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養分◢
日常變得不日常
爸爸是一個特別的人。
他活力十足,他的人生就像一部引人入勝的冒險小說,充滿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折和驚喜。不受羈絆,喜歡在世界探險,做著一些不同尋常的工作。他總是能找到賺錢的方法,享受奢華的生活。他喜歡冒險,但也喜歡賭博,從不在乎金錢的來去。對他來說,只有那種瀰漫著不確定性和未知結果的生活才值得一搏。
爸爸非常帥氣,彷彿法國明星亞蘭•德倫的複製品。他很年輕的時候就有了孩子,但他的心一直不在家。四十五歲那年,已經離婚的他和媽媽相戀,媽媽被他刺激的生活與新奇的追求深深吸引,於是兩人一起經歷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媽媽總是說,和爸爸在一起,每天都像在讀一篇充滿了無法想像的新故事,又驚又喜。
戲劇性的邂逅發生在餐廳,她和外婆正在吃飯,外貌像巨星亞蘭.德倫的爸爸大膽又禮貌地過來跟她搭訕,他那雙深邃的藍眼睛在黑髮襯托下更迷人,媽媽立刻就被吸引住!爸爸的熱烈追求不太可能有女人能抵擋,有一次他故意跟媽媽借車,把車開回來時,全車裡面塞滿了玫瑰花!我也被爸爸那浪漫至極的性格和行為感染。他經常讓生活日常變得不日常,他追求把事情做到最好的價值觀,也影響著我。
彼此深愛,彼此折磨
在別人眼中,我的爸媽或許都很另類。他們的愛情濃烈到像在演電影。白天看他們二人親親抱抱,隨時把「我愛你」掛在嘴邊,晚上卻大打出手。可能是爸爸喝酒喝多了,媽媽多念幾句;也可能是因為錢,媽媽很努力存錢,爸爸卻愛亂花錢,完全不管實際收支狀況。奇妙的是第二天兩人又和好如初,甜蜜地手挽著手。我從小性情內斂、觀察敏銳,從父母所有的舉動和吵架的片段字眼,以及他們不同的價值觀,了解到所有的需求必須靠自己的能力賺取,不能期望別人給予。
即使經常吵架,他們卻是一對很特別的伴侶。他們都熱愛冒險和旅行,彼此深愛卻又彼此折磨。雖然因為價值觀或生活方式不同產生不少爭執和摩擦,但這不代表他們之間沒有愛。
爸爸的口才很好,善於甜言蜜語。當時他們住在加勒比地區,爸爸因賭博而把媽媽的錢都輸光了,害得媽媽常生氣地想回到法國。為了求她不要離開,爸爸在一家高級餐廳訂了龍蝦、香檳等昂貴大餐。當時的他並沒有多餘的錢,但他卻在結帳前,向餐廳老闆稱自己是保全公司老闆,並承諾可以幫助餐廳安裝監視系統防盜。餐廳老闆不疑有他,高興地接受了,並免費提供這頓大餐。
實際上,一間在海邊的露天餐廳根本不需要什麼監視系統,因為沒有門窗的保護,裝保全也沒多大作用。然而,他機靈地編織一套說法,竟讓餐廳老闆迷迷糊糊地信以為真,而媽媽只能做出一個「又來了」的表情。
叛逆不受控的男人背後
對爸媽來說,現實瑣事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生活品質、創意、美感永遠優先。雖然兩人的個性和觀念差異很大,但這一點倒是很有默契。尤其爸爸更是從來就隨興地生活,熱愛冒險,行動力十足。他從小顯露對藝術的興趣,喜歡畫畫、讀書、寫作。自認個性就是漂泊的浪子型,不願受限於既定的框架,從年輕時就喜歡旅行,到各處體驗不一樣的人生,言談舉止表現出累積了豐富歷練的成熟氣質。回法國後,曾經在亞維農開餐館。他個性海派,結交甚廣,包括知名男演員丹尼爾.奧圖(Daniel Au-teuil)、吉普賽國王合唱團(Gipsy Kings)都是他的好友。不過爸爸陽光外放的背後,其實有個孤單的童年。祖母單獨帶大他,送他上寄宿學校,讓他接受私校系統嚴格的管教。而他心中最大的遺憾就是一輩子不知道祖父的背景,但是祖母堅持不透露。有時祖母的男性友人來拜訪,爸爸會猜想是否這人就是他的父親,否則為何對他特別好?爸爸一頭黑髮,有時又懷疑祖父是德國人……從小過分受束縛、沒有父親可當榜樣的男孩,可能因此漸漸變成一個叛逆不受控制的男人。
