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我出身自驕傲好鬥的氏族,悠久血脈起源可以追溯到蘇格蘭,那裡是世界上偉大戰士文化之一的發源地。羅馬人在西元一到三世紀多次入侵蘇格蘭(當時叫喀里多尼亞〔Caledonia〕),但凶猛的獨立民族們奮戰抵抗,其狂暴程度甚至讓強大的羅馬軍團印象深刻。而在沒有跟羅馬人或英國人爭鬥的時候,這些氏族則彼此交戰,他們的領袖就算面對極端不利、勢成敗局的情況,仍然願意在前線領軍並慷慨赴死。
即使我是在好幾個世紀後的另一個大陸出生,那些價值觀跟我家族的立身處世原則並無太大區別,他們也試著把這些原則傳承給我、我的兄弟與堂表親。就像我們的蘇格蘭祖先,在格雷西氏族之中,唯有透過打鬥才能讓你成為受人敬重的成員。如果有人表現得格外出色(例如我),就會成為氏族中的寵兒,而那人在完成武術行旅之後,便會被視為可敬的領袖。
格雷西氏族在1700年代開始遷離蘇格蘭敦夫里斯,決定前往美洲尋求發展機會。我的遠親阿奇博爾德.格雷西(Archibald Gracie)在一艘船上裝滿值錢貨物,航向紐約市並賺了一筆小錢,隨後便與美國開國元勛之一:亞歷山大.漢彌爾頓(AlexanderHamilton)開啟了航運事業……
巴西這一側的格雷西家族,也同樣滿是大膽無畏、精力充沛的人們。我的高祖父喬治.格雷西(George),在1826年離開敦夫里斯並來到里約熱內盧。起初他在進出口業界任職,後來與巴西的上流家族聯姻,成為巴西銀行(Bank of Brazil)的主任。他的兒子佩德羅.格雷西(Pedro),即我的曾祖父,也是知名的銀行家。
佩德羅的兒子,我的祖父蓋斯托.格雷西(Gastão)在德國受教育並獲得化學學位,於歐洲完成學業後,他搬至巴西貝倫,這是一座接近亞馬遜河匯流口的港都。雖然蓋斯托受訓成為外交官,但祖父的個性一點也不圓滑。他脾氣火爆、性格衝動,而且花錢的速度比賺錢快。他已經來不及從亞馬遜橡膠熱潮中牟利,於是他開始賭博、製造炸藥與經營馬戲團。
起源於日本的格雷西柔術
這個「美國馬戲團」(American Circus)自全球邀集高手到貝倫與巴西挑戰者比賽,其中一位來到亞馬遜流域的鬥士,是名叫前田光世的日本人。前田同時修練傳統柔術與較具運動色彩的柔道,在他成為職業鬥士之前,他是日本最厲害的柔道家之一。日本傳統柔術是源自戰場上武裝交戰的技藝,不過在1880年代末期,嘉納治五郎創立了柔道,將之轉變為不使用武器、更具安全性與運動性的新型態。
前田光世在1904年離開日本,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普林斯頓大學與西點軍校,公開演示柔道。後來他留在美國,先於喬治亞州、北卡羅萊納州與阿拉巴馬州參加賞金賽獲勝,接著赴歐比賽。他以孔德.科馬(Conde Koma)或「戰鬥伯爵」(CountCombat)之名參賽,跟全世界的拳擊手、摔角手與格鬥家對戰,勝績多達數百場。當在巴西定居之時,他已經離開日本十年,而且再也沒有回去。
迫於實際打鬥時的需求,這位日本鬥士調整了他在柔道與柔術習得的傳統技巧,讓它們變得更有效。在巴西時,前田不只參加擒拿賽(grappling matches),也參加「無限制」格鬥(巴西葡語vale tudo,直譯為「所有都可行」)、規則較少的比賽。無限制格鬥比現代的綜合格鬥(Mixed Martial Arts, MMA)更接近街頭鬥毆,參賽者不戴拳套,賽事不依體重區分量級,也沒有時間限制。像前田這樣體格小的鬥士,常常要面對體重遠大於自己的敵手,他必須在打鬥時採用一套既有戰略性、又有耐性的方法。
