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妳也想討伐魔王？被勇者小隊逐出隊伍，只好在王都自在過活(02)
芙蘭姆與在冒險者公會裡帶頭的戴因之間的紛爭越演越烈，崩壞的序曲也正要開始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看到有人受苦還能放聲恥笑的這種人渣
……全都去死一死好了。」
芙蘭姆與在冒險者公會裡帶頭的戴因之間的紛爭越演越烈。
在這樣的日子裡，仍與眼睛包著繃帶的少女．茵可相遇了。
她是在被戴因手下的敗類們襲擊時，被芙蘭姆所拯救。
儘管對茵可在繃帶底下那雙被縫起來的雙眼感到詭異，
芙蘭姆、米露吉特、艾塔娜仍被對方那天真浪漫的個性所打動。
但在這背後
崩壞的序曲才正要開始演奏呢——。
本書特色
當詛咒轉變為祝福之際，絕望隨之翻轉——
少女與少女編織出的暗黑幻想譚，在絕望深淵中脫胎換骨!!
試閱
第三章
散播增長惡意的「螺旋之子」
白與黑的斷章
位於大陸北部的魔族大本營，瑟列多。
在除了夏季外雪下個不停的這片土地上，能見到一排排石砌建築物。
和王都的建築物明顯不同的這些房屋，全都是靠著運用地屬性魔法的建築技術造出的成果。
擁有強大魔力的魔族在日常生活中與魔法的關係遠比人類來得密切。
魔王城就座落在這一排排房屋的最深處。
牆面不只漆黑，上頭的雕刻也相當詭異。造來當瞭望台的高塔更是高得不把頭抬到身體快往後倒，就會連塔頂都看不到。
一座光站在面前都能感受到強大壓力，充滿邪惡氣場的城堡。
不過實際上，在裡頭生活的並非符合城堡外觀的可怕惡魔。
位於城堡一樓的餐廳。
牆壁和餐桌上放置的燭台照出柔和光芒，加上暖爐熱氣調節到舒適溫度的房內，有三名手持刀叉，正在用餐的魔族。
一人是芙蘭姆她們在艾尼齊德碰上的「血風的涅格絲」。
即便身處瑟列多這片寒冷之地，仍穿著一身高裸露度的服裝。
坐她對面、把領子立得高高的刺蝟頭男子，則是三魔將之一的「燐火的豺翁」。
然後坐在男子身旁，以人類年紀來看約莫十二歲的少女——則是「魔王希圖姆」。
宛如身穿一襲白色洋裝的娃娃的她，因為椅子太高搆不著地，放任一對白色低跟鞋不停甩盪。
「所以說，涅格絲，研究所的調查如何？」
希圖姆問起正打算把肉往嘴裡送的涅格絲。
她停下舉到嘴前的肉，露出略顯沮喪的表情。
今天的主菜是煸炒巨羊排佐香菇醬。
這道就算拿去王都的高級餐廳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對勁的美味佳餚，是由三魔將的最後一人，「泥濘的迪澤」烹煮的。
柔嫩的肉排光輕輕一咬，甘美肉汁就噴滿口中
肉汁的甘醇美味和帶有酸甜香氣的香菇醬混合——散發出讓人忍不住想快點吃進嘴裡的香氣。
涅格絲選擇不吃午餐來享受迪澤煮的佳餚，也難怪這時會顯得沮喪。
「唔……如妳預料，在舊的那間裡面找到三十年前的資料了喔。另外還碰上埋著那個核心的怪物了。」
指的正是芙蘭姆她們在洞窟內碰上的「漩渦巨魔」。
「果然嗎。話說三十年前，就是人魔戰爭的時期呢。」
人魔戰爭——那是打算侵略魔族領土而出兵的王國軍和魔族間引發的戰爭。
但即便動員大量士兵，王國軍也不可能贏過在魔力上佔優勢的魔族而輕易遭到擊退，戰爭就此終結。
其實士兵間的士氣從一開始就很低，每個人都對國王這次堪稱魯莽的指令抱持疑問。
「可能是為了在下一次的戰爭當成士兵運用，才開始研究的呢。」
「妳的意思是他們會再打來？」
