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對頭成親了 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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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陸無憂被貶謫，賀蘭瓷反而很開心，
夫妻倆終於能親自為百姓做實事，
他出門剿匪、勘查河岸，她以「師爺」身分暫代公務，
不管算帳還是審案都手到擒來，陸無憂也樂得放權給她折騰，
她想辦尋常百姓與女子也能上的書院，他大力支持出錢又出人，
甚至升官回京後，頂著群臣壓力堅持讓皇帝開放女子科考，
只為圓她入朝為官、為國為民的夢想，有夫如此復何求？
然而好不容易夫妻同朝為官，她竟主動彈劾了他……
夫妻倆終於能親自為百姓做實事，
他出門剿匪、勘查河岸，她以「師爺」身分暫代公務，
不管算帳還是審案都手到擒來，陸無憂也樂得放權給她折騰，
她想辦尋常百姓與女子也能上的書院，他大力支持出錢又出人，
甚至升官回京後，頂著群臣壓力堅持讓皇帝開放女子科考，
只為圓她入朝為官、為國為民的夢想，有夫如此復何求？
然而好不容易夫妻同朝為官，她竟主動彈劾了他……
試閱
第六十章 小夫妻憶當年
誰也沒料到，床最後真的塌了。
這事說來尷尬，賀蘭瓷原本確實不想白日行事，不光容易被聽見響動，即便掩了簾子，薄光之下也無所遁形，她伸手想拽扯被褥還被陸無憂搶去。
他一根根鬆開她的指，汗涔涔的指間被他的手指反覆緊扣，連指節都繃緊了。
破舊的床板抖得像狂風中的細柳，聲響越發不堪入耳，讓人想乾脆拆了它免得大家一起受罪，窗外還呼呼吹起了風聲。
好在屋內不太冷，或者說賀蘭瓷並不太冷，不光是陸無憂渡過來的熱氣，他整個人也很溫暖，掌心溫暖，親吻溫暖，軀體溫暖，似乎連眼神都是滾燙的。
賀蘭瓷閉著眼眸想假裝是晚上，但羞恥心被反覆炙烤，最終掙扎著發出輕而破碎的聲音，「還是……不要了。」
「不要什麼？」
陸無憂壓根沒停下，語調含笑，甚至用長指去拂她汗濕的髮梢，撩開露出帶著薄汗的光潔額頭，傾身在那裡落下淺吻，又一路沿著鼻梁、鼻尖下滑。
這輕淺的觸碰和他實則有點野蠻的動作，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要再——」
水光積蓄，下唇被緊咬住，她忍不住睜開眼眸，陸無憂帶著笑的面容映入眼簾，眼尾輕勾，長睫低垂亦沾了露珠，是熱意催發的汗水，還能看見寬闊且線條優美的肩脊也佈著汗，透著靡靡的緋色，那種不正常的妖惑感令人看一眼便臉紅心跳。
賀蘭瓷視線下滑，卻意外發現一件事。
都過去這麼多時日，陸無憂似乎也忘了遮掩——她看見他身上斑斑駁駁已變得淺淡的傷痕，從肩至腹都有，當日一瞥未曾看清，現下看去，一道道格外分明，甚至還多了不少。
哪有人能毫髮無損地從詔獄裡出來呢？
心尖惴惴一抽，神智從迷亂中抽離出一分，賀蘭瓷手腳俱軟，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個翻身把未曾防備的陸無憂壓了下去，猝然變換位置，兩個人都發出了一聲變調的聲音。
陸無憂悶哼著道：「妳要換位置也打個商……」
未說完，就發現賀蘭瓷軟軟趴在他身上，手指和視線都停在他的胸腹腰前。
陸無憂短暫失語，有那麼一些懊惱，果然色令智昏。
他抬起她的腦袋道：「沒事，不疼，別看了，就是因為不疼我都忘了，興許……」他手指滑向她的膝彎，「還沒有妳的膝蓋嚴重。」
賀蘭瓷在大雍門外跪了一晚上，不只凍出風寒來，膝蓋還都是青紫，她皮膚白嫩，本來就容易受傷，養得又慢，現在還能看出些淤青。
