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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書】離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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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之星

這段故事最早源自桑人的傳說。在闇黑的夜裡,一個女孩從火堆中拾起燃燒的樹根與灰燼,將它們拋向天空,於是星星誕生了。一條路在天空中鋪成,迷途的獵人就循著它返家。
桑人是非常古老的族群,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人類。因此,當風帶著他們的故事吹進每一個夏天,風的耳語都會將新的真相吹進故事裡。巴索托人說,原初之神的孩子們沿著天上的路,走向太陽升起之地,那裡是閃電鳥莫拉拉特拉蒂永恆的棲身之處。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當時的人們會圍坐在火堆邊,一同追憶歷史。現在的人沒時間做這些了,大家只會在與彼此擦身而過時傳遞故事。
至於那個創造星星的女孩,人們早已忘記她。除此之外,天空也已經分裂:過去桑人和巴索托人走過的路,如今都在南方的星星之下。那是一片綿延數英里的乾燥之地,當象徵豐收季節的星座沒有出現時,太陽就是死亡的代表。那片土地十分廣闊,不像阿姆斯特丹有著劃過河流的小船,還要鑄造大船;也不像喧鬧的倫敦一樣深陷嘈雜之中。
桑人是游牧民族,只向土地索取它願意給予的一切,然後移往其他的平原及山谷;在他們被移民者驅逐到內陸沙漠和近沙漠地區之前,已經有一些部落開始往近海區域遷移。那片區域沾染上一抹異樣的銀光,無邊無際的天空與大海相融,看起來比平時更藍。巴索托人則已遷至非洲內陸定居,這裡的陽光更加耀眼,所以他們看見的是沐浴在金色光芒下的平原。
這裡的四季鮮少變化,四季的更迭宛如曲調,在卡魯沙漠和莽原之間悠悠流傳,夏天和冬天幾乎無有區別區別。或許正因為如此,殖民者才會認為他們可以擁有這片土地,畢竟這裡又乾又熱,看起來了無生機。但是他們不知道,沒有一塊土地是會死的。他們在山丘上插下旗幟,宣布土地屬於他們的國王,漸漸地忘卻了迴盪在峭壁山崖之間的古老姓名。
富庶、慷慨又樸實的非洲,對於在她身上瓜分割裂的力量,輕易地便屈服了。她的恩戈拉變成了安哥拉;子宮中的黃金海岸和約翰尼斯堡被奪去;斑驢消失,她的諸神也被埋入黃土,而且還遠遠不只如此。也許那是另一個讓殖民者相信自己可以擁有她的原因,因為非洲很容易屈服,反抗義大利吞併的衣索比亞算是個反常。整體而言,非洲十分容易被操控於股掌之間。
一九二七年這一年,或許是為了生存考量,非洲開始向矛盾屈服。這就是艾麗莎.凡澤爾講述的故事。艾麗莎.凡澤爾原本名喚艾麗莎.米勒,而艾麗莎.米勒原本就只是叫艾麗莎。這是艾麗莎告訴她女兒們的故事,一個吸乳的幼兒被拋出女神懷抱,乳汁從女神胸中湧出,噴向天空,銀河的星星就此誕生。
這是故事的結局。
現在,我要說故事的開端。

●沉默時刻

據說從前有個瘋子,他的血液中流淌著戰爭。他的祖父參加過第一次布爾戰爭 ,父親打過第二次布爾戰爭,他自己則參加了世界大戰,不知道算是更悲慘還是更光榮。可以想見,假設維特瓦特斯蘭金礦坑再次燃起脫離大英帝國掌控的希望,或者歐洲掀起另一場戰事,他的兒子定然也會繼承父祖的衣缽,投身沙場。
但是直到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九日,這是一個雖然沒有陽光卻處處可見到預兆的日子,這名男子依舊孑然一身,沒有兒子。男子希望全世界和南非箭在弦上的革命可以先緩一緩,好讓他有時間扮演好他在俗世間的角色,養大那個命中注定該有的兒子。
男子的名字叫約翰.艾許比,大部分時間都出沒在伯格街轉角處的拍賣行周邊,向路過的行人兜售報紙。亞伯罕.凡澤爾就是在那裡遇到他。「總督今天說了什麼呀?」亞伯罕問道。
「早安,凡澤爾先生。」
亞伯罕也連忙禮貌地打聲招呼,約翰唸出手中揮舞的廣告:「《違背道德法案》通過,國會禁止歐洲人與原住民婚外性接觸。」
此時一輛汽車在街角急轉彎,揚起漫天塵土,幾名行人忍不住痛罵駕駛的魯莽,思索整座城市的道德何以淪喪至此。亞伯罕嚇得揪住衣領,但很快便回過神來。「給我看看。」他邊說邊往口袋裡掏零錢。約翰接過零錢後便把報紙給他,亞伯罕立刻開始翻找,直到他終於翻到第十四頁,標題寫著「一九二七年五號法,禁止歐洲人與原住民發生非法性關係及相關行為」。
這幾個字讓亞伯罕的人生徹底陷入混亂。過往種種事情所伴隨的不祥預感如潮水般湧上,一下衝到最高點,彷彿惡兆已經失去耐性。亞伯罕呆呆站在原地,一個瘋子在旁邊說道:「我聽說總督會帶斷頭台過來。」
男子的聲音在亞伯罕聽來宛如回音一般空蕩。他聽著,彷彿想起一個夢,一個噩夢,而他必須從噩夢中醒來。「謝謝你,約翰。」他搖著頭說,接著掀起帽子向對方道別:「我要回家了。」
「不客氣,先生。」約翰也掀起帽子回禮。亞伯罕走到對街,他的長工法魯克正在車裡等他。「要去哪裡?先生?」
現在還是早上,亞伯罕本想去國會一趟。但是他的心做不到。他的心碎了,無法繼續面對這個世界。他覺得自己不該在沒有同情心的人面前退縮。所以他說:「回家。」
法魯克點點頭,發動汽車。
這座城市宛如一本攤開的史書。建築物就像章節一般,每一棟都述說著不同時代的移民故事和風格。舊世界在開普敦留下深刻的印記,同樣留下印記的還有哥德式教堂、模仿維多利亞時代倫敦建築外觀的旅館,還有沒學到精髓卻迅速成為開普敦特色的仿荷式建築,這些建築排列在城市裡,就像是博物館裡的模型,彷彿在提示如何調解相互碰撞的文化。簡而言之,整座城市就像在展示歷史的演進。
幹道走起來比較順暢,可以少轉幾個彎,也就少一點塵囂俗世的煩惱;但是另一條路會經過好望堡,再往前經過魔鬼峰山腳,也就是開普敦大學遷址的新地點,然後經過莫斯特風車,直到抵達康斯坦夏谷。那條路安靜許多,沒什麼熟人,也比較不會讓他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焦慮。「法魯克。」亞伯罕開口:「不要走幹道。」
法魯克毫不猶豫地爬上窄小陡峭的山坡,讓桌山保持在他們的右側。這座山高聳入雲,顯得十分雄偉。一陣風從東南方吹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片雲幕,垂懸在高原之上。黃昏時分,當落日餘暉逐漸從山頭消失,在天空的襯托下,高山變得漆黑,覆蓋著松樹的斜坡會隱藏在霧氣之中,而這團霧氣裡究竟有些什麼,只有科學家講得出來。整座山看起來就是它自己的剪影,彷彿基於某種不可抗辯的命運,屈服於白晝的消逝。亞伯罕已經在開普敦住了二十多年,這幕奇景依然讓他敬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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