「既然上次都那麼魯莽了，一旦充分準備好戰力，沒理由不打不是嗎？」
「他們根本沒有出兵的理由吧。」
「人類的慾望比魔族還強烈，只要看到土地就想搶喔。」
「實在難以理解王國高官們的想法呢。」
「就是說啊。人魔戰爭那時也很過分耶。」
當時，魔族盡可能在交戰時不殺害人類。
沒想到王國軍竟然利用這份仁慈，讓只用孩童編成的部隊上最前線。
溫和的魔族對此行徑也不禁憤慨，於是迅速保護孩童們再擊退其他士兵。
另外，王國為了獲得超過敵人的力量，一再對自國民眾進行各種人體實驗的風聲也傳進魔族耳中。
「數不盡的動物和人類屍體，還有臉部呈漩渦狀的莫名怪物。看來即使過了幾十年，王國的高官們也一點都沒變啊。」
「明明根本不是人類能夠駕馭的力量啊。只不過，那股力量到底是從哪漏出去的……」
「魔王大人呀，該不會是封印出了差錯吧？」
豺翁語帶諷刺地說。
希圖姆鼓起臉頰反駁：
「沒有這種事！從我當上巫女後，封印就沒有變化喔！何況當時迪澤也跟我一起確認過了耶？」
「好好好，魔王大人別氣啦。」
「什麼嘛哥哥，一直故意叫我魔王大人魔王大人！像平常一樣直接叫我的名字啦！」
「還不都是妳提什麼三魔將，我才配合妳喊啊。」
「什……哪有辦法！現在民眾氣憤難消，為了尋求發洩管道，這麼做是必要的！」
魔族基本上個性溫和，不好鬥爭。
不過如今持續被人類壓著打，難免會累積不滿情緒。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而倉促組成的團體，就是三魔將。
但其實這只是替「對抗勇者的集團」命名的產物，成員仍然各自行動就是了。
「不是吧，那根本沒必要裝模作樣，喊什麼三魔將不是嗎？」
「我不想被老是裝模作樣豎領子的哥哥說！」
兩人一如往常地開始鬥嘴。
一名站在涅格絲和希圖姆背後的男子往兩人看去，露出苦笑。
這名男子正是迪澤。
身穿燕尾服，戴著單邊眼鏡，舉止穩重的他是魔王的管家。
原本是個被棄養的孤兒，之後由前前代的魔王收養，並從前代開始暗地裡輔佐魔王。
「什麼？妳瞧不起這現正當紅的流行風格嗎!?」
「就是瞧不起！為什麼穿每一件衣服都要把領子豎起來啊？請哥哥考慮一下我跟你走在一起時的感受好嗎！明明除此之外都那麼完美，根本浪費那張帥氣的臉了喔！」
「妳這丫頭……說了最不該說的話啊！很好，給我出來外面！就用熱度來比看看誰才是對的！」
「正合我意。哥哥要是以為你那跟火柴沒兩樣的小火贏得過我的『陽闇』就大錯——」
兩人吵得越來越兇。
「嗯哼！」
見到挺出上半身湊向彼此互瞪的豺翁和希圖姆，迪澤咳了一聲。
結果，餐廳內的吵雜聲戛然而止。
「兩位，現在正在用餐，請安靜。」
「……抱歉。」
「對不起。」
乖乖道歉的兩人坐回椅子上。
不過還是瞪著彼此，火種尚未平息。
眼見兩人又即將開始爭吵，看不下去的迪澤對涅格絲使了眼色。
只見她一點頭，也不知是否為了還以顏色，朝著想偷搶豺翁料理而默默伸出手的希圖姆舉起手掌。
「哇哇!?妳、妳在做什麼啦涅格絲！」
嬌小身軀緩緩浮起。
希圖姆雖甩動手腳抵抗，仍逃不出風魔法的影響。
她就這樣被移動到豺翁的正上方，被迫坐到豺翁腿上。
兩人的臉頰瞬間羞紅。
「就算長大成人還是不變，只要這麼做就一定會閉嘴了呢。」
「比起我生氣還有效這點，實在讓我不知該高興還是嘆氣呢。」
「是你們下的手好嗎，少給我在那傻眼啦！」
「對、對啊！突然被做這種害羞的事，任誰都會閉嘴好不好……」
兩人嘴上說歸說，卻不見希圖姆有離開的意圖，豺翁也沒有趕走她的打算。
「真的都沒變呢……」
涅格絲感慨地說。