陸無憂剛才想看，賀蘭瓷攔著沒給，因為那個姿勢別說膝蓋了，哪裡都會被看光，她實在受不了一絲不掛的情況下被陸無憂抓著她的腿研究，著實羞恥。
在緩慢的床板「咯吱」聲裡，賀蘭瓷輕喘著吐出一口氣來。
意識到在這個偏僻窮困的小地方，兩個人居然還都帶著傷，破破舊舊的官宅裡竟透出了幾分相依為命的錯覺。
窗外依然有罡風在吹，呼啦啦地響，她聲音帶喘的道：「下次……不用特地瞞我，反而會更擔心。」
陸無憂托著她的膝彎往上抬了抬，低低笑道：「妳好意思說我。」
「我那是……」被重重撞了一下，賀蘭瓷低叫一聲，許久才道：「那……我們下次都老實點。」
看著賀蘭瓷依然低頭琢磨著他身上的傷，陸無憂靜默了一會，道：「妳心疼我？」
雖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賀蘭瓷還未開口，陸無憂又道：「好吧，我知道妳大概吃軟不吃硬，但這真的很為難我……」
他默默想起許久之前，一個他不太喜歡的傢伙塞給他的紙箋，大概是說示弱扮可憐對賀蘭瓷或許能有奇效云云，他最後還是決定做自己。
即便是獨角戲，他也不想姿態狼狽，哪怕要一直等下去也一樣，這種繾綣的念頭一度讓他覺得很陌生，但也很坦然，就像陰謀詭計設計陷害，很多時候他會卻並不想用。
賀蘭瓷低著頭在他鎖骨上輕咬了一口，「你好糾結。」
「沒辦法，鬼知道動……」陸無憂把後面那個字嚥下去，道：「都跟妳說我以前不是這樣了，主要還是妳的錯，姑娘家不應該最是多愁善感，心思細膩如髮，妳稍微敏感點，我何至於……」
他聲音一停，「妳怎麼咬完還要親，不疼不代表沒有反應……妳！」
他終於受不了。
面前那個漂亮姑娘不著寸縷，散著的柔軟烏髮鋪在肩頸，只露出一點白皙圓潤的肩頭，黑白紅交錯，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跡，耳尖還紅著，唇輕輕碰在傷口上，像在憐惜他，就很要命……
陸無憂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吃軟不吃硬。
但他現在除了弄壞她，沒有別的念頭。
賀蘭瓷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人掀翻了，陸無憂力氣大得出奇，她只來得及叫了第一聲，之後再說不出完整的話，她被按住手，箍住腰，小腹緊抽，連腳尖都蜷縮著繃緊，偏又嗚咽著逃避不得，然後只聽匡噹一聲——
一直努力忍耐的床板終於經受不住地塌了。
所幸陸無憂及時撈住她的腰，落到一側的地上。
然而場面仍舊非常尷尬，以至於之後的幾日，賀蘭瓷都沒法面對那張再次被修好的床，總覺得很對不住它，更尷尬的是，她也沒法好好面對官宅裡其他人，連著戴了幾天的帷帽。
陸無憂倒是很坦然地說，是這破床本來就快壞了。
柳通判表示理解，他拍著自己圓滾滾的厚重身軀道：「我剛來這住的時候，那床也差點塌了，陸大人不必介懷。」
陸無憂臉不紅心不跳道：「多謝柳大人體諒。不過柳大人來得剛好，這些是近日剛到原鄉城的生員投來的帖子，說願意為建設效犬馬之勞，我對府中事務尚不甚熟悉，還請柳大人從中選擇有沒有可用之才。」
柳通判看著遞過來的那一疊帖子，頗覺詫異，「居然這麼多有志之士。」隨後反應過來，「陸大人當真名聲在外……」他壓低聲音，「你為民死諫那個事是真的？」
隨原府消息閉塞，他也只知道個大概，而且眼前這人看著實在不像，為人聰明知世故，不像那種鐵骨錚錚頭撞南牆之輩。
陸無憂道：「談不上，只是上了封奏疏而已。」
柳通判將信將疑打量著他，轉移話題道：「陸大人你今日這髮簪，好生別致。」
陸無憂微微一笑道：「夫人送的。」
柳通判看著那個在他腦後張牙舞爪的髮簪，欲言又止，「陸大人喜歡就好。」
陸無憂居然還頷首道：「今日開堂審案方才戴上。」
