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電子書】覺醒中年

特價336
電子書
下次再買
第1章 我們怎樣一路走到了這裡?(節錄)

第二個人生
在擔任治療師的最初幾個月,我幾乎就已經在所有患者的生活中看出一種模式。每個患者都有不同的過去、不同的原生家庭,以及各式各樣的外部問題和情緒困擾。他們的年齡從三十五歲到七十多歲不等,然而所有來求診的人似乎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對自己的理解、以及他們在世上隨時採取的策略正在經歷澈底的轉變。無論他們的人生「計畫」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它逐漸都看似不那麼管用了。

中年危機存在與否
在專業的圈子裡,對所謂「中年危機」是否存在仍有一些爭議。然而,這種專業的辯論並沒有阻止大眾挪用這個術語來將他人的困擾貶低為「暫時的瘋狂」,而忽略了這種困擾對別人和自己的整個人生的深遠影響。有些人還用這個術語來形容各種偏差的行為,但同樣忽視了這種行為背後可能存在的意義,亦即:為何會發生這種困擾,以及這對當事者的人生可能意味著什麼?不管爭論如何,幾乎可以確定的是,許多人在三十多歲到四十多歲之間會經歷各種的動盪和困惑,儘管有些人看似順利度過了中年的暗礁,而進入了後半生的平靜海域。

這些困擾經常出現在我們一般認為的「中年」是有原因的。一個人必須離開父母足夠長的時間才能在世上安身立命、作出選擇、明白什麼是可行或不可行的,並體驗到自己的那些投射的崩潰瓦解(或至少是逐漸消逝)。到了這個年紀,自我檢視所需要的自我力量可能已經達到可以反思自身、自我批判、冒險改變選擇從而改變價值觀的水準。(我也遇過許多缺乏這種核心力量的人,他們找到各種方法來破壞這種重振人生的邀請。他們很少堅持治療,甚至很少進入治療的大門。)這種更澈底的人生檢視、更深入的靈魂交流是不能隨意進行的,也無法透過一次的週末工作坊來達到最好的狀態。事實上,與靈魂的召喚接觸如同進入最深的海洋,根本無法確定我們是否能游到遙遠的新海岸。然而,除非我們願意游泳離開那熟悉的港口燈光,否則我們永遠也到不了新的海岸。對某些人來說,這個過程是漸進的;但對其他人來說,他們是突然被推入深海之中。

開始的過程
根據我的經驗,這種中年困擾雖是內心的動力所驅動的,但它通常會先表現在親密關係的外在情境中,然後是在工作上,最後呈現為諸如憂鬱之類的個人症狀。後續的章節會詳細探討親密關係,因為它承載著我們對家、身分的確認、養育和保護的最深期望。然而時間會證明,我們的伴侶只是有缺陷的凡夫俗子;對他們來說,我們也是一樣。而當我們投射的劇本崩潰瓦解並惡化為衝突時,我們就會責怪他們。

同樣地,我們也經常對職業懷有巨大的期望,認為它們能為我們的生活帶來滿足感。然而,無論工作是順利抑或坎坷,我們往往會在人生的下半場發現,自己只是在為工作而工作。儘管我們完成了目標、領了薪水,並投資了401(k) 退休計畫,但滿足感卻逐漸在減少。如果靈魂能這麼容易被買到,那麼我們的文化就真的行得通了。事實上,只有無意識的人才會這麼認為。看看你的周遭;看看你的內心。坦白說,物質上的富裕真的有用嗎?它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心靈總是在說話。它的衝動首先會表現為厭倦,接著是更有意識的無聊,然後是對我們有意識的劇本產生內在的抗拒。若我們繼續充耳不聞,最終就爆發為侵入性的情感和行為,例如失眠、飲食過量或沒食欲、外遇的誘惑、困擾人的夢境、自我藥療成癮等等。在許多不同的人生中那些看似截然不同的現象,其實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人們表面上選擇並期望獲得回報的人生劇情,根本不能帶來預期的結果。我們會問自己:「我已按照對自己和世界的最佳理解做了預期的事,為什麼我的人生還是感覺不對勁?」這些是令人感到痛苦的問題,而我們每個人遲早都會經歷這種情況:我們所追求、付出和完成的,與我們在私人、誠實的時刻所感受到的並不一致。