「妳也一樣沒變好嗎。」
應該是想反擊吧，豺翁忿忿地說。
「話說豺翁，你其實很中意三魔將的稱號吧？看你和敵人交手時，不都興沖沖地說『拿出讓我們三魔將滿意的實力吧！』，對嗎？」
「哥哥……是這樣子嗎？」
「嗚……不，那只是因為有點興奮過度，腦袋有點不清醒而已……」
豺翁支吾其詞。
不過他疼兒時玩伴希圖姆像疼妹妹這點，倒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心中肯定也蠻中意三魔將這個稱呼。
簡單來說就是，這兩人的鬥嘴只是另一種感情好的表現——甚至可說是曬恩愛。
「呵呵！真的都沒變耶～」
「吵死啦。」
豺翁嘟嘴撇過頭去。
見狀笑得花枝亂顫的涅格絲繼續笑著說下去：
「不過老實說，相信勇者他們肯定想不到三魔將其實只是一群兒時玩伴聚在一起吧。」
「只是招募有實力之人時碰巧得出的結果罷了。再說你們都有繳出實際成果，就別計較這點小事了。」
「成果嗎……我實在是不想破壞城鎮啦。」
「沒辦法，不這麼做的話民眾的不滿會爆發的。何況你們沒有開殺戒對吧？」
「那是當然。」
涅格絲和豺翁破壞了好幾座人類的城鎮。
為的是回敬破壞魔族城鎮的勇者一行人。
由於戰爭很可能陷入膠著，希圖姆原本盡可能不對人類的領地出手。但畢竟有魔族因此流離失所，實在不能再這樣下去。
百般苦思的結果，決定在迪澤的建言下，以「絕不殺生」為前提下令破壞人類的城鎮。
也因為如此，要發動襲擊前都會事先通知，讓人類有時間避難。
假如這樣還是有來不及逃的人類，涅格絲和豺翁甚至會動手救人，演變成實在搞不清襲擊是為了什麼的奇妙狀況。但因為想不出其他方法，也只能這麼做了。
實際上也多虧這種做法，魔族領居民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勇者們侵略的頻率越來越低。或許人類逐漸明白我們並不希望挑起戰爭呢。」
的確，最近勇者們的腳步變得緩慢，小隊人數似乎也變少了。
不過涅格絲清楚背後另有隱情。
然後回憶起在跟脫離勇者小隊的少女——芙蘭姆於研究所碰面之際，拿到了破損的核心這件事。
◇◇◇
用完餐的魔族們輕輕鬆鬆將餐後甜點的蛋糕吞下肚。
等收拾得差不多後，涅格絲取出核心讓希圖姆看。
「這是……」
「是從曾待在勇者小隊的那個叫芙蘭姆的女孩給我的。」
「破損了啊。」
迪澤把臉湊近裂開的核心，一臉興致勃勃地觀察。
豺翁也難掩驚訝，雙手抱胸皺起眉頭。
「我們怎麼做都破壞不了的玩意，竟然有人類能……而且芙蘭姆不是那個能力值０，派不上用場的女人嗎？」
「對，正是那個搞不懂為什麼會待在小隊裡的女孩。只不過她似乎擁有稀奇的力量呢。」
「『翻轉』是嗎。」
由於她的魔力是０，照理來說並沒辦法以魔法的形態發揮這股力量。
但是現在不同了。
「讓奧里金創造出的螺旋逆向轉動……」
迪澤如此喃喃自語。
「我想大概就是這樣。所以她才有辦法破壞核心。」
芙蘭姆在和異形巨魔交手時，總之用上了所有的力量。
無論全身的力氣還是普拉納，恐怕還有沒能成形為魔法的——「翻轉」的魔力。
「因為擁有那種力量，她才會被選為英雄嗎？」
「可是啊，我記得那女孩只是普通的村姑喔。假如沒有特地激發，恐怕連自己的力量都沒發現吧。」
「表示有不惜讓天敵侵入懷中，也要特地把她叫去的理由是嗎。真搞不懂那傢伙——不對，那群傢伙在想什麼耶。」
豺翁嘆了口氣。
房間內頓時壟罩寂靜。
打破沉默的是希圖姆的一句話。