1917年,我的祖父蓋斯托帶著15歲的兒子卡洛斯去貝倫的和平劇院(Theatro da Paz)觀賞一場格鬥。由於卡洛斯伯父生得金髮碧眼,大家都叫他「小外國佬」卡洛斯(Carlos the Little Gringo);而根據家人們的說法,他好動亢奮,所以總是惹上麻煩。
在卡洛斯看到那名身高164公分、體重65公斤的日本人,能夠控制並凌駕體型大得多的對手後,他頓悟到:使用技術、戰略與智慧的鬥士,可以擊敗只依靠體型與力量的勇夫。
前田與妻女在貝倫定居,蓋斯托為他引薦多位當地領袖,並協助他取得土地,使日籍移民能夠在雨林中開闢農場。前田也在貝倫開設了一家武術學校,他與一名助教便是在那裡指導我的伯父們──卡洛斯、奧斯瓦爾多(Oswaldo)、喬治(George)、小蓋斯托(Gastão Jr)與其他幾人──經過他調整風格後的柔術。

讓小雞成為駿馬

在蓋斯托於1920年代宣告破產後,這群兄弟搬到里約,並開設他們的第一家柔術武館。他們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邀請各地不限風格的鬥士過來試身手,並以柔術對戰。「格雷西挑戰」(Gracie challenge)可以是觸地認輸即結束的比賽,但我的伯父們也會打無限制格鬥賽。由於我的父親艾里奧是兄弟中的么子,他幾乎把卡洛斯視為父親看待。他後來說,他的成就要歸功於卡洛斯伯父,因為卡洛斯不只教育了他,還賦予他一套立身處世的哲學思想。
當你所有的兄弟都是戰士時,彼此勢必會起爭執。儘管格雷西家族面對外敵會團結抵抗,但家人間總是存在緊張關係,有時也會升溫失控。雖然艾里奧對大哥言聽計從,不過喬治.「紅貓」(George“the Red Cat”)伯父卻另有想法。
喬治是優秀的鬥士,在兄弟之中最為健壯,但他天性放蕩不羈,喜歡賭博與參加派對,這使得他常常跟行事較撙節的卡洛斯大哥不合。最終這群兄弟分道揚鑣,只有我的父親艾里奧留下來,跟卡洛斯同甘共苦。有人說他們倆的關係,有如脣齒相依般緊密。
我父親不是家族中最健壯的孩子。他年幼時有眩暈症,醫師要他別運動。他曾說:「我生來體虛,也會這樣到死。是柔術使我變得強壯。」艾里奧無法選擇以力氣強壓,他必須依靠槓桿、靈敏與時機掌握來彌補力量不足。我知道底下這句話聽起來會很誇張,但艾里奧跟柔術之間的關係,就有如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跟物理學。
艾里奧透過改良攻守兼備的防守姿勢(guard),使得在背貼地的狀況下,也能運用雙腿夾絞來攻擊對手,讓柔術大為進化;他不只能保護自己免受拳打,還能運用各種勒頸技與關節技來控制並降伏對手。雖然柔道中已經存在這個姿勢,但由於我父親的體格較小,加上無限制格鬥的凶暴本質,於是他調整了該姿勢,並使其更適合現代需求。
艾里奧身材瘦小且外型不強勢,這使得他在推廣一項宣稱能「以智慧凌駕蠻力」的武術時,成為完美的代表人物。在格雷西柔術早年推出的廣告中,其中之一如下:一名削瘦男子帶著性感美女來到里約海灘,卻被魁梧的惡霸打倒並帶走女友。下一幕則是瘦子報名加入格雷西學院鍛鍊柔術,並在幾週之後回到同一個海灘,跟那名惡霸對峙。而這一次,他擋下壯漢的拳,將對方摔到地面並折斷手臂,然後帶著美女離開──人們現在真的不像以前那樣做廣告了。
而對卡洛斯伯父來說,柔術在心理與武術層面都具有同等意義。他相信這項武術治癒了自己在男子氣概方面的憂慮,帶給他自信與心靈上的平靜,因此也能在其他人身上見效。他曾說自己運用柔術,讓小雞變成了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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