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有時候,你所苦苦追求的活路,往往就在你的後退一步
美國藝術家芭芭拉.克魯格有幅作品,名為「Your Gaze Hits the Side of My Face」,圖上有個雕像的側臉,而當你在注視這幅圖時,同時也是在用你的眼神 ,不斷地打擊他的側臉。
同樣地,世俗的眼光,總是以膚淺的角度去看待他們眼中特別的你,但是當你以為你被這些眼光所制約,你沒有發現的是,真正用繩索把自己綁得不能動彈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這讓我想到我一個特別的朋友,她的人生就是不斷地在克服那樣的恐懼。
這個朋友的特殊處,在於陌生人停留在她身上一秒的目光,往往就會讓她痛苦整整一年。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為她身上那件永不脫下的薄外套。
她有很多件不同花色的薄外套,而不論外面天氣多麼炙熱,外套總是她的必備配件。
剛開始我以為只是穿著習慣,但後來我發現原因沒有那麼單純,因為即使在將近三十度的高溫之下,我都不曾看過她脫下外套。
很多人跟我一樣感到疑惑,而當有人問起,她總是笑笑地說:「沒什麼啊,我又不熱。」
後來跟他比較熟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在這一句話的背後,竟藏著我難以想像的心酸跟無奈。
原來我那朋友手上有一塊一塊的白斑,為了遮掩,她只好時時刻刻都穿著長袖,她寧願熱到汗流洽背,也不願意去面對路人疑惑跟好奇的眼光。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女孩子最愛漂亮的年紀,在一般女生為了夏天腳上曬出的人字拖煩惱時,她要面對的卻是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嚴重色差。
這是一種不痛不癢,卻會沒日沒夜折磨著一位二十歲女孩的殘酷難關。
她告訴我,她第一次因為白斑而崩潰是在剛要上大學的前夕,因為她國、高中讀的是女校,所以在面對新的環境跟異性時,讓她充滿畏懼,她以為,她一定會因為這樣的異於常人而在新環境中受挫,也沒有男生會愛上有缺陷的她。
為了保護自己,她只好竭盡所能地把自己「包裝」起來。
然而,這樣的包裝,雖然可以讓她不用面對很多人的異樣眼光,但也讓她永遠不知道,其實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把這樣的問題當作一回事。

其實很多時候,外表的不一樣除了讓你顯得特別外,並不會改變你的本質;你心裡給自己的壓力,才是讓你逐漸失去自我的最大原因。
這些無法抗拒、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在你們眼前畫上一條無形的鴻溝,而在你努力跨越的過程中,你卻自己把眼前那條路變得更加荊棘滿布。

其實因為她活潑又有正義感的個性,在同儕間相當受歡迎,最大的問題只在於她始終跨不過自己心裡的那道無形的鴻溝。
到後來愈來愈多朋友發現她的問題,並且不斷得向她證明這樣無聊的問題,根本無關乎他們之間的友情,她才漸漸地卸下心防。
終於她開始勇敢地在我們面前脫下外套,穿起短袖,而每當有人問起,她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會在一秒內落下壓抑已久的委屈眼淚。

我曾經以為她往後的人生,都不會再為此鬱鬱寡歡,但是她的第二次崩潰,卻發生在她喜歡的學長向她告白的時候。
原來在朋友面前做自己,只是她鼓起勇氣跨越的第一道鴻溝,然而在面對異性時,耗盡所有心力說服自己的她,卻再度陷入絕望之中,此時在她眼前的,已經不再只是一條鴻溝,而變成是往前一步就會墜入萬丈深淵的懸崖。
「絕對沒有男人,願意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有這樣膚色的」。
這句話就好像不斷重播的錄音帶,每天不斷地在她腦海裡播放,為此,她拒絕了學長的告白。

那天她聲淚俱下地對著我痛哭失聲,她不明白,為什麼當別的女生可以穿著漂亮的洋裝跟男朋友去約會時,自己卻為了在喜歡的男生面前保留最完美的一面,只能每天都穿著T恤跟外套,最後還是因為害怕有一天會被識破偽裝,而不敢答應他的追求。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她一直以來都沒有放過自己,而在她心中分量愈重的人,只會讓她眼前的障礙變得愈巨大。
後來那位學長輾轉得知他被拒絕的原因,以半是歡喜半是心疼的心情,向我朋友表示,其實他早就知道她有白斑這件事,而且這一點都不影響愛她的決心,甚至表示她這樣想,簡直是在汙辱他的人格。
最後在這位學長的努力之下,她終於相信,原來被她一直視為人生缺陷的白斑,對愛她的人來說,和在夏天曬出來的色差根本沒有兩樣;她也終於發現,一直以來逼自己非得跳進懸崖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當你幻想了一道懸崖在自己眼前時,最可怕的,不是你不敢鼓起勇氣走向前,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其實除了向前走之外,你還可以有不同的選擇。
如果你轉過身看,你會發現,當你懂得後向後退一步,身後的路其實無限寬廣,而你根本不必再被眼前那個深不可測的懸崖所制約。

台灣有一位知名補教歌手,他在家上吊身亡的新聞震驚社會。
很多媒體指出,他可能是因為投資失利而導致有輕生的念頭,但其實財務問題,只是讓他憂鬱的部分原因,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他過不了自己在心中設下的那一道關卡。
「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令人震驚」,這是他所有朋友聽聞噩耗之後的反應。
看似人生順遂的他,擁有一副好嗓音、傲人的學歷,還有活潑開朗的個性,誰都想不到,把他逼入絕境的,竟然可能就是這些令外人稱羨的條件。

有時候過於完美的人生,反而經不起一絲一毫的缺陷。
在過度要求自己的過程中,其實你已經不知不覺地,在自己眼前設置無數的紅線、鴻溝,甚至是懸崖。而當你不斷在這些障礙前苦苦掙扎、莫名其妙地被傷得體無完膚之後才發現,你才是對你自己最嚴苛、最狠心的那個人。
有時候,人生何必要執著於昂首向前?
你不但可以選擇向後退一步,甚至是兩步、三步。
盲目走向前不一定是勇敢,後退也不一定就代表懦弱。
諷刺的是,你所苦苦追求的活路,往往就在你的後退一步,才會展現在你眼前,只是,能參透這個道理的人,畢竟是少數。
在這裡,希望這本書,可以讓更多人參悟這個真相,也希望更多人,可以把這個道理,說給更多人聽,因為,活路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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