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文學是甚麼?

很大的題目,在我看來,文學等於寂寞,若經不起寂寞,就不要「玩」文學。最好,最好有份本性,是能夠「享受」寂寞,我呢,至少不以寂寞為苦。

集裡大多的作品,或寫於深深的夜,後院蟲鳴唧唧,或清清的早,遠近景物廓然未清,很多很多人的夢外,我一人獨對電腦屏幕,以前呢,則是一張一張的「原稿紙」,紙上一格又一格,像待哺的嘴巴,待我的填餵。四處無聲,也似獨對天地,是一份悠悠然的無所欠,如果問:「文學有甚麼用?」這種力拒身旁喧擾而沉靜舒恬的自足算不算是「用」?

不要誤會,我不是只一面倒傾斜於寂寞,跟朋友說笑暢談,談得熾熾烈烈時,我可以全情投入。人生便該是如此,有獨自的無言,有眾人的熱鬧,缺一,是不完整的,不成熟的,兩者兼備,始是實實在在的滾滾紅塵。

這本書,有我紅塵裡的步履,也有凌越紅塵之上的一番思緒。

十多萬字,可見到寫逝去的親情、寫小時候的日子、寫仍縈迴腦海的往事、寫熟悉的舊時朋友,夠了?沒有眼前的嗎?生活僅僅是回憶過去?「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李白的說話是「硬」了一點,軟性些吧,溜走的歲月就讓它輕輕溜走。回首之餘,向前看看今朝,寫如今身之所在的墨爾本,不管是大事是小事,即使是洗衣房裡的一隻蟋蟀,湖畔一行時的一隻喜鵲都有其大千世界,都是今日的我,行程走到這一驛站的我所捕捉的事事物物,彼此相對相看,寫罷,先求娛己,也望能娛人。最基本的是我沒有騙自己,老老實實的方塊字,對所見所聞的諸多感懷。人,總不能麻木的。

足球,可以寫;春節過年,可以寫;長文,可以寫;短文,可以寫,甚麼都可以寫,「寫」是不離人,只怕是我們對人對事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之所以不能見不能聞,大概是因「生命的敏感度」不足。一如東郭子問:「所謂道,惡乎在?」問得好,在甚麼地方?莊子似若沒有答案的回答是:「無所不在。」也像武俠裡的世界,凡拿到手的,管它是劍是刀是枝是葉是無以名之的東西,一揮出去,皆可以成為取勝的武器,這是考驗個人的武藝,文學呢,是考驗我自己的「人文情愫」。字裡行間,有輕抒抒而去,有直滔滔而來,此「抒抒」此「滔滔」,可看到我的經營,或苦心,或信手拈來,而其相同處則是情感的流瀉,如果情不真感不實,散文,寫來幹甚麼?

「卷六」裡的主角是我對面的鄰居,天之涯海之角的茫茫人海,竟不期而碰上,除了大家珍惜外,還有甚麼可說?「卷十一」寫我當日的回港,寫兄弟之情,兩人何以能成為兄弟,是所謂「天意」吧。「卷十二」是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人物篇〉,為甚麼大家能夠巧遇,不管在何時何地,歸納兩個字,就是「玄妙」,「天意」與「玄妙」還不是同樣一說,說天下間很多事,我們是無法掌握,偏偏一個「緣」字,卻把大家拉在一起,一起後又可能不知甚麼時候甚麼因由而各散東西,活似春夢一場,我們能做甚麼?唯有心之所安地隨己的本性而行。壓軸是十三篇的〈餐館手記〉,假如,不是移民,怎可能出產如此的作品,視野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拓展,如果,不是到了一把年紀,伸出的觸角是長了一點遠了一點,腕下這樣的題材,會容易輕輕漏掉。

從另一角度來看,傳統的「中國哲學」的精神,或顯或隱,或多或少地流露在我不同的章節裡。「現代文學」只限於是外文系的「專利品」?好像,它與傳統是不兩立的敵人,我們該要怎樣吸取五千年文化的精粹?當然,不是「說教」,不是硬生生的「文以載道」,不是成為「哲學的附庸」,如何相攝相融,增添新的營養,帶來新的血液,這是值得我們的深思。

當前這時代的起居生活,似乎,我們都是趕啊趕,都是「物」啊「物」,好像除了這些,就甚麼也沒有了,甚麼也不談了。期待的,我們還應找回另外的一面,只因我們是人。

文學,可以是我們「另外的一面」的園地,但大前提,我們是否「不甘心」?不甘於人只一味走向飲食物慾的「單程路」。

〈渡渡.存在.文字〉乃舍弟以美學之思,以哲學之慧來抒寫,寫我的一點心路歷程。言有盡,字亦有所限,「盡」與「限」以外的天地,讓「有心人」馳騁遨遊吧。

謝謝南溟出版基金,謝謝諸位評審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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