「無論如何，不能讓那個叫芙蘭姆的少女和勇者他們靠近封印——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的和平。」
然後她斬釘截鐵地宣布：
「絕對不讓那可恨的機械之神『奧里金』為所欲為。」
◇◇◇
這次又沒能抵達預定的地點了。
吉恩帶著悔恨的表情離開傳送室。
沮喪的人不只有他。
芙蘭姆和艾塔娜等成員接連離開後，勇者小隊逐漸進入最糟的狀況。
萊納斯雖不想看到整支隊伍就此瓦解，卻想不出好方法，只能搔著頭走出傳送室。
瑪莉亞則擔心地追了上去。
最後留在傳送室內的，是琪黎露和迦帝歐兩人。
正當琪黎露垂頭喪氣地往外走，迦帝歐以一句「我想和妳聊聊」的理由喊住了她。
「怎麼了嗎，迦帝歐？」
琪黎露轉頭反問。
平常沉默寡言的迦帝歐難得主動找她說話。
結果他語氣平淡地說：
「我打算在下一次的旅途前離開隊伍。」
「……這樣啊。連你都要脫隊了嗎。」
其實琪黎露隱約預料到了。
迦帝歐不只中意芙蘭姆，也和艾塔娜交情不錯。
如今既然這兩人已經離開，像他這麼優秀的冒險者就沒道理留在前途一片黯淡的隊伍。
因為原本迦帝歐就不是為了名譽和地位才參加的。
「我感到抱歉，但我個人認為已沒必要繼續參加這趟旅途。」
「沒必要……不打倒魔王沒關係嗎？」
「到了現在，魔王雖被當成邪惡的代名詞，但其實從意義上來看，魔王只是統率『魔族』這個種族的王罷了。」
「可是魔族發動侵略戰爭，殺了許多人對吧。」
迦帝歐搖了搖頭。
「人魔戰爭是由人類挑起的。」
「咦？可是我學到的是對方攻來的耶？」
「是王國將歷史修改成對自己有利。真要說起來，聽說『魔族代表邪惡』這種風潮是在約五十年前才開始流行的。接著王國再花二十年培養民眾對魔族的不信任，順利挑起了戰爭。」
「那五十年前應該有什麼理由吧？」
「不，純粹是王國單方面仇視起魔族。在那之前雙方只是沒有交流的鄰居，而魔族也當然沒有攻打過人類。」
「代表人類才是侵略者嗎？那麼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打倒魔王？」
「根據教會的說法，創造神奧里金宣稱魔族才是敵人，才是侵蝕世界的邪惡——信不信就由妳了。」
或許只是多管閒事。
但迦帝歐明白，處於集民眾期待於一身的「勇者」立場的琪黎露，是不能隨隨便便離開這趟旅途。
所以至少得替她留下建議——如此憤慨驅使迦帝歐開了口。
或許只是徒增她的煩惱，儘管如此——
「通常聽起來越悅耳的話，背後越可能藏有惡意。不好好看清楚再做出選擇，總有一天會被吞噬的。」
「……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太難啦。」
「我也並非能正確判斷一切事情。所以我不光從他人給的情報，還要親眼所見後才決定相信。」
「親眼所見……」
一路上跌跌撞撞，拚命往前邁進才總算走到這一步。
然而夥伴一一離去，加上無法駕馭力量，只能原地踏步的此刻——反而是能重新審視自身立場的好機會。
「還有一件事。這算是忠告……」
迦帝歐瞥了入口方向一眼，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才對琪黎露說：
「當心瑪莉亞。」
難得會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
嚴以自律的迦帝歐至今從未針對個人用這樣的言語批判。
「為什麼會提到她？」
「她是和教會有關的人，恐怕隱瞞著什麼事，多提防點不吃虧。雖然我才剛要妳相信親眼所見之物，至少還是得提醒妳這點。」
