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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老紅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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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騎白馬到戴紅帽的政治犯──陳明忠(1929-)

陳明忠,日據下高雄岡山一個地主的兒子;小時候,他最大的志願是當一個騎白馬的日軍上將;可他後來卻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日本人、而是日本人蔑視的「清國奴」。
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發生後,就讀臺中農學院的他,參加了謝雪紅領導的「臺灣民主聯軍」,擔任突擊隊隊長,實際參加了戰鬥。亂平之後的整肅期間,因為曾受他保護的大陸來的周進三院長出面營救,倖免於難。

但是,事情並未就此了結。
一九五○年九月,白色恐怖的風暴襲擊全島時,他的「二•二八」老帳又被拿出來翻算,並被戴上「紅帽子」,處刑十年。

一九七六年七月,他又因所謂「陳明忠叛亂案」而再次被捕,並以秘密審判而以「二條一」唯一死刑起訴;經海外民主人士聲援下才得倖存,改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他因被捕時遭到酷厲的刑求,身體狀況奇差;他太太於是在一九八五年起為他申請「保外就醫」,但是直到一九八七年,他的雙腳已完全無法走動時才獲准。

一九八八年元月,蔣經國去世,他獲減刑三分之一。這樣,已經坐滿十一年牢的他,終於獲得真正的自由。

二00五年二月廿七日,他應邀前往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舉辦的「二•二八事件」紀念活動發表<二•二八事件---被扭曲的歷史集體記憶>講演。國民黨主席連戰隨後發表了題為「拋棄敵對、期待和解」的講話呼應,並於兩個月之後率團訪問大陸,為兩岸和解、兩岸關係的和平發展奠定新的里程碑。

陳明忠的講演恰恰起到了推動歷史前進的臨門一腳的作用。參加臺中的「二.二八」戰鬥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八日,那天下午,就讀台中農學院三年級的陳明忠去市區看了一場電影。當他回到學生宿舍時,迎面碰到一位也是高雄中學畢業的學長謝桂芳。

「你還去看電影啊!」謝桂芳頗不以為然地責備陳明忠。
「是啊!」陳明忠回答說。可他感到納悶,心想,看電影有什麼不對呢?於是就問謝桂芳:「有什麼不對嗎?」
「臺北都打起來了,你知不知道?」謝桂芳撂下這句話,隨即匆匆忙忙地離去。

就在陳明忠還搞不清楚事情的究竟時,一個就讀台北延平學院和台大醫學院的學生跑到宿舍來通報消息了。通過他們兩人的報告,他終於對台北緝煙事件引發的暴動情況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這件事也從此改變了陳明忠後來的命運。
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一日,臺中地區的民眾也動了起來;到了晚上,市內各處都有人發現號召民眾起來鬥爭的傳單。陳明忠也聽到市區裡頭開始出現一些市民打外省人的消息。他想,我們的行動對象只針對那些貪官污吏,並不是所有的外省人,於是把外省籍的校長周進三跟其他教授,帶到學生宿舍,請一名同學保護他們。

三月二日上午,市民大會在臺中戲院召開,謝雪紅被推舉為大會主席,討論臺中方面的鬥爭方針。會場上的氣氛很激昂,與會者的情緒也非常激動,大家都支持謝雪紅的意見。會後開始遊行,首先到警察局,把警察局包圍起來。警察局長立刻接受人民的要求,解除該局全體警察的武裝,把所有武器交給人民。

同一天,臺中各界人士也響應臺北成立的「處理委員會」,成立了「臺中地區時局處理委員會」,設置各部門,並開始組織青年學生為「治安隊」,以維持治安並準備有組織的鬥爭。

因為家庭出身的關係,農學院的校風是十分保守的。譬如說,在光復後,郭琇琮領導的「學生聯盟」在台中師範學校和商業學校都搞得轟轟烈烈,而農學院就沒有人參加。現在農學院也成立了屬於處理委員會系統的組織---負責維持治安的「農學院隊」;隊長是陳明忠的老師,農學院副教授林秀棟(羅東人,事件後被解聘,轉到延平大學任教,一九五0年被捕,判刑十年。);副隊長則是高他一屆的林姓學長(事件後躲了起來,什麼也不敢說。)

相對地,當時參與武裝鬥爭的大多是師範學校、商業學校和謝雪紅的建國工藝學校的學生。臺中一中和農學院的學生則很少。

臺中國府當局害怕人民的暴動擴大,就散佈國軍已開到臺中近郊的謠言,以此威脅市民。這時候,以市參議員議長黃朝清為首的地方士紳們,立刻畏怯地向人民宣告解散「處委會」和「治安隊」。但一般青年卻反對黃朝清的聲明,於是就在謝雪紅、楊克煌等人領導下,以警察局的步槍和軍刀武裝了起來。