我也想去看看未知的世界
爸爸自由奔放,喜歡交朋友,朋友來自三教九流。當我們住在加勒比地區時,也結識了很多藝人和富商,他們喜歡到加勒比度假。因此,從小我就有很多機會與大人和有錢人相處,這也讓我見識到許多背景與生活方式不同的人,也有不少是藝術家、音樂家等等,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故事和觀點。雖然還很小,但他們對我非常友善和關愛,會和我分享他們的經驗和知識,讓我從中學習。這樣的環境不僅豐富了我的童年、開闊我的眼界,並且讓我學會與各種類型的人相處,啟發我建立關係的能力。
雖然爸爸的生命經歷錯綜複雜,但他對冒險的熱愛和自由的追求,也激發我對未知世界的渴望。從小我就對家以外的世界充滿好奇,也想到世界去看看。
爸爸的人生故事是我成長的養分,那些養分也塑造出現在的我。
◤我的冒險基因◢
奇幻童年時光
加勒比真的是個處處美景、自由自在的天堂,十二歲以前我跟著爸媽在大大小小不同的島嶼上遊居,養成很多奇妙的成長經驗。有同學的爸爸當潛水教練,會帶我一起和觀光客出海,記得一次行程中安排開船到海灣一個洞穴,去看成群蝙蝠狂亂朝四面八方飛的壯觀景象,我幫忙拿手電筒照射洞穴壁高處黑漆漆的地方,讓觀光客邊看蝙蝠邊大呼小叫。還有一次遇見好多可愛的海豚跟著船行進,我跳下去和海豚一起徜徉在藍藍的大海中,牠們是那麼地親人,顯露出很樂意陪伴我的樣子,那是小時候最閃亮的回憶之一。
我會如此熱中旅行,除了因為從小在加勒比各島嶼玩耍,最主要的應該是十幾歲時,我常跟爸爸晚上去酒吧,有時甚至在那裡睡覺,酒吧裡很多船員會跟我講他們的經歷,就是我獨一無二的床邊故事。每個船員講起不同的國家,對於小小年紀的我來說都像一個個新世界,他們把全世界的風光描述得活靈活現,一幅幅圖畫鮮活地展現在我腦中,彷彿我也走遍了全世界,見識到很多奇妙的事物。那些船員的故事不但豐富了我的童年,也培養我的想像力和創造力,讓我的內心世界變得更加寬廣,對於出國旅遊冒險更充滿嚮往。
我相信大家很難想像這樣的童年,而最主要絕對是因為有這樣奇特的爸爸!他的人生彷彿一部部電影,爸爸始終盡興地在其中扮演各種角色。大約一百七十公分的他個子雖不算高,但從不以此自卑,因為深知自己的優點:臉蛋英俊、打扮體面、口才絕佳、海派熱情,如此有魅力的他到了加勒比更是如魚得水,有時在酒吧聊聊天,就邀陌生人回家吃飯。
飛到海面上的紙鈔
跟著爸爸真的天天都過得好精采,有時他會帶我陪同大明星大老闆朋友一起乘坐遊艇出海,去私人小島舉辦派對。在遊艇上就開始用水晶杯喝香檳,配上魚子醬當小點。到島上用餐時,更是擺出最高檔的餐具盛放著龍蝦、鵝肝等美食。有時候鬧開了玩瘋了,什麼都不在乎。記得某家知名餐廳的老闆有回酒喝多了,兩側口袋鼓鼓的鈔票隨著他的搖曳全散出來,正巧一個浪打過來,只見紙鈔都飛到海面上,大家笑彎腰,繼續又跳又鬧,沒有一個人去撈撿。設有賭場的聖馬丁島更誇張,有錢人來這裡盡興地飲酒作樂,出手闊綽,極盡豪奢之能事。在我小小的心裡即使不能理解,但跟著他們學社交禮儀、嘗遍各種精緻餐飲,以及滿眼輝煌燈光的氣氛、各種華麗表演和遊戲……點點滴滴印記在腦海,讓我體驗到奢華名流的氣味。