這麼說完，他便準備走出傳送室。
一人獨留的琪黎露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連忙喊住離去的背影。
「啊！等等，迦帝歐！」
「怎麼啦？」
「那個……芙蘭姆……芙蘭姆的、故鄉，不知怎麼樣……」
「呵……」停下腳步轉過頭的迦帝歐罕見地揚起嘴角。
「我也在意她的事。要是任務途中有經過鄉村，我會順路繞過去看看。」
「謝……謝謝……」
「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
語畢，迦帝歐便輕舉起手，繼續邁出步伐。
琪黎露當然清楚自己並沒有資格擔心芙蘭姆。
但還是忍不住說出口了。
打從被神的宣告選中，大家都把自己視為「勇者」後——只剩她是琪黎露唯一的朋友。
◇◇◇
◇◇◇
走出城堡的萊納斯和瑪莉亞並排走在路上。
其實王城內有安排萊納斯的房間。
不只各種設施應有盡有，保養武器或用餐也不需多開口就有人幫忙處理，堪稱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空間——但這實在不合他的性格，待起來蹩手蹩腳的。
因此他選擇在東區的旅店借房住宿。
「瑪莉亞，妳不去大聖堂沒關係嗎？」
「我擔心你，這樣很奇怪嗎？」
「不，我是很高興啦，但我有顯得那麼沮喪嗎？」
「有啊，流露一股傷透腦筋的氛圍呢。嚴重到我這自稱聖女的人都無法坐視不管喔。」
「……那可真抱歉啦。」
「沒辦法，畢竟是現在這種狀況。」
芙蘭姆和艾塔娜的離隊，遲遲沒有進展的旅途。
老是顯得焦躁的吉恩，無法發揮應有實力的琪黎露。
然後是恐怕已經在考慮脫隊的迦帝歐。
萊納斯腦中充滿煩惱。
「我說，瑪莉亞。」
「什麼事呢？」
見瑪莉亞可愛地微微歪頭，萊納斯停下腳步，臉色一沉說：
「假如我問妳要不要一起脫隊去其他地方生活……妳會怎麼做？」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瑪莉亞訝異瞪大雙眼。
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得飛快。
其實這主意沒想像中的糟。
「……我想教會會竭盡全力來追殺喔。」
「我最擅長逃跑啦。」
「你想帶我去哪裡呢？」
「沒有一定要去哪，應該會環遊世界吧。順便和妳一起欣賞以前我曾見過的美麗風景或許不賴。」
「這……應該會是趟美妙的旅途呢。」
瑪莉亞閉上雙眼想像。
那將會是趟幸福之旅。
至少會比目前氣氛僵透的魔王討伐之旅好。
只不過——瑪莉亞仍顯得悶悶不樂。
「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我不是討厭和萊納斯先生一起旅行喔。能受到你邀約，我真的很高興，也覺得一起生活會相當幸福。可是……」
「在殲滅魔族之前，自己不能獲得幸福是嗎？」
瑪莉亞的憎恨根深蒂固。
肯定已經接近一種只要魔族不從這個世上消失的一天，就不會平息的詛咒。
愛上某個人，和他一起生活——就算想爭取這樣的幸福也會被恨意阻撓。
「其實啊，我擅自調查了瑪莉亞妳的身世啦。抱歉喔，做出這種侵犯個人隱私的行為。」
「代表萊納斯先生對我真的那麼有興趣呢。是你的話沒關係喔。」
「不愧是聖女，心腸真好耶。」
「我並非對誰都這麼溫柔。假如是萊納斯先生以外的人，我不打算原諒。不過……既然你說調查身世了，表示你知道我的故鄉發生的事呢。」
