Urion;而且,我的解釋帶著幾分挖苦,我知道你一定還記得。所以,顯然你必定會把獵戶星座和尚堤耶這兩個概念連接起來。我從你嘴角浮現的那抹微笑,就曉得你真的把這兩個概念合起來了。你想到那位可憐鞋匠的犧牲。一直到那一刻之前,你都駝著背走路,不過,這下子,我發現你不駝背了,身子直挺挺的。隨後我才確定你想到了尚堤耶的矮小身材。到了這個節骨眼,我才打斷了你的沉思默想,說那傢伙(尚堤耶)既然實際上個兒相當矮小,在綜藝劇院的表現會更好才是。」
事發不久後,有一回,正在讀《裁判所公報》晚報的我們,被以下這則短訊吸引。
離奇血案
今晨三點左右,聖侯許區睡夢中的居民,被一連串可怕的尖叫聲驚醒。那叫聲明顯是從莫爾格街某棟屋子五樓發出來的。據知,屋裡只住著一位萊斯帕那耶夫人和她的女兒卡蜜耶.萊斯帕那耶小姐。事發不久後,由於無法順利以一般方式進屋,於是,八到十位鄰居在兩名憲警的陪同下,以鐵撬破門而入。此時雖然已經沒有尖叫聲,但當眾人蜂擁踏上階梯時,就清楚聽見樓上彷彿有人在生氣爭吵,那刺耳的聲音最起碼來自兩人,可能更多。眾人登上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間時,那些聲音也停了,一片寂靜無聲。大家急忙分頭一間間地察看房間。眾人一進到五樓後方的大房間(此房門遭到反鎖,鑰匙在房內,強行破門才能進去),當場對室內的景象震懾不已。
房裡凌亂不堪,四處滿是損壞破碎的家具。屋裡只有一個床架,上面的床墊被丟到地板中央。一把沾有血跡的剃刀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壁爐邊上有兩三綹同樣沾有血跡的濃密灰白人髮,看起來是被人連根扯下的。地板上還發現了四枚金幣、一隻拓帕石耳環、三大把銀匙、三小把鉛合金匙,以及兩只共裝有四千金法郎幣的袋子。房間角落有個衣櫃,抽屜通通被打開,儘管裡面衣物猶在,但好像被人翻過。床墊下(不是床架下)發現了一個已經被打開的鐵製小保險箱,鑰匙還插在上面,裡頭除了幾封舊信和其他無關緊要的文件之外,什麼也沒有。
雖然沒有萊斯帕那耶夫人的蹤跡,不過,由於壁爐的煤灰多到不合常理,眾人因此細搜了煙囪(想到就教人害怕!)從裡面拖出了萊斯帕那耶夫人女兒的屍體。她遭人頭下腳上地硬塞進窄小的煙囪管。屍體尚有餘溫。詳加檢視,可以看到多處擦傷,肯定是塞進和拉出煙囪時的蠻力所導致。她的臉上有多處嚴重抓痕,喉嚨出現暗色淤痕以及深陷的指甲壓痕,好像死者是被掐死的那樣。
徹底搜索完屋裡上上下下,並沒有進一步的發現之後,一夥人來到這棟建築後方的小鋪石院子。老夫人的屍體就躺在那兒,喉嚨遭人完全割斷。當眾人試著抬起屍體時,那割傷之深,致使屍首分離。屍體和屍首都已嚴重支離破碎,尤其是屍體,已血肉模糊到不成人形。
本報認為,直至截稿之時,這件駭人疑案,尚無絲毫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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