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自序
鳥瞰臺灣母親之河——濁水溪

濁水溪,臺灣最長的一條河川,雖然也只有短短的187 公里,但是濁水溪環境的變遷與開發史卻與臺灣近代命運緊緊的結合在一起。
我的父祖輩來自南投集集,而我的母親家族世居彰化竹塘,集集位於濁水溪的中游沖積河谷,而竹塘則是下游沖積平原。我的祖母又有布農族原住民血統,布農族也是濁水溪上游流域陳有蘭溪一帶的部落。我三十年的生態研究圍繞著中臺灣彰化海岸泥灘地,這又是拜濁水溪挾帶大量泥沙所形成的,因此我的血脈裡流著與濁水溪分不開的關係和情感,從上、中、下游,一直到出海口。
2014年我第一次擁有空拍機時,那時候第一代消費級空拍機才剛上市,我很快就到集集攔河堰來拍攝。集集攔河堰絕對是集集人的噩夢,小時候逢年過節或是假日回到集集老家,經過集集綠色隧道再穿過山洞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美麗優雅的長河,流淌在集集大山山脈之間。那種小時候烙印在心中美好的記憶,在長大之後,隨著集集攔河堰的完工啟用,整個濁水溪的原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河岸邊多處砂石場,砂石車在車道、河道來回奔馳,運送那綿綿無絕期的河砂。空氣中瀰漫著細塵,地面上厚厚的積沙,整個集集似乎失去了那純淨的臉龐。所以空拍機一上手,我立刻去拍下這個扼殺濁水溪的罪魁禍首,十多年來不知道在這裡空拍了多少回,記錄枯水期濁水溪奄奄一息的慘狀,也記錄了在颱風大雨後集集攔河堰洩洪的壯觀景象。
整條濁水溪從源頭到出海口,我一直默默的空拍記錄這些環境的變遷。一直到我在二林社區大學開設「鳥瞰彰化環境之美」的課程,我開始帶著學員一起記錄整理濁水溪流域環境的空拍照片。學員們透過空拍機的拍攝記錄,親眼見到這條臺灣母親河如何在人類本位主義的思維下,三百年來對濁水溪開發利用所造成的利與弊。所以,這本書集結了最近三年多來我們的學員跟著我一起上山下海,所見所拍的濁水溪空拍寫真。我希望不只是二林社大的學員看到濁水溪的變遷,也希望透過我們的觀察和分析,看見臺灣長河的美麗與哀愁,喚醒更多人對臺灣生態環境的正確認知。
從大學研究所開始,我就一直夢想有一台野外生態研究工作車,在車上放置鳥類繫放網具和工具、體脂肪電導度計、無線電與衛星追蹤設備等,只要在車上進行野外資料收集,完全不需要回到辦公室,即可在大自然間分析數據資料、撰寫期刊論文,直接在野外上傳學術期刊投稿。很可惜我的夢想並沒有實現,我沒有這樣一台全能研究生態的工具車,但是我一直謹記著我生態啟蒙陳玉峯老師的話,「只要是好天氣,應該是在野外工作,而不是待在室內辦公室。」所以只要天氣好,沒有教學上課的日子,我都在海邊山林的野外,不然就是在上山下海的路上。也是因為這樣,讓我養成了在大自然寫作的習慣,在生態環境的現場書寫研究調查和環境議題分析的文章。
這本書就是在這樣情境下完成的,書中每一段濁水溪從源頭到出海口的內容,都是我在該地現場書寫完成。我最喜歡在昆陽、武嶺上面寫作濁水溪源頭的故事,山上天氣涼爽舒適,平日人煙稀少,可以靜靜地享用一個人的濁水溪。寫著寫著還能順便練練新的空拍手法,用更好的運鏡來拍攝濁水溪,我的濁水溪源頭希區考克變焦手法就是在昆陽這裡練成的。
而我最哀傷的寫作地點就是集集攔河堰觀景台,看著被蹂躪的濁水溪,早已不復幼年記憶中的美好風貌,壩體上游嚴重淤積,下游嚴重侵蝕,岩盤裸露;還有工程車不時剷平濁水溪峽谷的巨石,不斷的在河床扔拋消波塊,以及進行各種河岸保護工程。一車一車往外運送的砂石車,今年挖掉的隔年再來堆滿一次,我深深覺得我們生於斯長於斯,真的很對不起這條臺灣母親之河,不覺愴然淚下。
在每次寫作閉目休息時,濁水溪過去影像好像縮時相片般一一閃過,我好希望前總統李登輝在集集攔河堰視察那個時間,我能夠出現在現場,力勸李前總統停止集集攔河堰的開發。我也多麼希望在當年重要的興建決策會議上,我能在場力挽狂瀾;在大壩施工前夕,我能隻身力擋施工機具。可惜這些情境都沒有發生,集集攔河堰就在我面前運作20 個年頭了!所以很希望這本我在濁水溪流域環境中所寫下的書,透過空中視角與我們對濁水溪環境議題的解析,能夠讓各位對濁水溪有全新的認識,檢討我們曾經所犯的錯誤,期待在日後有機會修復過去對濁水溪錯誤的開發政策,拆除集集攔河堰,還給濁水溪原有的風貌和功能。
最後非常感謝二林社區大學謝日恆校長,在七年前無條件支持我們空拍班的開設,成為全臺灣社區大學中最早開設空拍班的學校。從一開始只有3位學員的免費推廣課程,發展到目前每學期15至20人的收費修課人數。非常感謝空拍班班長楊振璋(大師兄),從第一次開班到現在每個月幫忙處理課務、班費庶務和野外活動的拍照。感謝二林社大謝日恆校長也來選修這門課,每個月陪著我們上山下海。也謝謝學員許賜正、蘇名湖、鄭輝龍、盧金養、鐘奇豐、廖永森、洪振堯、莊讚復、謝易融、謝億如等人一路相挺,提供你們的空拍照片讓本書內容更加豐富。
在過去的七年間,大家一起有過摔機的哀傷、尋找掉落空拍機的痛苦,還有拍到美好大景的讚嘆、有探索鮮少人知的秘境體驗、有享用過臺灣各地美味的小吃,這些美好的點滴回憶,相信各位學員也會銘記在心。我常跟社大空拍班學員說,跟我學飛空拍機,不是只學空拍機的飛行技巧和拍攝手法,而是跟著我一起親身到大自然,用心、用眼睛、用空拍機來認識臺灣環境,了解臺灣的土地生命。
最後我想把這本書獻給這條臺灣母親河——濁水溪,和我對面的集集大山,以及生我養我育我在集集大山下的父祖輩們,在濁水溪畔竹塘的母輩們,感謝你們世代在臺灣辛苦的深耕生根,讓我今天能順利出版這本濁水溪流域的空拍書。願此書能喚起更多人對守護臺灣土地環境的共鳴與行動力量,也願我們以後不會再犯錯,感謝臺灣,天佑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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