外在的期望與內在的現實之間的衝突,通常是在人生的中期達到巔峰,但我認為,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會多次體驗到靈魂的召喚。無論如何,每當我們經歷本然的「自性」與後天形成的「自我感」之間不可避免的衝突時,就會引發身分認同的重大危機,並伴隨著自我感的特定態度、行為和反射性策略。有時這種衝突是出現在離婚的時候,但我們卻發現下一段關係依然存在相同的問題;有時它會出現在突然失去伴侶時,它揭示了我們之前沒有意識到的、那隱藏在我們看似獨立的行為背後的依賴;有時它會出現在子女離去的時候,他們承載了比我們想像中更多的關於我們的投射和未活出的人生;有時它會出現在威脅生命的疾病或與死神擦身而過的時候(只要乳房發現腫塊或攝護腺特定抗原PSA升高,我們精心策畫的人生就可能瞬間崩潰瓦解);或者,有時它會突如其來地震撼我們,就像晴朗的田野有時會突然飄過一陣雷雨一樣。於是我們了解到,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或是開始感覺到,如何在人間度過有限的寶貴時光,確實是值得每個人深思的問題。

因此,不論年齡大小,我發現每位來尋求治療的當事人,都在經歷某種他們有意識的生活完全措手不及的過渡,導致他們感到困惑、沮喪、迷失方向。我們到處都觀察得到這種重要的過渡。傳統文化發展出共通的儀式來支持人們度過這些時期,並提供一組鮮明的神話意象來將消逝的過去重新定位在更大、更超然的意義領域中。可是在我們這個時代,這種支持和過渡儀式通常已經消失或式微了,導致人們在這段時期感到漂泊、迷茫和孤獨。這些多元文化的過渡儀式一直都是奠基在族群的超然意象和神聖的歷史,因此人們被明確地告知:「我們現在這樣做、理解或實踐某些事,是因為我們的神明和祖先當初就是這樣示範和規定的。而今天我們重新這樣做是在反映及重新活化他們那些充滿意義的典範。」相較於過去人們對自然的死亡和重生的更大意義的理解,當今人們的人格結構解體時,往往會受到朋友和同事的羞辱、嘲笑或同情,並且幾乎都會被疏遠。因此對於這些被孤立的人來說,唯一的支持性社群可能是在治療師的陪伴中找到的。

雖然我們每個人都體現了不同的故事,但這種過渡最常見的特徵是「虛假自我」(我們將家庭和文化的動力及訊息內化後所得到的那些價值觀和策略)的解體。然而,每個人都被邀請去接受新的身分、新的價值觀、新的自我和世界觀,它們通常會與接受這種召喚之前的生活形成鮮明的對比。在沒有族群支持的情況下,對某些人來說,每週的心理分析治療就成為支持性的過渡儀式。儘管從以前的生活和大家公認的價值觀過渡,可能令人感到恐懼和迷失,但令人驚訝並最終使人脫胎換骨的是,我們會發現某種更大的東西想要浮出檯面。在這趟旅程的這個階段,人們被邀請去體驗自己的痛苦的深層意義,以及了解當我們有勇氣繼續這趟旅程來穿越那幽暗的森林時,某種超越舊有的生活方式的東西就一定會出現。

此時,我不由得想到朱莉亞。她一生都在藉由服務他人來與憤怒和憂鬱保持距離。她覺得,從她那有缺陷的父母到自戀的丈夫、再到那些需要關懷的孩子,她從未因為自己而被愛過。出於治療師的建議和好奇心,她開始對自己的夢境進行探索,而這些夢境不可避免地讓她與內在的廣闊世界相遇。朱莉亞的夢境向她述說她的過去、日常的困境和未曾實現的人生。從這個持續的對話中,她終於體驗到了愛;那種愛是來自內在某個關心她、無條件地愛她的源頭,而這是她前所未有的體驗。當然,要讓那受到痛苦的驅使、為了讓自己感覺有價值而服務他人的舊自我放下舊有的意圖,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如果朱莉亞確實從自我之外的某個深處感受到愛,那麼她以前的自我感及由此引發的受他人剝削也必須一同消失。這種人格的重新定位需要時間和嘗試錯誤,但最終它將迎來更豁達的人生,朱莉亞的需求將與他人的需求一樣獲得同等的重視。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使只是朝向更好的改變,也是非常嚴峻的過程,它是舊有之理解的死亡,並逐漸被某種更大的東西所取代。

我們有些人並不想聽這種關於希望和個人成長的訊息,這是可以理解的。我們想要儘快恢復舊有的世界,以及過去的那些假設和策略。我們迫切地想聽到:「是的,你的婚姻可以恢復到當初的假設;是的,你的憂鬱症可以在不了解其原因的情況下神奇地消失;是的,你以前的價值觀和偏好仍然有效。」這種可以理解的、對於所謂「退回到以前的人格面具」的渴望,只是在掩蓋內在那不斷擴大的裂縫,於是我們著手尋找另一種治標的措施,或是另一種更輕鬆地看待自己困境的觀點。

