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阿爾瑪與日本情人

9特價359
加入購物車
下次再買
為阿爾瑪工作一年後,伊琳娜第一次懷疑這女人有個情人,但是她對這件事不以為意,直到後來發覺得告訴賽斯。在賽斯讓她染上八卦那些懸疑情節的惡習之前,她並沒有暗中監視阿爾瑪的意圖。她漸漸深入阿爾瑪的私密世界,但彼此都沒意識到。她在整理從海崖區房子陸續帶過來的箱子時,在審視阿爾瑪房間裡──她本人會用一條清理布塊定期擦拭的──一幀男人銀框相片時,認為阿爾瑪有情人的想法慢慢成形。除了她放在客廳裡的一張較小的家人照片外,套房裡沒有其他相片了。這一點引起伊琳娜的注意,因為雲雀之家其他住戶周圍都是照片,像是一種陪伴。阿爾瑪只告訴她那是童年的一個朋友。伊琳娜鮮少膽敢多問,阿爾瑪也總是更換話題,但是終究套出他叫福田一命,一個日本名字,也是客廳那幅奇怪畫作的創作者,那是一片天色灰沉的淒涼覆雪景色,許多陰暗平樓建築,電線桿和電線,而唯一的生命跡象是半空中飛翔的一隻黑鳥。伊琳娜不了解為什麼阿爾瑪在貝拉斯科家族為數眾多的藝術作品裡,挑選出那幅令人沮喪的圖畫來裝飾自己的住處。相片中,福田一命是個年齡難以辨識的男人,他歪著頭像是詢問的態度,因為面對太陽而瞇著眼睛,但是眼神坦誠且直率;他性感飽滿雙脣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頭髮直硬又濃密。伊琳娜覺得無法避免被那張像是叫著她或試圖要告訴她什麼重要事情的臉吸引住。她單獨在套房裡深入研讀他,開始想像福田一命的完整身形,開始賦予他質量,並為他編造一個生命:他的肩背結實,個性孤獨,懂得掌控情緒且任勞任怨。阿爾瑪迴避不談他,更點燃伊琳娜想認識他的渴望。在箱子裡,她找到同個男人和阿爾瑪在海灘上的另一張相片,兩人捲起褲管,手上拿著休閒鞋,腳泡在水裡,嬉笑著,互相推擠著。兩人在沙上玩耍的模樣暗示情愛與親密的性關係。她猜那時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請某個經過的陌生人拍下那張照片。伊琳娜算了算,如果一命和阿爾瑪的年齡相仿,應該也是八十來歲了,但是如果看到他的話,她一點也不懷疑會認不出是他。只有一命可能是阿爾瑪失序行為的原因。
伊琳娜可以預測她老闆的失蹤,因為幾天前阿爾瑪陷於失神又憂鬱的沉默,接著是一旦決定離開的那種突然又無法控制的興奮。她一直在等著什麼,而當事情來的時候,她變得很快樂。她把幾件衣服丟入一個小手提箱,通知克絲汀不用去工作室,並把阿喵交到伊琳娜手上。那隻貓已經老了,有數不清的固有習性和病痛;一長串建議和解決方法清單貼在冰箱門上。阿喵是阿爾瑪的第四隻貓,她養過的貓都很像,都擁有相同的名字,陪伴她度過不同的生命階段。
阿爾瑪離開時就像情人般急迫,沒說要去哪裡也沒說想要什麼時候回來。沒有她消息的兩三天過去了,突然,就像消失時那般意外,她光鮮亮麗地回來,而她的玩具車汽油也用罄。伊琳娜負責管理她的帳目,曾看到旅館收據,也發現過那幾趟短暫旅行她會帶走唯有的兩件絲質睡衣,而不是平常穿的棉質睡衣。女孩自忖,為什麼阿爾瑪有如要去犯罪般溜走;她無拘無束,大可在她雲雀之家的公寓裡接待任何她想接待的人。
無可避免地,伊琳娜對相片上男人的懷疑也感染到賽斯。年輕女孩小心翼翼不提自己的疑惑,但是他在經常性探訪中,開始注意到奶奶好幾次人不在。如果他質疑阿爾瑪,她總是用他們之間慣用的挖苦語氣回答,她是去和恐怖分子演練、去喝死藤水,或者回以任何無厘頭的解釋。賽斯認為要釐清那個謎,他需要伊琳娜協助,但這並不容易達成,因為年輕女孩對阿爾瑪忠誠如堅石。他只能說服她,他祖母有危險。對她那年紀而言,阿爾瑪看起來很硬朗,他對伊琳娜說,但是事實上她很虛弱,患有高血壓,心臟不太好,還有早期的帕金森症,所以她的雙手才會抖動。他無法給她更多細節,因為阿爾瑪拒絕接受該有的醫療檢查,但是他們得監視她並避免她發生危險。
