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過得不好卻裝沒事

當八十五歲的詩人凝望人生

2023/06/12 去年年初，一封書訊安靜地抵達了我們的電子信箱。那是一本在美國出版超過七年的散文，作者是在美國德高望重、在台灣卻毫無名氣可言的前桂冠詩人唐納．霍爾。原文名稱為《八十後隨筆》的本書，出版於詩人八十五歲時，幾年後因為BTS的推薦，在韓國瞬間大賣，接著又憑藉著ARMY的愛，出版了日文版。 相較於ARMY，版權代理的愛有時是隱晦的，僅在書介裡引用了一首霍爾的詩： 一個個 萎縮，膝蓋和髖關節 耳朵和眼睛，腿部肌肉和手指 頭髮跟頭顱告別 毛髮與身體分手 留下一條白淨的舊大腿 光滑如少女但佈滿青筋的小腿 身體的殘骸與安逸 履約的脆弱 ── Witness ' s House by Donald Hall 一個從十四歲開始寫詩，出版了五十多本著作，甚至大膽辭去大學教職並寫作寫了一輩子的人，走過了離婚、再婚、摯愛離世，曾到白宮從總統手中領取終身貢獻獎（國家藝術獎章，2011年）、和兒子一起參與反越戰遊行（1969年），卻也面臨無法開車、幾乎無法爬樓梯，活動空間侷限在自家一樓的生活現實；這樣的他，會擁有怎麼樣的文字質地？從人生終點前回眸，他看到的，會是怎麼樣的風景？ 我們原本期待的是優美雋永的文字、深刻的人生道理，但更難得的是除了這些，霍爾還是個非常幽默的人。他的散文用字精煉到位，而在面對年老的諸多不便和人生大小糗事，他能坦言不諱地陳述事實，又不過度感傷（我再也無法自己下廚，只能用微波加熱冷凍食品，扣鈕扣的動作也變得緩慢笨拙。今年冬天我只穿套頭厚上衣），甚至不時開自己的玩笑（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機場走路了，坐輪椅才是最舒服的移動方式，這些年來都有機場員工負責幫我推輪椅，過安檢只要五十四秒）。 在《死亡不是問題，衰老才是》的十四篇散文中，霍爾寫下了伴隨他一生的創作是什麼、個人與美國歷史穿插的吸菸記、讓他眷戀也是最終生活所在的家族農場，以及日常之於年老的真實面貌。我很誠懇的希望，這些文字能為年輕的讀者帶來更多的同理，並為人生已有所歷練的讀者，帶來些許安慰。 在最後一篇散文〈依然存在〉中，霍爾提到離開家族農場多年的白頭海鵰（美國國鳥，也是我們熟知的白頭鷹，霍爾的家族農場以此命名為鷹池農場）在許多年後，又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上。也許人生也是如此，當站在時間的盡頭，我們都是短暫而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