當時的政治口號是:「民主自治」、「打倒貪官污吏」。對於貪官污吏的社會現實,陳明忠是再清楚也不過了;基於對政府腐敗的不滿,他於是義無反顧地參加了武裝戰鬥的行動,並且也分到了一把步槍。
臺中市和近郊的軍政機關逐漸由人民控制了。

三月三日,謝雪紅在市民舘成立臺中地區作戰本部。
這天早上,集結在第三飛機廠倉庫(舊教化會館)的軍隊開著武裝卡車侵入市區,並用機關槍掃射市民。陳明忠和其他武裝青年立刻向這些軍隊反擊。他在日據時代雖然曾經受過軍事訓練,可教化會館這一仗卻是他生平頭一次面對的真槍實彈的戰鬥。在戰鬥時,他憑著以前受訓學來的軍事常識得以避過不少子彈;可他一直搞不清楚的是為什麼對方的火力好像都集中在他這邊?

「同學,」一旁有個叫「脫拉」(日語為老虎)的民眾顯然也發現情況不對勁而問陳明忠,「你的槍怎麼會冒火呢?」
聽他這樣問,陳明忠這才意識到:他用的那把槍已在軍械室放了很久,保管人員為了防鏽處理的方便,就在槍膛中塗了厚厚的一層油;可他在使用前並沒有把油擦拭乾淨,因此子彈穿過槍膛時火焰就冒了出來;這就使得他在戰鬥中自然成為成為敵方部隊攻擊的顯眼目標。他感到後怕地想,還好,自己運氣好,沒有因此而變成槍火下的冤魂。

戰鬥持續進行著。
陳明忠逐步推進到教化會館的圍牆下。就在這時,一顆手榴彈突然從會館那邊丟了過來,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滾到他的腳邊。年輕的他雖然膽子夠大,可那顆手榴彈還是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他想,這下子自己這條小命肯定保不住了,可沒想到他的命大,那顆手榴彈竟然沒有爆炸。因為這樣,他又一次和死亡擦身而過。加入臺灣民主聯軍

三月六日,一群堅持戰鬥到底,反對台中處委會妥協路線的青年學生,在謝雪紅、楊克煌等人領導之下,成立了「二七部隊」。

起初,陳明忠並沒有馬上加入二七部隊。火車站的月台上堆滿了從部隊繳獲的手榴彈和各種武器。他在車站幫忙把軍火抬上火車,分別運到嘉義和臺北等地。後來,他聽說,彭孟緝的部隊在高雄殺了許多人民部隊。他是高雄岡山人,深深覺得不能讓這樣的情形繼續下去,於是就想組織援軍回高雄幫忙;可願意跟他一起南下的人卻不太踴躍。因為先前有在臺中攻打教化會館的經驗,他知道一般市民其實是沒有勇氣扛起槍反擊的;與此相反,當時有一批來自埔里的原住民青年組成的「黑衣部隊」卻表現英勇,既敢於戰鬥又善於作戰。他於是就進去埔里,找到那批曾經共同戰鬥的「黑衣部隊」,尋求支援。他找到了他們,並且報告了高雄的慘況。他們聽了以後就決定同他一起下高雄。問題是沒有車。他於是又急著趕回臺中,接洽聯絡南下的交通工具。

三月八日,國民政府派來增援的整編第二十一師在基隆登陸,然後南下到台中等地鎮壓示威群眾。
三月九日晨,國民政府增援的兩營憲兵從基隆進抵台北;警備總司令部再次發佈台北市戒嚴的命令。
三月十日,謝雪紅等人帶領二七部隊,向埔里撤退。

陳明忠在回臺中的路上遇到了謝雪紅和楊克煌。他這才知道二七部隊正從台中撤退埔里。謝雪紅要他幫忙把一批蚊帳、襪子抬下車。他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之後就繼續趕回臺中。到了南投草屯,他又碰到一批正在撤退的二七部隊的隊員;其中有他認識的人告訴他說:「國軍快到台中了!」他們勸他別回台中。他想,昨天出來還沒什麼事,怎麼一天之間情勢就會有那麼大的變化?他雖然認為不太可能,還是把身上的那把槍留給他們,以免身帶武器而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因為謠傳國軍二十一師即將開到臺中,而二七部隊又已撤出;為了避免無謂的犧牲,臺中市民都躲起來了。回到臺中的陳明忠看到街上幾乎沒有人在走動,整個臺中彷若一座死城;他感到這種山雨欲來的恐怖,於是趕緊回去農學院宿舍,取了暗藏的槍彈,然後又趕回埔里,加入二七部隊。

三月十三日,二七部隊佔領埔里,並在那裡設置隊本部,同時支持謝雪紅的意見,更名為「臺灣民主聯軍」。陳明忠聽到二七部隊的參謀,也是新聞記者的蔡鐵城鼓舞大家說:「埔里是臺灣的重慶」。