言下之意，他平日還怕弄壞了。
柳通判心想也是，陸無憂轉身過去的時候他都生怕這根簪子凸出來的部分戳到自己，不得不往邊上讓讓。
不到一個月，隨原府裡積壓的案子就被陸無憂處理了個大概，甚至包括一些難解的凶案，他親自帶人去查，搜尋蛛絲馬跡，一樁樁告破，牢裡抓了未被審訊的犯人也都或罰或放。
等處理得差不多了，他還有閒情逸致去牢裡挨個詢問，有沒有冤假錯案，倒是把推官這個職務幹到了極致。
賀蘭瓷陪著他，這段時日光是抄錄卷宗都抄得手腕發麻。
陸無憂道：「要不還是讓別人來，反正來了這麼多自告奮勇的生員。」
賀蘭瓷搖頭道：「我能幹，用不著他們。」
她頗有危機感，一樁樁案子或大或小看下來，遇到疑難，兩個人還能對坐著商量如何處置，賀蘭瓷把大雍律又從頭到尾讀了兩遍，還發覺了一些律法中可以鑽空子的疏漏。
她晃著筆桿子道：「要跟刑部呈報嗎？」
陸無憂道：「暫且不必，有的空子可能還是故意為之。不過若能向刑部上諫，我倒有點想法。」
賀蘭瓷抬頭看他，「嗯？」
陸無憂望向賀蘭瓷道：「先前不是有樁案子，有良家女險遭折辱，依律，成者絞，未成者杖一百七，流三千里，建議未成者順便也宮刑一下，一了百了。」
賀蘭瓷默了一會，道：「……哦。」
她總覺得他想剁的是蕭南洵。
審理案件以外，剿匪也在一道進行中。
孫李成功學著陸無憂的套路勸服了許老三歸降之後，兩幫人乾脆蹲在渡口，陸無憂派了幾個人一併守著，遇到蒼山幫其他水匪便擒賊先擒王，抓了領頭人，然後痛擊烏合之眾。
陸無憂還給他們發了餉銀。
這麼一段時日下來，渡口埋伏的人倒是越來越多，有客船經過嚇得想掉頭開走，卻見岸邊大漢笑容滿面，和藹可親地拿出了隨原府的官牌。
很快，蒼山幫的人就發現，他們的人彷彿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幫眾好像不知不覺也越來越少。
陸無憂抽了一天空，帶人直搗黃龍。
賀蘭瓷本來在府裡忙著整理卷宗，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得帶上自己，她騎著馬跑這一趟什麼也沒幹，光看陸無憂打架了，好在他打架的速度挺快的，從蒼山幫的寨子門口帶著他策反的人馬，一路平推。
「你們反了天了！」
「孫老二！誰讓你來造反的！你哪來的膽子！」
不清楚的還以為是他們蒼山幫起了內訌。
孫李咧嘴一笑，面上凶神惡煞卻嘻嘻哈哈道：「這不誰拳頭硬誰說話嗎？幫主要是能打得過那位，我馬上投降啊！」
領頭那位看著俊俏文弱的小白臉陸無憂——鬼知道他為什麼那麼能打，他甚至還會飛！
陸無憂把蒼山幫幫主——一位號稱去當山派學過武藝、手持雙斧的九尺大漢踩在腳下時，彷彿踩著一片鴻毛，衣襬都沒亂一分。
賀蘭瓷圍觀全程，發現陸無憂還在盯著她看，她思索了一下，拍拍雙手鼓了鼓掌。
陸無憂欣然收回視線，施施然帶她去了人家的庫房。
賀蘭瓷很快就知道陸無憂為什麼帶她來了，庫房裡贓物種類繁多，值錢的、不值錢的都堆在一起，一時還辨識不清。
陸無憂道：「對著之前的卷宗核對，若是府裡百姓的便先給人送回去。」
賀蘭瓷點頭如搗蒜。
「剩下無主的，就都充公。」
賀蘭瓷繼續點頭，心中還有幾分忐忑，她已經有點覺得做山賊還挺快樂的了。
這麼一大幫人關牢裡也關不下，陸無憂打完人就找了處高台，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利——大意是說，隨原府衙近日會開始疏通河道淤泥，需要大量人手，官府出錢雇傭，提供餐食，若他們願意便以工代罰，不願意就關到牢裡，一件一件案子來算懲處。疏通河道後可以在隨原府落籍，仍算良民云云。
事畢沒多久，工部和河道衙門的文書也下來了，大意是，你想搞漕運修堤也行，但現在是真沒錢，你自己解決吧。
推官原本是只管一府的刑罰案件的，結果因為全府怠政，陸無憂搞出了這麼大個動靜居然也沒人管。