除了這種上流社會的生活樣貌,我也有機會感受另一個極端的世界。島上每個同學的家境大不相同,我會去住在偏僻地方的同學家玩,晚餐時大家開心地聊天,吃著樸素但可口的家庭料理,人情味濃厚,那是一種輕鬆自在又別有一番幸福溫馨的感受,而滿屋的歡樂氣氛完全不輸派對上的富豪聚會啊!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不管在哪裡都有很大的貧富差距,但感情才是真實的,千萬不要被紙醉金迷眩惑了人生目標,但也不要被金錢限制了想像力,否則永遠無法滿足。快樂無法用金錢買到,而簡單的樂趣有時更勝浮誇,全看你怎麼過日子。
◤人生的比賽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比賽開始,我沒有逃跑
十七歲的時候,有一位偶然認識的攝影師朋友建議我往模特兒界發展,但我的個性有點害羞,覺得走秀、拍照這些工作可能不適合我。但爸爸卻對我說:沒什麼事不能做,勇敢往前走,反正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過沒多久,我在報紙上看到有個模特兒比賽,沒考慮太多就去報名了。剛到比賽現場的第一個反應是:我應該不屬於這裡,還是趕快走吧!滿屋都是高個子的漂亮男女,總共有一百多個人,我身高不到一百八十,沒有進入大型經紀公司當模特兒的資格。但接著想到我有自己的特色,可以用其他優勢彌補,像眼神、身材比例,在鏡頭前的表現,未必會輸給別人。
人都會先挑自己的缺點,其實不必因此受限,人生也像是比賽,不一定都要競爭、贏過別人,但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我沒逃跑。比賽開始了,我們穿各類衣服走秀、拍照等等,一個個關卡慢慢淘汰,最後出乎意外的,我獲得了第一名!其實事前我完全沒準備,勉強說只有平時練身體而已,其他都是現場發揮,所以我當時有些驚訝。果然我做到了,這個經驗讓我開始更敢於做夢。
後來我沒有繼續往模特兒界發展,很多事情不是想像的那麼容易,而且我也不確定這就是我的夢想。我想學習更多東西,先去英國居遊一年,然後又回法國學校主修國際貿易,很奇妙的是,這個選擇讓我有機會來到台灣。
原因是學校要求國貿科的學生必須到海外實習一年,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陌生的澳洲或台灣。比較後發現,澳洲學校學分費很昂貴,台灣則是免費,根本不必想我就決定到台灣。在此之前,我住過加勒比海馬丁尼克島一年,在聖馬丁島住了四年,而後隻身去倫敦,生活周圍有很多外國人;但是到一個文化語言系統完全不一樣的亞洲國家,對我來說,那才是真冒險!
遇到好心路人
來台灣之前,我一句中文也不會。我想,我的冒險基因來自爸爸。爸爸很早就鼓勵我去大郵輪上工作,跟著郵輪環遊世界。不過,我的個性比較謹慎,認為學歷還是滿重要的。
剛進台北市區找事前聯絡好的住宿地址,就遇到了一個難忘的經驗。在找路時繞來繞去一直找不到,後來有位先生主動靠近我們,將他的手機遞給我,原來他想幫我們,但是不會說英文,打電話請朋友代為翻譯,問我們需要什麼幫忙。這位男士不但為我帶路,還客氣地給了我他的名片,說未來需要什麼協助可以找他。讓我驚喜地連聲說謝謝,台灣人的和氣和友善真的令人感動。
老實說,法國那幾年連續發生好幾個恐怖攻擊事件,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開始鬆動,人們在路上通常不跟陌生人談話,更不要說主動提供協助。找路遇到好心路人,讓我對台灣的第一印象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