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下集

五月天，在連續下了幾天的梅雨之後，今天終於放晴。

我在三樓書房看了一會兒書，正想著要泡壺普洱茶放鬆一下。今天想喝入倉的下關鐵餅，於是我打開茶甕取茶，卻發現甕裡只剩茶屑了，這款茶一樓應該還有。我該換泡別款茶還是下樓去拿呢？思索了幾秒之後，我走了下樓。正因如此，讓我喝到下關茶之餘，剛好趕上了這個隱藏了二十多年的故事。

下樓取了茶，正要轉身上樓時，我聽到「嘎嚓」一聲，門打開，原來是住在同一條巷子的外婆，拄著拐扙，「科登，科登」緩緩走了進來，我叫了聲「阿婆」（客語）後，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她是來找母親串門子，但這樣一來，我也不便立即離開，反正客廳也有茶具，於是倒水煮茶，就一起留下，陪著外婆與母親閒話家常了。這是我轉行當算命師的第一年，三人正閒聊間，聽到不遠處管樂齊奏「驪歌」。又有人要出殯了，今天肯定是個好日子。

樓下泡茶比較隨興，沒有鐵壼，只有隨手泡電熱水壼，想泡的隨興點，於是就選了一把文革紫泥的紫砂壼，就不用逼熱強勁的朱泥壼了，以免差個幾秒，導致茶湯太苦。不多久，隨手泡電熱水壼的水開了，水蒸氣散了開來，我秤好茶備用。先將半杯水倒入紫砂壼中，再用熱水漸進式的把壼溫好，將水倒出，把事先秤好的茶塊置入壼中，沖入熱水，再將第一泡倒出，淋於壼面，打開壼蓋，嗅聞到微微的港倉味，接著，第二次注水，倒入公杯，再把泡好的茶，送至母親與外婆面前。

「試試看，普洱茶。」我說完喝了一口，只覺在傳統的下關煙燻味中，有著不錯的馨香，初一入喉，略感苦味，接著，苦味漸退，茶的甜韻逐漸顯現，沒什麼澀感，苦後的回甘有勁且持久。

「我怕喝了會睡不著，那天去里長家，才喝了二小杯，害我整個晚上都睡不著。」母親說。

「聽說普洱茶不錯，蠻養生的，今天有機會就來試試。」外婆一邊說一邊端起杯子喝茶。

聽到外婆這麼說，於是母親也拿起了茶杯，快到嘴邊時：「我看還是不要喝好了。」只見她將杯子又放了回去。接著說：「祥叔眞是好福氣呢，連續下了那麼多天雨，今天要出門，太陽就出來了。」

原來，今天出殯的主角，是母親的宗親，以輩份來論，母親要稱呼他一聲叔叔。這個叔叔以算命為業，可以說是這附近鄉鎭，老一輩中，最出名的算命師。

「年紀輕輕就出名了，一直到退休，生意都很不錯，靠算命拉拔一群兒女之外，聽人說，還置產了好幾處呢，這一生，也算是過得不錯了。」外婆說。

「是啊。」母親說。

「那是烏龍茶，咖啡因較高。這是普洱茶，不一樣。況且我這下關鐵餅入過香港倉，加上茶齡已近二十年了，很溫和的，喝了不會睡不著啦。」我向母親解釋並再次幫外婆倒茶。

「是啊，難得有機會就要試試，就算睡不著，也是難得的經驗，而且還蠻好喝的呢。泡好好請你喝，妳不要那麼難伺候好不好？」外婆說。

聽到外婆這麼說，母親再次拿起杯子想喝茶，呡了一口，將茶杯放回原處。

我看茶湯並未減少，心裡覺得好笑，活到六十多歲，被媽媽唸了幾句，還是得作勢配合一下。兩人對看了一眼，我就不再為她添茶了。

「他能夠出名不是沒有道理的，阿銘的事，他很早就看出來了。」外婆說。

「是啊。」

聽見回話，我望向母親說：「叔公看出我的什麼事？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此時，聽到不遠處「驪歌」奏畢，送葬的隊伍正要啟行。

聽我這麼問，母親再次講述了那個，我聽了好幾次的故事。那一年，我的弟弟參加大學聯考，結果名落孫山，母親為了這個小兒子的前途發愁，經過幾天的思量後，她忽然心生一計，於是，帶著兒子的八字命盤，去找這個算命叔公指點迷津。只不過，我所聽過的部分只是上集。原來，這個故事，還有我從未聽過的「下集」……。

以上內容節錄自《窺命：20個與命運交手的啟發》劉謹銘◎著．劉謹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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