柳通判則在考察完生員之後，開始一臉懵逼地給陸無憂張羅著去各縣給里長攤派疏通河道的民役，整個人都有點不太清醒——主要是太久沒人幹活了，而且這麼大的工程居然說幹就幹。
陸無憂從工部問外伯祖父借調來規劃如何疏通河道的人也到了。
是個書生模樣的吏員，和和氣氣道了聲，「見過陸大人。」人還有些局促。
下船時後面還跟了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眉開眼笑道：「表哥表嫂好，聽爹娘說，表哥要幹大事，我來幫忙了！」
賀蘭瓷看著那張明顯長大了的臉，反應了一會才想起，是她跟著陸無憂去他外伯祖父那裡見過的他的表弟，應當是叫周寧安。
三人一道往前走，陸無憂倒沒多高興，「你書讀得如何了？還準備考院試嗎？」
周寧安耷拉下腦袋道：「表哥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爹娘都覺得我不是讀書的料了，但我會畫圖紙啊！我從小看祖父畫圖，我特別會畫，你就讓我幫幫忙唄！」
說著，他眼睛滴溜溜地轉，看向賀蘭瓷道：「哇，表嫂怎麼還是這麼漂亮啊！表哥你可太幸福了，我好羨慕你……」
賀蘭瓷被說得有點羞恥。
陸無憂抬手敲了他腦袋一下，「小混蛋少胡言亂語了，你既然來了書還是要讀的。」他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們這邊很不缺夫子。」
周寧安捂著腦袋滿頭霧水。
說起這個，賀蘭瓷忍不住道：「如果只是院試的話，其實，我也可以教……」
周寧安頓時振奮道：「表嫂妳要是願意親自教我，那我也不是很介意……」
陸無憂打斷他道：「別作夢了，她沒這個功夫，不過給你找十個八個夫子倒是不難。」
其實最近府務處理的差不多，她也沒那麼忙，不過算了……賀蘭瓷沒繼續開口。
周寧安撇嘴道：「表哥你好小氣啊！」
陸無憂聳肩，似笑非笑道：「我還不知道你，我在府裡的時候，沒少拿我跟你那群表姊換好處吧。」
周寧安理直氣壯道：「人家喜歡你嘛，我也是見不得她們……」
陸無憂輕輕鬆鬆一隻手把他拎起來，打斷道：「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周寧安撲騰著胳膊腿掙扎，「表哥你還不是話很多，幹麼，擔心嫂子吃醋？哦，這點嫂子妳可以放心，雖然表哥他桃花很多，但還挺潔身自好的。」
賀蘭瓷認真點頭道：「我知道。」
陸無憂一頓，把人放下了。
周寧安趁機躲到賀蘭瓷旁邊去，還衝陸無憂做了個鬼臉，然後繼續語氣欠揍道：「不過表哥他以前還說過，他志在仕途，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哦對，那叫什麼，女人只會……」
他還沒說完就被陸無憂一把捂住了嘴，拖走丟到後面去了，動作行雲流水，嫻熟至極。
賀蘭瓷聽到一半，不由道：「你怎麼不讓他說完。」
陸無憂轉頭，桃花眼凝視著她，「妳想聽什麼？」
賀蘭瓷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過去的事情。這麼一想，我們以前好像確實不是太熟……」
認識，但是不太熟，她甚至生出了幾分，要是現在回到當年的青州，應該不至於和陸無憂把關係搞得這麼差，說不準、說不準……她有些猶豫。
陸無憂轉開眸子，視線不知落在哪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語氣淺淺道：「別想了，那會我還真不好娶妳。」
賀蘭瓷不解的看著他。
「但是越想又覺得自己還挺虧的。」
賀蘭瓷道：「你虧什麼？」
陸無憂似乎思忖了一會，道：「算了，那說不準我就沒法連中六元了，還是好好念書要緊。」