「嗯，據說在妳八歲時被魔族滅村了啊。」
「是的……那一天，我居住的城鎮突然遭受攻擊，一個晚上就被破壞殆盡。據說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瑪莉亞望向遠方，回憶起十年前的事。
腦中浮現的慘狀，至今仍是記憶鮮明。
「我清楚記得魔族一一用魔法刺穿、切碎、壓扁、燒毀我重要的人們。」
「……這樣啊。」
「魔族沒有殺害人類根本是謊言。那群傢伙是會笑著殺人的醜陋怪物，是該被趕盡殺絕的邪惡。」
瑪莉亞緊握拳頭，懷著滿腔恨意說的這些話，恐怕並非謊言。
不過從萊納斯自身的感受來說，實在不覺得魔族說的「我們不殺人類」是假話。
「啊……對不起，難得能兩人獨處，我卻……」
「沒關係，是我先起的頭啊。」
畢竟萊納斯對瑪莉亞已經著迷到連同這些部分都想支持著她。
「但是……這真的是比我的人生……更該優先去完成的事嗎？」
近乎喃喃自語的聲音傳進萊納斯耳中，但他一句話都沒說。
煩惱之中，也有分他人不該介入的界線。
最終還是該由瑪莉亞自己下決定。
她垂下頭來，露出哀傷表情。
兩人之間籠罩陰沉的氣氛。
「對了！」結果萊納斯突然拍掌，抹除這股難以言喻的氛圍。
「既然都出來透透氣，這附近有家好吃的冰淇淋店，要不要現在就去？」
「好啊，我很喜歡吃甜食。何況待在大聖堂的期間也不能吃呢。」
瑪莉亞臉上重見笑容。
果然還是這種表情最適合她。
直到她從所有憎恨中解放，能打從心底微笑的那一天為止，就這樣支持著她吧。
萊納斯在心中默默發誓。
◇◇◇
◇◇◇
離開傳送室後過了一段時間，外頭天色已暗。
王城周遭萬籟俱寂。但在這片寂靜中響起男子的大聲怒吼。
「狗屁Ｓ級冒險者！狗屁『碎星剛腕』！結果還不是個該死的懦夫嗎！！！」
——原來是吉恩。
他在自己的房間內大發雷霆。
猛踹桌子和牆壁，甚至出拳揍到流出血來。
把文件和書本通通扔到地上，連書櫃都想推倒。
他之所以氣成這樣，其實有是原因的。
就在剛才，迦帝歐前來轉達離隊之意。
已經陷入裹足不前的狀態下，要是連他都脫隊，這趟討伐之旅根本不可能照預定進行。
不只琪黎露會越來越沮喪，吉恩的立場也會跟著惡化。
「到底哪裡不滿意啦！只要結束這趟旅行就能得到足夠吃喝玩樂一輩子的錢，受全國民眾讚揚，甚至能得到影響王國政治中樞的地位喔!?冒險者不就是只要錢夠多，什麼活都肯幹嗎!?再說啦，打從和我這種天才一起旅行的那刻起就該感到光榮好嗎！！！」
累積的不滿如連珠炮般脫口而出後，吉恩放下高舉的拳頭，使勁喘著氣。
即便如此，怒火仍未平息。
為什麼這麼不順利？明明自己這個天才都參加了。
打從小時候到今天，他從未嚐過失敗的滋味。
就連那些因為忌妒天才吉恩，故意找上門想看笑柄的天大難題，他都面不改色地輕鬆解決。
不需要其他夥伴，光憑一己之力就完成了集結多名王國魔法師也辦不到的研究。吉恩的自信絕非只是虛有其表。
只是這次碰上的高牆和他太合不來罷了。
「哈啊……哈啊……」
稍微冷靜下來的吉恩坐回椅子上，拿起羽毛筆。
把筆尖浸到墨水，開始在桌面上散亂的某張紙上寫起字來。
整張臉湊近到快貼上紙，用力握著筆寫起魔法理論，然而——
「該死的啊啊啊！」
再度怒火中燒。
做什麼都不順心，把紙揉成皺巴巴一團扔掉。
「為什麼！為什麼不照我的安排行動！為什麼連研究都想不出來！明明只要完成統整四屬性，世界上只有我才辦得到的理論，不管是那叫芙蘭姆的垃圾！還是艾塔娜和迦帝歐那幾個廢物都不需要！靠我一個人就能成事啦！！！」
然後開始用力搔頭。
