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存在於世的鬼？妖怪？幽靈？

1.鬼與妖怪

從人變成鬼，可不一定要經歷死亡。鬼比較像是背叛了善良本性而誤入歧途的人類。不過，鑑於鬼有強大的破壞力，動輒危害人間，所以必須將之剷除。許多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一定有「鬼退治」的情節。自古以來日本武士想要揚名立萬，滅鬼殺鬼一定是不可或缺的歷程。宛如中世紀的歐洲騎士一定要消滅惡龍方能成為英雄一般。看看家喻戶曉的「桃太郎」及「一寸法師」，不都是因為滅了危害鄉里的惡鬼，才能成就幸福的人生嗎?

所以說，在日本，鬼與惡沒有距離。鬼一定是邪惡的，一定會危害人類。因此日本人異常勤奮地驅鬼。就算不像史詩英雄般具有斬下鬼頭的神力，一般的尋常百姓也會在「節分」這一天把握機會，大把抓起豆子撒向鬼的身上。最低限度地完成庶民版的「鬼退治」。

人以外，其他寄宿於眾生萬物中的精靈，也可以華麗變身出不可思議的形體。這些，統稱為「妖怪」。日本人認知的妖怪不盡然是惡的代名詞。他們或許會作弄一下人類，但未必危害人類。有些妖怪非但不駭人，甚至還讓人覺得有些可愛。人氣動畫《平成狸合戰》中的狸貓，便能幻化成讓人好氣又好笑的妖怪。貓、狐狸與狸貓，是日本人認知中最具靈力的動物。理論上稍加修練，就能從動物晉身為妖怪的等級。

有些妖怪對人類還是有攻擊性的。好在他們大多出沒於固定場域或情節。例如眾多文學作品或鄉土傳說都曾提到的河童。河童只出現在水邊，偶而會對人類做些超出惡作劇程度的攻擊行為。但大體上而言，河童是友善的，感覺上就像是盤據鄉間路口的惡犬罷了。兇悍一點的，例如雪女。畢竟她的出現通常伴隨著人命的殞落。不過，雪女距離鬼那般的極惡，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因為傳說中，她對人類仍有惻隱之心。這點，在鬼的身上幾乎是看不到的。

【專欄】鬼與人的共生息

雖說「鬼吃人，人滅鬼」是流傳千年的主旋律，但在日本列島上的某些角落，上演的卻是「鬼護人，人敬鬼」的暖心逆流。例如鳥取縣的伯耆町。據說神話時代，被退治的鬼流竄到此地後，竟不再為非作歹，而是竭盡所能地保護當地住民。人鬼共處了千年之久，竟也造就了當地尊鬼敬鬼的傳統。

青森縣也有一處「鬼神社」。當地住民將鬼作為御神體供奉於神社裡。每年的「節分」，鄉親們說的是「鬼は内、福は外」 ，由此可見人鬼間深厚的情誼。往昔，這塊土地貧脊又缺水。當地住民為了耕作，遂向鬼求助。顯然，當時的鬼不但擁有高超的治水技術，還有著不吝分享的仁愛之心。村民因鬼之助方得以安居樂業，為了紀念這段人鬼間的佳話，當地遂改名為「鬼沢」，並建立鬼神社以長期表達由衷的感謝。

或許這兩處所謂的鬼，也不是什麼嚇人的物事，而是在古代掌握先進技術的外來移民。因不見容於土著政權，故被蔑稱為鬼。但偏見與歧視，終究難掩人性中喜好和平樂於互助的光輝面。這麼說來，所謂的滅鬼克鬼之術，其實也不過就是人類壓制自我心魔之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