「任何人都想給親人安全,賽斯。但是,自主性是人人想擁有的東西。你祖母永遠不會接受我們介入她的私生活,儘管是為了保護她。」
賽斯聲稱:「為了同樣理由,我們得這麼做但不讓她知道。」

根據賽斯的說法,二○一○年初,不過就兩個小時的光景,有件事突然改變了他祖母的個性。身為一個成功的藝術家及負責任的楷模,她卻遠離了世界、家人和朋友,軟禁在一間和她不搭調的養老院裡,而且就像她媳婦朵麗絲的看法,還選擇穿得像西藏難民一樣。朵麗絲補充說,她腦子短路了,還有什麼其他可能的原因呢。在一頓正常的午餐後她宣布要去睡午覺,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舊有的阿爾瑪。下午五點鐘,朵麗絲敲婆婆房門,要提醒她晚上的餐宴,卻看到她站在窗旁,視線飄失在霧裡,光著腳,穿著內衣。她耀眼的長禮服昏躺在一張椅子上。「告訴賴瑞我不參加晚會,還有,在我剩餘的生命裡,別要我配合做任何事。」
阿爾瑪開始整理行李。首先,她去買東西,之後和她的會計師和律師碰面。她拿走一份微薄的退休金,把剩餘的錢交給賴瑞,沒有指示該如何分配,並宣布她要住到雲雀之家去。沒有任何一位貝拉斯科成員聽說過那個地方。
「那是柏克萊一間休憩的房子。」阿爾瑪含糊地解釋。
「一間老人收養院?」賴瑞驚訝地問。
「差不多。剩下的歲月我要簡單沒煩惱地度過。」
「煩惱?我想不是指我們吧!」
「那我們該怎麼對其他人說?」朵麗絲唐突地問。
「就說我老了,也瘋了。這和事實差不了多少。」阿爾瑪回答。
司機把她和貓以及兩只皮箱一起載走。
賽斯對她說:「伊琳娜,我想我奶奶健康上有嚴重問題,為了面子她把自己關在雲雀之家,不讓任何人知道。」
「如果是真的,她早就死了,賽斯。而且,沒人是關在雲雀之家的。這是一個開放的社區,人們可以依自己的意願自由進出。所以這裡不接受阿茲海默症病患,因為他們可能逃走或迷路。」
「這就是我擔心的。我奶奶出遊可能會發生那種事。」
「她都有回來呀。她知道自己去哪裡,我不認為她是一個人去。」
「那麼,跟誰呢?和一個紳士?妳該不會想我奶奶是和情人到旅館去吧!」賽斯開玩笑,但是伊琳娜嚴肅的表情打斷他的笑容。
「為什麼不呢?」
「她是個老人呀!」
「一切都是相對的。她年紀大,但不是老人。在雲雀之家裡,阿爾瑪可以被看為年輕人。而且,在任何年紀都可以有愛情。根據沃伊特的說法,老年很適合談戀愛;對健康有利,可以趕走沮喪。」
「老人都怎麼做的呢?我是說,在床上。」賽斯問。
「不疾不徐,我猜。你該去問你奶奶。」她回覆。
賽斯終於讓伊琳娜變成他的盟友,一起彙集情資。每星期都會有個送貨員把一只裝有三朵梔子花的箱子放在櫃台給阿爾瑪。上面並沒有署名是誰或是哪家花店寄的,但是阿爾瑪沒表示驚訝也沒覺得好奇。她也常在雲雀之家收到一只沒有寄件人的黃色信封,從裡面拿出另一只更小的信封後她會丟掉大的,小的也是寫她的名字,但是那是手寫的海崖區地址。貝拉斯科家族或員工裡沒有人曾收過那些信封,也沒人把信封寄到雲雀之家。賽斯提到這些信件前,沒人知道有這些信的存在。兩位年輕人無法查清楚誰是寄件人,為什麼同一封信需要兩個信封和兩個地址,也不知道那不尋常的信件會在哪裡停駐。由於伊琳娜沒在公寓裡找到線索,賽斯在海崖區也一無所獲,他們想像阿爾瑪是把信件藏放在銀行她的某個保險箱裡。
阿爾瑪,又與妳度過值得回憶的一次蜜月!好久沒看到妳這麼幸福又悠閒。一千七百株開了花的櫻花樹的神奇景觀在華盛頓迎接我們。我在京都看過相同的景致,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父親在海崖區種下的櫻花樹仍然開花嗎?
