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一、窸窣森林裡的妖怪
某個秋天的傍晚,空氣中飄散著丹桂的迷人香氣。滑瓢爸爸和往常一樣,前往市公所地下一樓的地區共生課上班。他一開門就看到一名陌生的年輕女子坐在入口旁的桌子前,雙手敲著電腦鍵盤。
這名女子看到開門走進來的滑瓢爸爸,雙手立刻停下動作,推開椅子站起來。她留著捲捲的鮑伯短髮,脖子上圍著一條絲巾,起身時,捲翹的髮尾和絲巾也隨著身體的動作飄了一下。
女子有一雙大眼睛,濃密的睫毛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更加有神。
她瞪大雙眼對著滑瓢驚呼:「我的天哪,太驚人,太感動啦!」
滑瓢爸爸盯著眼前這位年輕女子,他聽不懂女子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於是開口問:「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位?如果我沒弄錯,這裡應該是地區共生課的辦公室吧?」
女子的大眼睛閃耀著天真無邪的光芒,她連點了五次頭,不過點頭的模樣看起來很像是在甩頭。
「是的,是的,這裡是地區共生課沒錯!您一定就是那位名震天下,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內行人才知道……不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哭泣的孩子看到您就不哭的滑瓢先生,對吧?」
女子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話,滑瓢爸爸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點頭回應:「是的,我就是滑瓢,請問你是哪位?」
「我就說嘛,一定沒錯!」女子忽視滑瓢爸爸的提問,以高八度的聲音大叫:「我就猜您一定是滑瓢先生,我在看到您的那一刻,有一股靈感嗶嗶嗶的竄了過來!我有靈異體質,天生就能感受到妖氣。這真是太棒了,沒想到可以在職場遇到超有名的妖怪!」
「你剛剛說職場?」滑瓢爸爸一臉狐疑的看著女子。
女子慎重的甩了三次頭。「是的,沒錯,我是市公所的員工。我到昨天為止都在市民福祉課工作,後來被野中課長提拔,從今天開始轉調到地區共生課和您一起共事,還請您多多指教。」
女子鞠躬致意時,捲翹的髮尾和輕飄飄的絲巾,又跟著身體的動作飄了起來。滑瓢爸爸還來不及回應,女子突然抬起頭大喊:「哎呀,哎喲,失禮啦!」
滑瓢爸爸被女子的反應嚇到,不過女子再次鞠躬對他說:
「真是抱歉!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就對您說個不停。我叫女神姬美子,請您多多指教。」
對方一直跟他說「請多多指教」,可是滑瓢爸爸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指教她。野中先生沒跟滑瓢爸爸說過會有新同事到職,所以他不清楚該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
「我想請問一下,野中課長去哪裡了?他好像不在辦公室……」
滑瓢爸爸環顧了一下狹小的辦公室,才開口詢問女神小姐。
平常滑瓢爸爸進辦公室的時候,野中先生都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電腦。看到滑瓢爸爸來上班,就會向他交代當天有誰打電話進來,說了什麼事情,或是更新執行中的工作進度,等全部工作交接完畢才回家。
最近地區共生課捨棄了原先固定的上下班時間,改成較有彈性的輪班制。早上到傍晚由野中先生坐鎮,傍晚到第二天清晨則由滑瓢爸爸留守。對身為人類的野中先生和身為妖怪的滑瓢爸爸來說,輪班制是兩人合作效率最高的工作型態。更重要的是,地區共生課服務的對象不只有人類。地區共生課的主要工作,是讓住在市鎮的人類和市鎮興建前就住在這片土地上的妖怪和睦相處、和平共生。
這陣子,有些妖怪得知了地區共生課的消息,會專程到市公所地下一樓的辦公室諮詢。由於妖怪的活動時間是傍晚到清晨,要是諮詢窗口的承辦人員傍晚五點下班,妖怪就會撲空,因此半夜有人留守,對妖怪來說反而比較方便。
滑瓢爸爸也是妖怪,他為什麼會在人類市鎮的市公所工作呢?這段過程說來話長,暫且省略。想了解來龍去脈的讀者,歡迎參閱本系列第一集《妖怪九十九搬新家》。
話題扯遠了,讓我們言歸正傳。
正當滑瓢爸爸詢問女神小姐野中先生的行蹤之際,地區共生課辦公室的門突然被用力打開,野中先生從門外飛奔進來。
女神小姐開心的大叫。
「太神奇、太意外、太巧合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哎呀!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野中先生用袖口擦拭臉上的汗水,對滑瓢爸爸說:「我原本打算在你上班之前趕回來,沒想到現場調查花了太多時間……」