賀蘭瓷反應過來，頓時臉一紅，隨後又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念書要緊。」
聽她這麼說，陸無憂又微妙的不滿，眼眸一轉道：「妳就一點也不遺憾？」
「別糾結了陸大人，反正也沒可能！」
「說不定我們……都有了。」陸無憂突然轉移話題，幽幽道：「對了，床剛剛重新加固了一遍，木匠拍著胸脯保證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妳要試試嗎？」
「……你放過它吧！」
誰也沒料到，床最後真的塌了。
這事說來尷尬，賀蘭瓷原本確實不想白日行事，不光容易被聽見響動，即便掩了簾子，薄光之下也無所遁形，她伸手想拽扯被褥還被陸無憂搶去。
他一根根鬆開她的指，汗涔涔的指間被他的手指反覆緊扣，連指節都繃緊了。
破舊的床板抖得像狂風中的細柳，聲響越發不堪入耳，讓人想乾脆拆了它免得大家一起受罪，窗外還呼呼吹起了風聲。
好在屋內不太冷，或者說賀蘭瓷並不太冷，不光是陸無憂渡過來的熱氣，他整個人也很溫暖，掌心溫暖，親吻溫暖，軀體溫暖，似乎連眼神都是滾燙的。
賀蘭瓷閉著眼眸想假裝是晚上，但羞恥心被反覆炙烤，最終掙扎著發出輕而破碎的聲音，「還是……不要了。」
「不要什麼？」
陸無憂壓根沒停下，語調含笑，甚至用長指去拂她汗濕的髮梢，撩開露出帶著薄汗的光潔額頭，傾身在那裡落下淺吻，又一路沿著鼻梁、鼻尖下滑。
這輕淺的觸碰和他實則有點野蠻的動作，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要再——」
水光積蓄，下唇被緊咬住，她忍不住睜開眼眸，陸無憂帶著笑的面容映入眼簾，眼尾輕勾，長睫低垂亦沾了露珠，是熱意催發的汗水，還能看見寬闊且線條優美的肩脊也佈著汗，透著靡靡的緋色，那種不正常的妖惑感令人看一眼便臉紅心跳。
賀蘭瓷視線下滑，卻意外發現一件事。
都過去這麼多時日，陸無憂似乎也忘了遮掩——她看見他身上斑斑駁駁已變得淺淡的傷痕，從肩至腹都有，當日一瞥未曾看清，現下看去，一道道格外分明，甚至還多了不少。
哪有人能毫髮無損地從詔獄裡出來呢？
心尖惴惴一抽，神智從迷亂中抽離出一分，賀蘭瓷手腳俱軟，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個翻身把未曾防備的陸無憂壓了下去，猝然變換位置，兩個人都發出了一聲變調的聲音。
陸無憂悶哼著道：「妳要換位置也打個商……」
未說完，就發現賀蘭瓷軟軟趴在他身上，手指和視線都停在他的胸腹腰前。
陸無憂短暫失語，有那麼一些懊惱，果然色令智昏。
他抬起她的腦袋道：「沒事，不疼，別看了，就是因為不疼我都忘了，興許……」他手指滑向她的膝彎，「還沒有妳的膝蓋嚴重。」
賀蘭瓷在大雍門外跪了一晚上，不只凍出風寒來，膝蓋還都是青紫，她皮膚白嫩，本來就容易受傷，養得又慢，現在還能看出些淤青。
陸無憂剛才想看，賀蘭瓷攔著沒給，因為那個姿勢別說膝蓋了，哪裡都會被看光，她實在受不了一絲不掛的情況下被陸無憂抓著她的腿研究，著實羞恥。
在緩慢的床板「咯吱」聲裡，賀蘭瓷輕喘著吐出一口氣來。
意識到在這個偏僻窮困的小地方，兩個人居然還都帶著傷，破破舊舊的官宅裡竟透出了幾分相依為命的錯覺。
窗外依然有罡風在吹，呼啦啦地響，她聲音帶喘的道：「下次……不用特地瞞我，反而會更擔心。」
陸無憂托著她的膝彎往上抬了抬，低低笑道：「妳好意思說我。」
「我那是……」被重重撞了一下，賀蘭瓷低叫一聲，許久才道：「那……我們下次都老實點。」
看著賀蘭瓷依然低頭琢磨著他身上的傷，陸無憂靜默了一會，道：「妳心疼我？」
雖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賀蘭瓷還未開口，陸無憂又道：「好吧，我知道妳大概吃軟不吃硬，但這真的很為難我……」