事到如今，怎能期盼他會自我反省，改過向善？
吉恩就這樣鬼吼鬼叫，抱頭煩惱了好一會——一陣敲門聲傳進他的房間。
「現在我誰都不想見！」
吉恩粗暴回應。
不過從房間外響起的溫和聲音——
「吉恩先生，是我，瑪莉亞。」
是和萊納斯約會完，本該回大聖堂的瑪莉亞。
既然是聖女來訪，實在不能讓她吃閉門羹。
「嘖！」吉恩一聲咋舌，從椅子上起身，以彎腰駝背的姿勢打開房門。
然後瞪向現身的瑪莉亞。
「拯救迷途羔羊是神職人員的使命。」
「……哼，憑妳怎可能看透我的內心。」
「不過你正陷入迷惘對吧？」
「嘖！」吉恩也不掩飾，不悅地咋舌。
「迷惘的是妳才對吧？」
「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看在我眼中是這樣罷了。畢竟妳總是裝出一副戴面具的虛偽表情，老是看得我不舒服啊。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吉恩把臉湊近瑪莉亞仔細觀察。
然後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開口說：
「妳也像人一樣會猶豫啊，心機女。」
他冰冷的眼眸讓瑪莉亞動盪的內心波瀾再起。
「原來如此，被萊納斯迷昏了是吧。」
「跟萊納斯先生沒關係！」
「哈！妳那什麼激動的反駁啊？可不像妳喔。」
「嗚……」
「聽到喜歡的男人名字就開始發春了啊？虧妳還是名聖女……不，或許某種意義上是正確的，畢竟也是性女（註 ：日文中「聖女」與「性女」同音）啊！哈哈哈哈！」
吉恩之所以會挑釁瑪莉亞到這種程度，不外乎發自內心的煩躁。
但他並非浪得虛名的天才。
字字句句針對瑪莉亞內心脆弱的部分攻擊。
「吉恩先生！你這個人實在是！」
瑪莉亞高舉起手。
再這樣下去，巴掌就會往吉恩臉上招呼……才對。
然而她只高舉著手微微顫抖，僵住不動。
只見她緊咬牙根，盡力保持理性來壓制自己的怒氣。
「真辛苦妳啦。妳何必勉強自己當聖女到這種地步？」
瑪莉亞沒有回答。
一語不發地大大吐了口氣，放下高舉的手。
「拯救迷途羔羊是神職人員的使命。」
「別像唸咒語一樣一直重複。也罷，快點進入正題吧，我也不是閒著沒事啊。」
兩人總算都冷靜到能正常對話的程度。
瑪莉亞對明顯鄙視著她的吉恩遞出一顆黑色水晶。
接著一如往常地露出聖女的表情，微笑著對他說：
「我想你正渴求著力量，於是帶了量身打造的道具過來。」
水晶中能看到龐大的能量呈漩渦狀攪動。
「喔……妳倒是有個有趣的東西啊。」
吉恩著迷似地凝視水晶。
散播增長惡意的「螺旋之子」
白與黑的斷章
位於大陸北部的魔族大本營，瑟列多。
在除了夏季外雪下個不停的這片土地上，能見到一排排石砌建築物。
和王都的建築物明顯不同的這些房屋，全都是靠著運用地屬性魔法的建築技術造出的成果。
擁有強大魔力的魔族在日常生活中與魔法的關係遠比人類來得密切。
魔王城就座落在這一排排房屋的最深處。
牆面不只漆黑，上頭的雕刻也相當詭異。造來當瞭望台的高塔更是高得不把頭抬到身體快往後倒，就會連塔頂都看不到。
一座光站在面前都能感受到強大壓力，充滿邪惡氣場的城堡。
不過實際上，在裡頭生活的並非符合城堡外觀的可怕惡魔。
位於城堡一樓的餐廳。
牆壁和餐桌上放置的燭台照出柔和光芒，加上暖爐熱氣調節到舒適溫度的房內，有三名手持刀叉，正在用餐的魔族。
一人是芙蘭姆她們在艾尼齊德碰上的「血風的涅格絲」。
即便身處瑟列多這片寒冷之地，仍穿著一身高裸露度的服裝。
