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海洋與尋常歷史

序

珍惜記憶，愛重歷史

法國歷史學家馬克布洛煦（Marc Bloch, 1886-1944）曾說： 「我是歷史學家，是以我愛人生。」我覺得反過來說也不錯─我歷經人生，因此我珍惜記憶，愛重歷史。

我在取名作《記憶、海洋與尋常歷史》的這本書中，先談記憶。有記憶才能回憶；能回憶才能在單向的時光旅程中，偶爾飄回逆向的過去。我們人都會保存屬於自我的記憶，包括個人的人生起伏、包括與家人親友喜樂悲歡的互動，不過有時候也包含對周遭環境變遷的切身感受，特別是最近幾十年間社會經濟大變動下，深刻的體驗。

記憶的內容屬於過去。歷史的內容也屬於過去。只不過記憶歸結在個人身上，有時只能埋頭品味，不一定能拿出來與他人分享。歷史則不一定來自個人的親身參與，卻在觀看、聽聞時，也能去感受理解。還有，歷史不會只有當下的那一刻，它會伸向更遠的過去。歷史一般更容易被眾人分享，它可被轉成可述說的故事，在耳目之間重複來去。

海洋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的關懷對象，我的學位論文寫清朝的粵海關、寫清代廣州的行商。換言之，我最初的研究集中在從海上經過的貿易。大海無垠，海洋的知識與故事也同樣沒有邊界。我從海上貿易逐漸涉足船舶、航海、導航、島嶼……等等的海洋知識，以及它們在歷史中五花八門的表現。那些很專業、很嚴肅的研究心得，我正在準備與幾位歐洲的合作夥伴編寫成系列的專冊。

走學術路線，寫歷史論文時，往往要板起面孔，作正經嚴格的論述。然而，研究時，我也遭逢一些彌足珍貴的小故事。這些小故事當然不能寫成廟堂文章，也無關軍國大政，更非是改變歷史的關鍵。然而這一類的小故事，它們的內容和一般人的日常生活經驗，頗有貼近之處。這些小故事很平常，所以我把它們稱作尋常歷史。書中第七篇以後，差不多都是這些歷史小故事，它們或多或少都提到海洋；而當我們講述或聆聽這些小故事的時候，讀者應該也會被激發出點點滴滴的回憶。

記憶透過個人的回憶在每個人的心頭重現。歷史透過閱聽與講述，在各種場合重現。昔年寫下這些文章，分別有各自不同的因緣背景，且不贅言。不過，寫作當時倒都十分認真。且讓我邀請您到《記憶、海洋與尋常歷史》當中，隨意遨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