他默默想起許久之前，一個他不太喜歡的傢伙塞給他的紙箋，大概是說示弱扮可憐對賀蘭瓷或許能有奇效云云，他最後還是決定做自己。
即便是獨角戲，他也不想姿態狼狽，哪怕要一直等下去也一樣，這種繾綣的念頭一度讓他覺得很陌生，但也很坦然，就像陰謀詭計設計陷害，很多時候他會卻並不想用。
賀蘭瓷低著頭在他鎖骨上輕咬了一口，「你好糾結。」
「沒辦法，鬼知道動……」陸無憂把後面那個字嚥下去，道：「都跟妳說我以前不是這樣了，主要還是妳的錯，姑娘家不應該最是多愁善感，心思細膩如髮，妳稍微敏感點，我何至於……」
他聲音一停，「妳怎麼咬完還要親，不疼不代表沒有反應……妳！」
他終於受不了。
面前那個漂亮姑娘不著寸縷，散著的柔軟烏髮鋪在肩頸，只露出一點白皙圓潤的肩頭，黑白紅交錯，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跡，耳尖還紅著，唇輕輕碰在傷口上，像在憐惜他，就很要命……
陸無憂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吃軟不吃硬。
但他現在除了弄壞她，沒有別的念頭。
賀蘭瓷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人掀翻了，陸無憂力氣大得出奇，她只來得及叫了第一聲，之後再說不出完整的話，她被按住手，箍住腰，小腹緊抽，連腳尖都蜷縮著繃緊，偏又嗚咽著逃避不得，然後只聽匡噹一聲——
一直努力忍耐的床板終於經受不住地塌了。
所幸陸無憂及時撈住她的腰，落到一側的地上。
然而場面仍舊非常尷尬，以至於之後的幾日，賀蘭瓷都沒法面對那張再次被修好的床，總覺得很對不住它，更尷尬的是，她也沒法好好面對官宅裡其他人，連著戴了幾天的帷帽。
陸無憂倒是很坦然地說，是這破床本來就快壞了。
柳通判表示理解，他拍著自己圓滾滾的厚重身軀道：「我剛來這住的時候，那床也差點塌了，陸大人不必介懷。」
陸無憂臉不紅心不跳道：「多謝柳大人體諒。不過柳大人來得剛好，這些是近日剛到原鄉城的生員投來的帖子，說願意為建設效犬馬之勞，我對府中事務尚不甚熟悉，還請柳大人從中選擇有沒有可用之才。」
柳通判看著遞過來的那一疊帖子，頗覺詫異，「居然這麼多有志之士。」隨後反應過來，「陸大人當真名聲在外……」他壓低聲音，「你為民死諫那個事是真的？」
隨原府消息閉塞，他也只知道個大概，而且眼前這人看著實在不像，為人聰明知世故，不像那種鐵骨錚錚頭撞南牆之輩。
陸無憂道：「談不上，只是上了封奏疏而已。」
柳通判將信將疑打量著他，轉移話題道：「陸大人你今日這髮簪，好生別致。」
陸無憂微微一笑道：「夫人送的。」
柳通判看著那個在他腦後張牙舞爪的髮簪，欲言又止，「陸大人喜歡就好。」
陸無憂居然還頷首道：「今日開堂審案方才戴上。」
言下之意，他平日還怕弄壞了。
柳通判心想也是，陸無憂轉身過去的時候他都生怕這根簪子凸出來的部分戳到自己，不得不往邊上讓讓。
不到一個月，隨原府裡積壓的案子就被陸無憂處理了個大概，甚至包括一些難解的凶案，他親自帶人去查，搜尋蛛絲馬跡，一樁樁告破，牢裡抓了未被審訊的犯人也都或罰或放。
等處理得差不多了，他還有閒情逸致去牢裡挨個詢問，有沒有冤假錯案，倒是把推官這個職務幹到了極致。
賀蘭瓷陪著他，這段時日光是抄錄卷宗都抄得手腕發麻。
陸無憂道：「要不還是讓別人來，反正來了這麼多自告奮勇的生員。」
賀蘭瓷搖頭道：「我能幹，用不著他們。」
她頗有危機感，一樁樁案子或大或小看下來，遇到疑難，兩個人還能對坐著商量如何處置，賀蘭瓷把大雍律又從頭到尾讀了兩遍，還發覺了一些律法中可以鑽空子的疏漏。
她晃著筆桿子道：「要跟刑部呈報嗎？」
