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ojan
池上書局的Momojan很美，毛色白灰中閃著暗暗的紫色的光，高雅而神祕。深黑的眼線，像古代埃及君王勾勒的眼眶，孤傲而冷漠。
我以前常去書局，跟他打招呼，他不是太愛搭理人。一隻氣質高雅的貓，總是獨來獨往。
知道他的習性，自然也不會太打擾他，遠遠看他蜷縮獨處一隅，也覺得很好。
池上這幾年外來遊客多了，有中國大陸、馬來西亞、香港、新加坡各地來玩的人。他們到池上書局，都會和Momojan拍照，放上臉書IG、網路許多人轉貼，Momojan突然變成了網紅。
小小書局有時候擠滿人，絡繹不絕，遊客都爭相叫他的名字，撫摸，逗弄，不斷貼近臉說：「你好可愛啊……」
Momojan依然一臉冷漠，撫摸太多，他甚至明顯表情厭煩，有時就躲進櫃子下面，不肯出來。
遊客熱情，愛的方式，常常鍥而不捨。有時看到他不斷被一整天的遊客撫摸逗弄，也覺得無奈，我想他多麼想獨處，不受人騷擾吧。
愛變成騷擾，甚至霸凌，當然是遺憾的事。
碧娜‧鮑許（Pina Bausch）有一支舞作，印象深刻，舞台上一個美女被人寵愛，被親吻，被摸臉蛋，被擁抱，一再重複，最後寵愛變成可怕的騷擾與凌虐。
愛，竟然變成酷刑，像一種凌遲。
有好幾年我不太去書局了，遊客太多，擠在小空間裡，看一隻貓被過多寵愛弄得很煩，也不知如何是好。
最近偶然去書局拿郵件，書局太久沒有人客來，也擔心書局的經營困難。人類總是在「過」與「不及」的兩難中矛盾著吧……
我坐一會兒，忽然看到Momojan，走到桌邊，縱身一跳，跳到桌上，在我手上蹭了蹭，然後躺下，安心把臉貼在我手背上，像小孩撒嬌討拍。
我有點驚訝，一向孤獨的貓咪，人多人擠的時候到處逃避人，一陣子沒有遊客，他又渴望和人親近了嗎？
我享受了生命與生命溫暖依靠靜靜的一刻。
疫情也許是一個功課，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期盼疫情過後，生命或許還能找回適度的、好的社交關係，不過分擁擠，也不過度疏離。有溫暖，有愛，卻也尊重獨處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