當時參加臺灣民主聯軍的成員大部分是學生,其中有很大一部份是臺中商業學校及臺中師範學校的學生。在裡頭,陳明忠的算是學歷比較高的大學生;因為這樣,他可以感受得到謝雪紅和楊克煌對他是刮目相看的。他對當時的謝雪紅印象也很好,很佩服她。有一次,他看到她在試射手槍,距離約有五十公尺,目標是一張榻榻米,結果,她連發五槍,打中了三槍。他覺得,榻榻米那麼大,五槍才打中三槍,實在差勁。他於是就拿起槍來,在同樣的距離,試射了五槍,結果,卻連一發都沒有打中。他這才知道,手槍和步槍的操作方式是不同的。當然,這也因此更增加他對她的欽佩。另外還有一位,也非常令我尊敬。

除了謝雪紅、楊克煌和蔡鐵城,陳明忠在實際參與臺灣民主聯軍期間見過的主要幹部還有周明,以及一位自稱參謀長的黃信卿。至於自稱是二七部隊「隊長」的鐘逸人就從來沒有見過。

到了二七部隊以後,陳明忠才知道嘉義也有一個部隊,也就是由地下黨人張志忠領導攻打飛機場的「臺灣自治聯軍」。入獄前,他對二七部隊和地下黨的關係,完全一無所知。一直要到一九五0年入獄後,他才通過其他曾在二.二八事件中共同戰鬥的難友口中得知:埔里的臺灣民主聯軍和嘉義的臺灣自治聯軍是有聯繫的。最後的戰鬥

二七部隊進駐埔里後,很快就分別佔領能高區署及警察所。國軍則於同一天分別進駐二水、集集、水裡坑、日月潭、門牌潭等地,企圖圍攻埔里。當天晚上,二七部隊決定先發制敵,進攻日月潭。攻打日月潭的戰役,由周明擔任總指揮,分成三個隊行動,一個隊大約有十幾個隊員。

陳明忠被任命為突擊隊隊長,副隊長是後來在地下黨裡當「臺中武裝工作委員會」委員兼第二大隊隊長,因而被判死刑的呂煥章。他們一上山就遭到埋伏著的國軍攻擊。因為對方擁有機關槍,在搞不清對方所處位置的慌亂情況下,他們只能臥倒、亂槍還擊,不敢進攻。

「你們務必要馬上展開進攻。」總指揮要求說。
「狀況不清,」陳明忠不以為然地說。「如果貿然進攻,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不攻,等到第二天,敵人的援軍一來,我們仍然要全軍覆沒。」總指揮堅持說。
陳明忠還有些猶豫不決。
「難道你怕死嗎?」總指揮說了重話。

當時只有十八歲的陳明忠,經不起這樣一激,於是下令隊員準備進攻。然後,在他一個進攻手勢之下,全體突擊隊員就一起大喊「衝啊!」地衝了出去。沒想到,國軍聽到他們的衝殺聲後,竟然全部棄械,奔逃而去。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在隨時可能喪命的戰鬥中,交戰的雙方其實都是互相害怕的。

陳明忠覺得這一仗雖然勝利了,卻贏得並不光榮。結果,他們雖然俘虜了三個國軍,但是他事後得知警備總部的檔案記載卻是二百人。因為這樣,他認為,他後來之所以會被通緝,或許就與這份資料有關吧!在他看來,類似這樣的錯誤情報,在當時其實是不勝枚舉的。

當天晚上,那三名俘虜就由周明帶走。陳明忠跟他的突擊隊員們連夜趕回埔里隊本部,並於第二天(三月十四日)清晨到達。可他們還來不及休息、吃飯,大約清晨七點鐘,國軍部隊又攻打過來了。他於是又奉命率隊到進入埔里必經的烏牛欄橋旁的小山上,阻敵前進。他帶領十二名手下,守在烏牛欄橋邊的山頭,準備襲擊進犯的二十一師部隊;另一戰友則率其它隊員守在另一邊的山頭。戰鬥一直打到下午四點多鐘,在槍林彈雨中,冷不防一顆子彈從另一側打來,從他的左脅擦過胸膛。他只覺得一陣灼熱。回頭一看,他這才知道原來戰友防守的另一山頭已被攻下,整個山峰都已經被包圍了。這時,他的手下只剩五人,只好帶領他們,匍匍前進,溜下山去。可他們撤回本部後卻見不到任何人影,他才知道部隊都已先行撤退了。他於是先在附近找醫生治療傷口。

「我是醫生,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我都一律對待。」醫生邊給他膚藥邊說。
陳明忠注意到醫生的手也許是因為恐懼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於是就調皮地問他:「那你是把我當敵人還是自己人?」

一九五○年,陳明忠在牢裡又偶遇了這位名叫張新漢的醫生。他告訴陳明忠,他是因為被人檢舉「為匪徒醫療」而被捕入獄的。幸運的是,他後來被判無罪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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