陸無憂道：「暫且不必，有的空子可能還是故意為之。不過若能向刑部上諫，我倒有點想法。」
賀蘭瓷抬頭看他，「嗯？」
陸無憂望向賀蘭瓷道：「先前不是有樁案子，有良家女險遭折辱，依律，成者絞，未成者杖一百七，流三千里，建議未成者順便也宮刑一下，一了百了。」
賀蘭瓷默了一會，道：「……哦。」
她總覺得他想剁的是蕭南洵。
審理案件以外，剿匪也在一道進行中。
孫李成功學著陸無憂的套路勸服了許老三歸降之後，兩幫人乾脆蹲在渡口，陸無憂派了幾個人一併守著，遇到蒼山幫其他水匪便擒賊先擒王，抓了領頭人，然後痛擊烏合之眾。
陸無憂還給他們發了餉銀。
這麼一段時日下來，渡口埋伏的人倒是越來越多，有客船經過嚇得想掉頭開走，卻見岸邊大漢笑容滿面，和藹可親地拿出了隨原府的官牌。
很快，蒼山幫的人就發現，他們的人彷彿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幫眾好像不知不覺也越來越少。
陸無憂抽了一天空，帶人直搗黃龍。
賀蘭瓷本來在府裡忙著整理卷宗，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得帶上自己，她騎著馬跑這一趟什麼也沒幹，光看陸無憂打架了，好在他打架的速度挺快的，從蒼山幫的寨子門口帶著他策反的人馬，一路平推。
「你們反了天了！」
「孫老二！誰讓你來造反的！你哪來的膽子！」
不清楚的還以為是他們蒼山幫起了內訌。
孫李咧嘴一笑，面上凶神惡煞卻嘻嘻哈哈道：「這不誰拳頭硬誰說話嗎？幫主要是能打得過那位，我馬上投降啊！」
領頭那位看著俊俏文弱的小白臉陸無憂——鬼知道他為什麼那麼能打，他甚至還會飛！
陸無憂把蒼山幫幫主——一位號稱去當山派學過武藝、手持雙斧的九尺大漢踩在腳下時，彷彿踩著一片鴻毛，衣襬都沒亂一分。
賀蘭瓷圍觀全程，發現陸無憂還在盯著她看，她思索了一下，拍拍雙手鼓了鼓掌。
陸無憂欣然收回視線，施施然帶她去了人家的庫房。
賀蘭瓷很快就知道陸無憂為什麼帶她來了，庫房裡贓物種類繁多，值錢的、不值錢的都堆在一起，一時還辨識不清。
陸無憂道：「對著之前的卷宗核對，若是府裡百姓的便先給人送回去。」
賀蘭瓷點頭如搗蒜。
「剩下無主的，就都充公。」
賀蘭瓷繼續點頭，心中還有幾分忐忑，她已經有點覺得做山賊還挺快樂的了。
這麼一大幫人關牢裡也關不下，陸無憂打完人就找了處高台，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利——大意是說，隨原府衙近日會開始疏通河道淤泥，需要大量人手，官府出錢雇傭，提供餐食，若他們願意便以工代罰，不願意就關到牢裡，一件一件案子來算懲處。疏通河道後可以在隨原府落籍，仍算良民云云。
事畢沒多久，工部和河道衙門的文書也下來了，大意是，你想搞漕運修堤也行，但現在是真沒錢，你自己解決吧。
推官原本是只管一府的刑罰案件的，結果因為全府怠政，陸無憂搞出了這麼大個動靜居然也沒人管。
柳通判則在考察完生員之後，開始一臉懵逼地給陸無憂張羅著去各縣給里長攤派疏通河道的民役，整個人都有點不太清醒——主要是太久沒人幹活了，而且這麼大的工程居然說幹就幹。
陸無憂從工部問外伯祖父借調來規劃如何疏通河道的人也到了。
是個書生模樣的吏員，和和氣氣道了聲，「見過陸大人。」人還有些局促。
下船時後面還跟了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眉開眼笑道：「表哥表嫂好，聽爹娘說，表哥要幹大事，我來幫忙了！」
賀蘭瓷看著那張明顯長大了的臉，反應了一會才想起，是她跟著陸無憂去他外伯祖父那裡見過的他的表弟，應當是叫周寧安。
三人一道往前走，陸無憂倒沒多高興，「你書讀得如何了？還準備考院試嗎？」