事實上,執著於已知的世界,並對未知感到恐懼是非常自然的事。我們都會這樣做──即使是在虛假自我與本然自我之間的裂縫在內心裡不斷地擴大,而舊有的態度也越來越無效的時候。我們大多數人的生活都是「回顧地」進入未來,因為我們在每一個新時刻所作的選擇,其實都是根據舊有的資料和意圖,然後我們卻納悶自己的生活為何總是出現相同的模式。十九世紀丹麥神學家齊克果(Søren Kierkegaard)在他的日記中將我們的困境描述得十分貼切,他寫道:「人必須向後回憶人生,向前活出人生。」因此,如果我們繼續做同樣的事卻期待出現不同的結果,這豈不是自欺欺人?

對於那些願意在這脫胎換骨的烈火中接受考驗的人來說,人生的下半場提供了重新找回自己的機會。他們可能依然對舊世界戀戀不捨,但他們還是冒險進入一個更大、更複雜、更不安全、更具挑戰性的世界,並且這個世界已經勢不可擋地向他們奔來。

矛盾的是,這種召喚要求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認真地看待自己,但其方式卻與以往有所不同。舉例來說,這樣的自我檢視必須比過去更加誠實才能進行。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到了人生這個階段時,對自己的看法都會變得狹隘。如同榮格曾幽默地形容的,我們都穿著不合腳的小鞋子走路。當我們用狹隘的視角來看待自己的人生旅程,並認同舊有的防衛策略時,我們無意中就透過那些重複的、受限於過去的選擇,而阻礙了自己的成長及靈魂的擴展。

踏上中年覺醒之路
要認真看待自己,首先必須澈底接受某些真相。這些真相對旁觀者而言是顯而易見的,但對那不安的自我來說卻是令人畏懼的。而我們正是透過這個不安的自我來管理日常生活中那些易受影響的行為。

我想到最近的一個例子。我認識的某位男士去參加他的第三十屆高中同學會。回家後他告訴妻子,他見到了他的高中甜心,並表示想要和她一起度過餘生。這位男士陷入了對這個相對陌生的女人的強烈投射之中,並想藉此找回自己的青春和年輕時的希望與活力,同時也滿足他對情感重生的幻想。這些目標本身並沒有錯,但他認為重燃舊情便能實現這些目標卻是天大的妄想。所有的旁觀者都明白這一點,但這位被無意識的意圖操縱的男士卻無法看到,這個外在的女人只是他那多年來一直受到忽視的內在生活的替代品。無意識的問題就在於它是無意識的。而我們當中有多少人有充分的認識而了解到,我們其實認識的還不夠充分?

人生的下半場是不斷地與不同的真相進行辯證性對話的過程。這些真相通常很難被我們意識到,直到某些情況迫使我們覺察到它們。這些真相包括:這是我們的人生而不是別人的;過了而立之年就必須對自己的人生負起完全的責任;人生在世如同電光石火般的短暫;每個人的內在都有一場為了靈魂主權的大抗爭。理解這個事實並與之共存,同時接受它的召喚,就已經擴大了我們看待人生的參照框架。無論處境多麼卑微,我們都必須站到舞台的中央,因為我們已經在這舞台參與了一場解決重大問題的神聖戲劇。榮格在他的回憶錄中清楚地談到了我們的抗爭:

對於人生的問題,當人們只滿足於那些不充分或錯誤的答案時,我經常發現他們就會變得神經質。他們追求地位、婚姻、名譽、外在的成功或金錢,但即使達到了追求的目標,他們依然不快樂又神經兮兮。這樣的人通常被過於狹隘的精神視野所限制。他們的人生缺乏充分的內容和意義。如果他們能發展出更豁達的人格,神經症通常就會消失。

榮格的話無疑指出了我們這個時代最普遍卻又誘人的妄想,亦即我們可以在「外面」找到某種東西──某個人、某種社會地位、某種意識形態的目標、某種外在的認可──我們的人生就會令人滿意。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我們應該能在周圍看到證據。但我們並沒有看見普遍的滿足感,反而看到了流行文化的狂熱、閒散的娛樂和被剝奪者的憤怒。事實上,很少有人能以超越的目的、深刻的心靈基礎、以及豐富的精神生活來度過這一生。發展更豁達的人格,用榮格的貼切形容來說,聽起來很愉快,但我們卻很少能在不考慮舊秩序的情況下發展出豁達的人格。我們通常是經歷了那些不請自來的痛苦才變得更加豁達,而不是因為那未經檢視的人生被證實為更輕鬆。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