妳撫摸著越戰紀念碑深色石塊上的名字,告訴我那些石塊會說話,可以聽到石塊的聲音,死者被困在那道牆裡,他們因為犧牲而憤怒地叫著我們。我不斷想著那件事。四處都有靈魂,阿爾瑪,但是我想他們無拘無束,沒有懷恨。

一九九六年四月十二日
為了滿足伊琳娜和賽斯的好奇心,阿爾瑪開始用保留給生命中重要時刻的清醒神志回憶她第一次看見福田一命的情景,隨後她慢慢陸續回憶自己其餘的人生。一九三九年春天,她在海崖區豪宅華麗的花園認識他。她從窗戶看過他們,但是一直到初春氣候變好,她才出來到花園裡。某個週六,納坦尼爾矇住她的雙眼,承諾給她一個驚喜,牽著她的手穿過廚房和洗衣間把她帶到花園。他把布條拿下,她抬起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棵花朵盛開的櫻花樹下,那是一朵粉色的棉花雲。樹旁有個穿著工作吊帶褲、戴著草帽的男人,一張亞洲臉孔,皮膚黝黑,身高矮小,寬肩,倚在一把鐵鍬上。他以斷斷續續難懂的英文告訴阿爾瑪,這時候很美,但是只會維持幾天,花朵很快就會像雨水般掉落在地上;最好的還是盛開的櫻花樹留下的回憶,因為那會持續一整年,直到下一個春天。那個男人是福田高雄,好幾年來在那塊土地上工作的日本園丁,也是伊薩克唯一會因敬意而在他面前脫帽的人。
高雄帶她看了整座花園。他帶領她到斜坡地不同階段的露臺,從房子矗立的山丘頂端到海灘。他們遊走於狹窄的小徑,小徑上散布著長滿濕氣綠繡的古典雕像、異國風情的噴泉和多汁的植物;園丁向她解釋那些東西的出處以及所需的照顧,直到抵達一座長滿攀藤玫瑰且擁有海上全景視野的涼亭,左邊是海灣入口,右邊是兩年前啟用的金門大橋。從那裡看得見群集的海豹在岩石上休息,如果耐心俯視海平線又運氣好的話,可以看見從北方來加州海域生產的鯨魚。之後高雄帶她到溫室,那是一座維多利亞式古典車站的小型複製品,有鍛造的鐵和玻璃。裡面,在已篩過的光線以及暖氣和噴霧器的濕熱下,嬌弱的植物在托盤上開始它們的生命,每株植物有標示名字和應該移株的日期標籤。在兩張簡陋木材的長桌之間,阿爾瑪看到一個專注整理幾株黃連木的男孩,他聽到他們走入馬上放掉剪刀,像個軍人般站得直挺挺的。高雄向他走近,以一種阿爾瑪陌生的語言喃喃說些什麼,並撥亂他的頭髮。他說:「我最小的兒子。」阿爾瑪毫不掩飾地像看待另一種類動物般研究著這對父子;他們不像大英百科全書圖片上的東方人。
男孩彎下軀幹向她打招呼,自我介紹時保持頭部低垂。
「我是一命,福田高雄和福田秀子的第四個小孩,很榮幸認識您,小姐。」
「我是阿爾瑪,伊薩克和莉莉安.貝拉斯科的外甥女,很榮幸認識您,先生。」她不知所措又風趣地解釋。
最初的正式禮儀被後來的親切感感染成幽默,並寫下他們長久關係的調性。比較高又強壯的阿爾瑪看起來較大。一命瘦小的外表會騙人,因為他可以毫不費力舉起沉甸的泥土包,並且推一車裝滿貨物的推車上坡。和身體比起來他的頭很大,蜂蜜色的皮膚,分開的黑色眼睛,硬邦邦又難以控制的直髮。他還在長恆齒,微笑時眼睛會變成兩條線。
那個早晨剩餘的時間,阿爾瑪跟著一命,他一邊把植物擺放在父親挖好的坑洞裡,並對她揭露花園裡神祕的生命力,底土下交織的絲線,幾乎看不見的昆蟲,土裡一星期後就會長到一個手掌高的極小幼芽。他跟阿爾瑪聊到那時才拿出溫室的菊花,聊到菊花如何在春天移株、在初秋開花,在夏季花朵已經乾枯時給花園帶來色彩和歡樂。他向阿爾瑪展示滿是花苞的玫瑰,以及如何拔掉幾乎所有的花苞,只留下幾個花苞讓玫瑰長得又大又健康。他讓阿爾瑪看見種子植物和球莖植物、陽光植物和陰影植物以及原生種和外來種植物的不同。眄視觀察他們的福田高雄走近告訴阿爾瑪,最棘手的工作由一命負責,因為他生來就是綠手指。男孩被恭維的話弄得臉紅起來。
從那天起,阿爾瑪沒耐心地等待周末準時前來的園丁們。福田高雄總是帶著一命,有時候如果工作較多,也會讓較年長的兩個兒子查爾斯和詹姆斯或唯一的女兒惠美陪他來,女兒比一命大好幾歲,只對科學有興趣,不喜歡雙手被泥土弄髒。一命有耐心又有紀律地履行工作,不因阿爾瑪在場而分心,他相信那天結束前,父親會給他半小時和阿爾瑪玩耍。