周寧安耷拉下腦袋道：「表哥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爹娘都覺得我不是讀書的料了，但我會畫圖紙啊！我從小看祖父畫圖，我特別會畫，你就讓我幫幫忙唄！」
說著，他眼睛滴溜溜地轉，看向賀蘭瓷道：「哇，表嫂怎麼還是這麼漂亮啊！表哥你可太幸福了，我好羨慕你……」
賀蘭瓷被說得有點羞恥。
陸無憂抬手敲了他腦袋一下，「小混蛋少胡言亂語了，你既然來了書還是要讀的。」他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們這邊很不缺夫子。」
周寧安捂著腦袋滿頭霧水。
說起這個，賀蘭瓷忍不住道：「如果只是院試的話，其實，我也可以教……」
周寧安頓時振奮道：「表嫂妳要是願意親自教我，那我也不是很介意……」
陸無憂打斷他道：「別作夢了，她沒這個功夫，不過給你找十個八個夫子倒是不難。」
其實最近府務處理的差不多，她也沒那麼忙，不過算了……賀蘭瓷沒繼續開口。
周寧安撇嘴道：「表哥你好小氣啊！」
陸無憂聳肩，似笑非笑道：「我還不知道你，我在府裡的時候，沒少拿我跟你那群表姊換好處吧。」
周寧安理直氣壯道：「人家喜歡你嘛，我也是見不得她們……」
陸無憂輕輕鬆鬆一隻手把他拎起來，打斷道：「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周寧安撲騰著胳膊腿掙扎，「表哥你還不是話很多，幹麼，擔心嫂子吃醋？哦，這點嫂子妳可以放心，雖然表哥他桃花很多，但還挺潔身自好的。」
賀蘭瓷認真點頭道：「我知道。」
陸無憂一頓，把人放下了。
周寧安趁機躲到賀蘭瓷旁邊去，還衝陸無憂做了個鬼臉，然後繼續語氣欠揍道：「不過表哥他以前還說過，他志在仕途，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哦對，那叫什麼，女人只會……」
他還沒說完就被陸無憂一把捂住了嘴，拖走丟到後面去了，動作行雲流水，嫻熟至極。
賀蘭瓷聽到一半，不由道：「你怎麼不讓他說完。」
陸無憂轉頭，桃花眼凝視著她，「妳想聽什麼？」
賀蘭瓷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過去的事情。這麼一想，我們以前好像確實不是太熟……」
認識，但是不太熟，她甚至生出了幾分，要是現在回到當年的青州，應該不至於和陸無憂把關係搞得這麼差，說不準、說不準……她有些猶豫。
陸無憂轉開眸子，視線不知落在哪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語氣淺淺道：「別想了，那會我還真不好娶妳。」
賀蘭瓷不解的看著他。
「但是越想又覺得自己還挺虧的。」
賀蘭瓷道：「你虧什麼？」
陸無憂似乎思忖了一會，道：「算了，那說不準我就沒法連中六元了，還是好好念書要緊。」
賀蘭瓷反應過來，頓時臉一紅，隨後又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念書要緊。」
聽她這麼說，陸無憂又微妙的不滿，眼眸一轉道：「妳就一點也不遺憾？」
「別糾結了陸大人，反正也沒可能！」
「說不定我們……都有了。」陸無憂突然轉移話題，幽幽道：「對了，床剛剛重新加固了一遍，木匠拍著胸脯保證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妳要試試嗎？」
「……你放過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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