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們知道一個祕密

我想要你們知道一個祕密，
關於如何生活在砲火與悖謬的時代，
關於你可以沒有新聞，但要有故事，
你可以沒有故事，但要有一點光，
浮游在生命的疆域之內
承接住你頭腦中的瀑布，
從燕子背上跳下，進入星塵的一點光
那叫做詩，是你必須有的，
當時代可以把一切占為其有，
你可以有的，為你呼吸的，
就是你在呼吸的

2022.3.17

傷心太平洋

記掛著她身後島嶼上藍藍的山的少女
不許我做香港的山，與台灣的山的比較
少女愛她的小姐妹、糖果和足球所在的島
她吮海的蜜糖，一邊回憶起兩歲以前的語言
但她更愛自己每日玩耍、每秒長大的那座島，
並且，比我們所有人，都更不能離開那座島，
她糯米一樣軟軟的口音，也來自那島的⋯⋯
她的口頭禪和語氣詞，也都來自那島的⋯⋯
她將是那島上又一個踩機車的少女
髮絲在風中，飛染了太平洋海水的顏色
每條魚、每隻海馬於是都是我們的小抱怨，
你與我之間，於是橫跨了游不完的海水⋯⋯

2024.1.26

血石榴

雞蛋與高牆，站在雞蛋這邊。
人民與政權，站在人民這邊。
弱勢者與強盜（即使再端莊秀麗），站在弱勢者這邊。
藝術與商人，站在藝術這邊。
創造與官僚，站在創造這邊。

挑衅的藝術與平庸、俯就、迎合的藝術，站在挑衅的這邊。
貧窮的文學與富有的藝術，站在文學這邊。
貧窮的藝術與衙門裡的作家，站在貧窮這邊。
思維的陣痛與面帶溫煦的動機，站在思維這邊。
想像力的恣意與葡萄的次序，站在想像力這邊。
邏輯之美與高聲讚頌，站在冷靜這邊。
石榴苦心與冰之邏輯，站在碎裂的心臟這邊。

我想畫一拳血石榴，在這青白色的清晨
拼好每粒心肉，晶瑩的，我想偷走你的海灘，
讓你在我的身體上遭遇

一場甜美的海難

2021.5.16

信

想告訴你，
在台北開車時，
我看見一些山也想起你
看見一群雲也想起你
好像你就在遠的、銀子的雲朵背面
飲著天空深處源源不絕的酒
最近的消息都不太好⋯⋯
我們慢慢，學會不去看浪，去看海；
要別在意林火，去記掛那些
細小的芽與細小的獸
總在腐土中重生著的
如果思念是必要的，
我此刻的絕望也是必要的
我車子身後被犁開、
翻騰的島嶼也是必要的
我釋放許多鈷色的小魚
代我游去你那裡，很遠，
我夠不到，我怕，我的速度漸漸慢了
我怕，怕一彎春天鏽下去的刃
如果奔向世界四下觸撞是必要的，
我繡了綠藻的累與死是必要的
巨獸的胃液與舌頭都是必要的
我在明媚的天氣裡開著車
我輕快的想起你
我想甜蜜的思念你
但沒弄好，還是以向下的心來結束
被鉛咬了的心，流鉛的血
散開鉛粒子樣的細胞，
每個都給你看，我可以這樣
流向你嗎？破損的，零落
而麻木於零落的，不能痛起來的
我知道你一直在那雲朵背後，
路過的湖說，你對它眨了一下眼
反泛的波光潤在車玻璃上，
我再次加速時，離你更遠了

2024.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