一命變成她唯一的密友。小男孩沒有長很高,而她高出他半個頭,但是他有智慧,戰爭恐怖的影像襲擊她時,他總能找到辦法讓她分心。一命自己想辦法抵達貝拉斯科家,他搭乘有軌電車、騎腳踏車,或是如果能讓父親或哥哥們載的話,他就搭園藝小卡車;之後,莉莉安會派司機送他回家。如果他們有兩三天沒見面,小孩會在晚上偷偷低聲通電話。連最無關緊要的談話,在那些偷偷摸摸的電話中都有著深遠的意義。
對日本人的毀謗運動的回音並沒有抵達貝拉斯科家的花園。外面的宣傳控訴日本人背信和美國的農民和漁夫競爭,以他們貪得無厭的色慾威脅白人女子的貞潔,並以東方和反基督的習俗敗壞社會。阿爾瑪直到抵達舊金山兩年後,當福田一家在旦夕之間變成黃禍,她才知道那些偏見存在。那時她和一命已經是分不開的好朋友了。
三月,舊金山開始貼上日本居民的撤離通知,高雄和秀子無法了解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的兒子查爾斯向他們清楚解釋。一開始,沒有特別允許他們不可以離開家園半徑八公里遠,而且受限於下午八點到早上六點的夜間宵禁。當局開始夷平房屋並查封財物,逮捕可能煽動叛亂的有影響力人物,把他們帶到不明的目的地去,留下了驚恐萬分的女人和孩童。日本人得快速便宜變賣他們擁有的東西,並關閉生意店面。他們很快便發現,他們的銀行帳戶已被凍結;他們破產了。
伊薩克一得知撤離的消息,馬上出現在高雄面前提供協助,並向他保證他不在的時間會很短暫;因為撤離違反憲法且侵犯民主原則。日本合夥人以從腰部彎下身軀回應他,深深被那個男人的友誼感動,因為那幾個星期,他的家人遭受其他白人的辱罵、輕蔑和霸凌。高雄回答,Shikata ga nai,我們又能怎樣呢?那是日本人他們在逆境時的箴言。在貝拉斯科堅持下,他才膽敢提出一個個人要求:希望讓他把福田家族的刀埋在海崖區的花園裡。他之前藏起刀、躲過夷平家園的警察搜索,但是刀不在安全地方。那把刀代表他祖先的膽量以及為天皇拋灑的熱血,無法以任何丟臉的方式暴露在外。
當天晚上,福田家人穿著大本教的白色和服前往海崖區,伊薩克和他的兒子納坦尼爾身穿深色衣服接待他們。一命帶來放在一只舖著布塊籃子裡的小貓,把貓交給阿爾瑪,請她照顧一段時間。
小女孩問他:「牠叫什麼名字?」
「阿喵。日文的意思是貓。」
莉莉安在女兒的陪同下,在一樓一間客廳裡幫秀子和惠美倒茶。阿爾瑪不了解發生什麼事,卻意識到當下的肅穆氛圍,於是懷裡抱著貓籃子,跟著那些男人後面在樹木的陰影下躲躲藏藏。他們一行人從花園露臺往山丘下坡走去,靠著石蠟燈照明,一直走到已經準備好的面海溝渠。高雄懷裡抱著白色絲絹包裹的武士刀走在前面,長子查爾斯跟在後面,拿著為了保護刀所訂做的一個金屬盒子;詹姆斯和一命走在後面,最後的隨員是伊薩克和納坦尼爾。高雄流下不想掩飾的淚水,禱告了好幾分鐘,隨即把武器放置在長子捧拿的盒子裡,並屈膝跪下,額頭觸碰土地,同時查爾斯和詹姆斯把武士刀往下放在洞穴裡,一命在上面灑下一把把泥土。之後他們把埋藏地點覆蓋好,用圓鍬把土地弄平。「明天我會種下白色菊花做記號。」伊薩克說著,聲音因激動而沙啞了,一邊扶高雄站起來。
阿爾瑪不敢跑到一命那邊,因為她猜想,有一種必要的理由不准女人參加那個儀式。她等著男人們快到家才把一命攔下,並把他拖到一個隱密角落。小男孩向她解釋下周六他不會來,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來,或許好幾個星期或好幾個月,他們也沒辦法講電話。「為什麼?」「為什麼?」阿爾瑪對他喊叫,對他拍打,但是一命沒辦法回答她。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必須離開,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