接著,野中先生看向女神小姐,只見她眨著一雙大眼睛,濃密的長睫毛也隨之上下扇動。
野中先生露出會心一笑,對滑瓢爸爸說:「你一定很驚訝吧?她就是從今天開始在地區共生課工作的女神姬美子小姐……我想,你應該已經打過招呼了吧?」
「是的,是的,我已經向滑瓢先生介紹過我自己了。」
女神小姐猛烈的甩著頭,她捲翹的髮尾像彈簧般上下彈動。
野中先生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
「女神小姐是狂熱的妖怪迷,能看到滑瓢先生本人她真的很興奮。話說回來,若不是妖怪迷,也無法在地區共生課執行各種業務。要是我們的承辦人員一看到妖怪就發抖或尖叫,可是會嚇壞大家的。不瞞你說,女神小姐還有一項隱藏技能……不過這點我先賣個關子,之後你就知道了。
「還有,地區共生課不是只有內勤工作,有時候也要去妖怪出沒的地方查訪,如果遇到需要外出的狀況,辦公室就沒人了,所以我一直想再找個人分攤工作。讓新人在辦公室處理諮詢業務,我們就可以放心外出了,這就是我找女神小姐來這裡工作的原因。」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滑瓢爸爸了解來龍去脈後點了點頭。女神小姐雖然沒有搭話,但也開心的跟著甩頭。
「對了,」終於搞清楚狀況的滑瓢爸爸,開口詢問野中先生,「你剛剛說現場調查花了太多時間,你今天去了哪裡?是什麼地方又出事了?」
「嗯……確實發生了事情,」野中先生點點頭說:「事情是這樣的,你還記得興建『櫸坂綠色山莊』住宅預定地的計畫嗎?去那裡進行測量作業的工作人員向市公所回報,說預定地角落有一處『窸窣森林』,他們聽見那片小森林傳出十分詭異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有人用窸窸窣窣的聲音說『回去、回去』、『滾出去、滾出去』,而且有好幾個人都聽到了。市公所將對方的通報轉給地區共生課,希望我們去調查。」
滑瓢爸爸聽完野中先生說的話,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啊!聽你的描述,聲音的主人應該是妖怪……那你去現場調查後有什麼發現嗎?是不是那片森林有先住妖怪?」
「先住妖怪」指的是在人類造鎮居住之前,原本就住在該片土地上的妖怪族群。滑瓢一家也是在人類興建化野原集合住宅區之前,就一直住在化野原的妖怪。
對於滑瓢爸爸的提問,野中先生輕輕的搖了搖頭。
「根據今天的調查,結果還不明朗。我今天去窸窣森林,用手撥開雜草藤蔓進入森林內部,仔細查看有沒有妖怪留下的痕跡,但是沒有任何發現。我也在森林裡大聲喊叫,不過沒有任何妖怪回應。當然,我也沒有聽見詭異的窸窣聲。滑瓢先生,要是之後窸窣森林附近又發生什麼怪事,可能就要請你跟我一起去查看了。」
「老大。」
女神小姐突然出聲呼喊野中先生。野中先生回頭一看,發現女神小姐正坐在電腦桌前敲打鍵盤。
「我查了一下網路上有沒有窸窣森林的相關資訊,雖然沒有找到詳細的資料,但我發現那片森林的周邊,從江戶時代初期到中期都是當時藩主(注①)大人打獵的地方……簡單來說,窸窣森林以前是個獵場。當時森林裡有一座小小的『狩座神社』,江戶時代的古典通俗小說《草雙紙》,收錄了一篇與狩座神社有關的靈異故事。
「相傳某一天日落之後,有一名信使路過狩座神社,發現黑暗中好像有個東西在動,於是他往神社的方向看去,看到鳥居旁邊有一對狛犬(注②),其中一隻竟然從石座上跳了下來,在附近跑來跑去……我不知道這則靈異故事是否與窸窣森林的妖怪有關……不過那片森林是很久以後才取名為『窸窣森林』。聽說距今二十年前,人人都說每當太陽西下,經過那片森林就會聽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就是這樣才會將它取名為窸窣森林。還有,二十年前窸窣森林已經沒有神社,而且是早在很久以前就沒有了。我想江戶時代的靈異故事,應該跟二十年前的傳聞無關吧!」
「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滑瓢爸爸雙手抱胸,「現在我們知道了窸窣森林的由來,但還不知道窸窣聲到底是怎麼來的……」
野中先生站在女神小姐身後,探頭盯著前方的電腦螢幕。
「總之,我們先加強巡視,看看這陣子窸窣森林有沒有什麼異狀再說。如果妖怪還住在窸窣森林,我們必須在動土興建住宅之前,找機會和那些住在森林裡的妖怪談一談。要是在談話之前,妖怪居住的地方被人類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
滑瓢爸爸和女神小姐聽完野中先生說的話,都十分同意他的看法,用力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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