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的練習：一位麻醉醫師的人間修行

推薦序

奇幻的擺渡旅程

林至芃

認識「楊醫師」很久了，久到都想不起來是怎樣的場合了，大概就是在某個麻醉醫學會的超音波教學活動裡，認識這個在東部最大醫學中心（不是小醫院喔）有點帥又有點臭屁的麻醉醫師。

麻醉醫師在整個醫學的光譜裡，是個特殊的存在。我們都善於用毒藥，行雲流水的用著這些毒藥，讓你即使被開腸剖肚都無法反抗，當然也記不得這驚恐的瞬間，然後神乎其技地再把你拉回人間。

我們也有特權，可以合法且恰如其分地使用鴉片類藥物，處理手術中與手術後的疼痛。然而鴉片只能減輕疼痛，無法讓疼痛消失，還往往會讓沒接觸過鴉片類藥物的病人吐個七葷八素。大概二○○七還是二○○八年從台大醫院開始，我們開始執行也推廣神經阻斷處置，像變魔術般的，手斷掉就麻醉一隻手、腿斷掉就止痛一條腿。剛開始會做的人不太多，江湖也就這麼小，傳說中東部做最好的就是楊醫師了。我們總在不同的學會場合分享著神經阻斷的技巧與經驗，這些年也聽說了楊醫師就像帶著神奇魔法杖的魔術師，走出開刀房到急診去，把疼痛變不見，即時的解除病人的痛苦， 這樣真的很棒！ 

認識「主動脈」也很久了，但我很清楚記得怎麼認識的。一開始是看到網路上流傳的主動脈的臉書文章，除了深深地被他的文字感動外，還忍不住想肉搜他，這個做疼痛的麻醉醫師到底是誰？而當時，二○一一年九月，我正在美國進修疼痛醫學，而他也正好在日本京都進修疼痛醫學，我們總在臉書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抱怨那個年頭疼痛醫師的困境：薪水很低，在麻醉科裡是不受重視的次專科。

其實做疼痛的人在台灣的麻醉科裡是一種格格不入的存在，會選擇麻醉科的人多半不太想與病人建立太長期的關係，也很不喜歡聽病人說話或對病人講太多話，最好是刀開完恢復室觀察完，不要太痛，不要吐太兇，趕快回去病房，兩不相欠。

做疼痛的人卻恰恰相反，癌症疼痛椎心刺骨，而疼痛醫師總用最極端的方式切斷神經，或把嗎啡直接打到中樞神經系統裡來止痛。若說癌症疼痛是有期徒刑，那頑固的慢性疼痛就是無期徒刑了，苦痛綿延無絕期！除了想盡一切辦法使用止痛藥物，幫病人做神經阻斷、神經調控等介入性疼痛治療，嘗試緩解無窮盡的疼痛外，很重要的是：我們聆聽，我們陪伴，我們愛講話。

用心聆聽躲在悽慘的疼痛病患背後的生命故事，陪伴癌末病患不要那麼痛的走生命終段，若是慢性疼痛病患，那陪伴的時間就更久了，常常久到天荒地老，很多時候我們給疼痛病患的治療其實並不能緩解他們的苦痛，但他們還是會回來門診。不禁好奇問病患：

「治療都沒效，為什麼還是回來看？」 

「因為你會聽我講話，也會對我好好講話。」 

原來，最高明的疼痛治療是「話療」！ 

因為承接了太多苦需要釋放，疼痛醫師的生活需要有些宣洩，也就會看起來多采多姿，有人滑雪，有人潛水，有人跳傘，有人瘋三鐵。我總在主動脈的社群媒體上看到他上山下海、攝影、賞鯨、秀美食美女，很入世啊！當這些都沒辦法紓發時，那就喝一杯吧！

但是，近期的他不太一樣，有次我到花蓮演講找他喝一杯也吐吐苦水，他說他不再喝酒了，因為他皈依了，連跟佛祖請假都不行。定神一看，我才發現，是耶！現在的他法像莊嚴，眉宇間透露出修行的氣息。

身為他的忠實讀者兼多年好友，能早一步看到主動脈又一嘔心瀝血新作並幫他寫推薦序，也是一種因緣。

又一次，我們看到一個有血有肉有笑有淚的麻醉疼痛醫師，記錄著一個又一個令人動容的生命故事。

而這一次，我們還看到了主動脈在行醫中修行也在修行中行醫的奇幻旅程，還有很多對佛法的領悟，彷彿我們跟他一起修行。

至於主動脈究竟會不會什麼時候會出家呢？一如他說的，作為一位麻醫，入世就幫病人擺渡；假若能出世，就幫眾生擺渡。作為一位修行者，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當下即是。在這個既出世也入世的當下。

多情總是多受苦

林沛宇

與主動脈成為一生的摯友，緣於大學時代一同參加社團活動所建立的情誼與信賴。猶記得千禧跨年時我們五個不同科系的社團好友相約於圖書館前私許的「聖域」共謀酒狂一醉，那時候大約是我們這幾屆畢業離開校園或是進入臨床實習的轉換之際，「舉杯敬天，撒酒祭地，我們由此出發！」

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當年兄弟互道遠志的豪語狂言早已不復記憶，但肯定的，最保有真性情，最恣意妄為，最沒被體制收編而悠遊自適者，當屬主動脈。

然而，多情總要多受苦，癡愛貪美總得承擔失落與逝去。依此觸探生命的深度，主動脈由慷慨大度的友朋、迷人但糟糕的情人、專業而精進的醫師一直到持戒念佛的修行者，由奇男子到善男子，有著精彩對話與動人故事的「麻醫三部曲」當中，以情悟道的歷程該有可親可歎之處。

主動脈除了是人體裡「靈魂所在的地方」，其解剖學上的特異之處在於主動脈弓幾近一百八十度的髮夾彎構造，新近的研究認為或與動脈系統共振機制有關，可能為了增大血壓脈波的振幅而有此轉彎與共鳴的區域。因此主動脈含有探究人性本質與生命轉彎的多層次寓意。

關於書，就讓文字本身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