坐她對面、把領子立得高高的刺蝟頭男子，則是三魔將之一的「燐火的豺翁」。
然後坐在男子身旁，以人類年紀來看約莫十二歲的少女——則是「魔王希圖姆」。
宛如身穿一襲白色洋裝的娃娃的她，因為椅子太高搆不著地，放任一對白色低跟鞋不停甩盪。
「所以說，涅格絲，研究所的調查如何？」
希圖姆問起正打算把肉往嘴裡送的涅格絲。
她停下舉到嘴前的肉，露出略顯沮喪的表情。
今天的主菜是煸炒巨羊排佐香菇醬。
這道就算拿去王都的高級餐廳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對勁的美味佳餚，是由三魔將的最後一人，「泥濘的迪澤」烹煮的。
柔嫩的肉排光輕輕一咬，甘美肉汁就噴滿口中
肉汁的甘醇美味和帶有酸甜香氣的香菇醬混合——散發出讓人忍不住想快點吃進嘴裡的香氣。
涅格絲選擇不吃午餐來享受迪澤煮的佳餚，也難怪這時會顯得沮喪。
「唔……如妳預料，在舊的那間裡面找到三十年前的資料了喔。另外還碰上埋著那個核心的怪物了。」
指的正是芙蘭姆她們在洞窟內碰上的「漩渦巨魔」。
「果然嗎。話說三十年前，就是人魔戰爭的時期呢。」
人魔戰爭——那是打算侵略魔族領土而出兵的王國軍和魔族間引發的戰爭。
但即便動員大量士兵，王國軍也不可能贏過在魔力上佔優勢的魔族而輕易遭到擊退，戰爭就此終結。
其實士兵間的士氣從一開始就很低，每個人都對國王這次堪稱魯莽的指令抱持疑問。
「可能是為了在下一次的戰爭當成士兵運用，才開始研究的呢。」
「妳的意思是他們會再打來？」
「既然上次都那麼魯莽了，一旦充分準備好戰力，沒理由不打不是嗎？」
「他們根本沒有出兵的理由吧。」
「人類的慾望比魔族還強烈，只要看到土地就想搶喔。」
「實在難以理解王國高官們的想法呢。」
「就是說啊。人魔戰爭那時也很過分耶。」
當時，魔族盡可能在交戰時不殺害人類。
沒想到王國軍竟然利用這份仁慈，讓只用孩童編成的部隊上最前線。
溫和的魔族對此行徑也不禁憤慨，於是迅速保護孩童們再擊退其他士兵。
另外，王國為了獲得超過敵人的力量，一再對自國民眾進行各種人體實驗的風聲也傳進魔族耳中。
「數不盡的動物和人類屍體，還有臉部呈漩渦狀的莫名怪物。看來即使過了幾十年，王國的高官們也一點都沒變啊。」
「明明根本不是人類能夠駕馭的力量啊。只不過，那股力量到底是從哪漏出去的……」
「魔王大人呀，該不會是封印出了差錯吧？」
豺翁語帶諷刺地說。
希圖姆鼓起臉頰反駁：
「沒有這種事！從我當上巫女後，封印就沒有變化喔！何況當時迪澤也跟我一起確認過了耶？」
「好好好，魔王大人別氣啦。」
「什麼嘛哥哥，一直故意叫我魔王大人魔王大人！像平常一樣直接叫我的名字啦！」
「還不都是妳提什麼三魔將，我才配合妳喊啊。」
「什……哪有辦法！現在民眾氣憤難消，為了尋求發洩管道，這麼做是必要的！」
魔族基本上個性溫和，不好鬥爭。
不過如今持續被人類壓著打，難免會累積不滿情緒。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而倉促組成的團體，就是三魔將。
但其實這只是替「對抗勇者的集團」命名的產物，成員仍然各自行動就是了。
「不是吧，那根本沒必要裝模作樣，喊什麼三魔將不是嗎？」
「我不想被老是裝模作樣豎領子的哥哥說！」
兩人一如往常地開始鬥嘴。
一名站在涅格絲和希圖姆背後的男子往兩人看去，露出苦笑。
這名男子正是迪澤。
身穿燕尾服，戴著單邊眼鏡，舉止穩重的他是魔王的管家。
原本是個被棄養的孤兒，之後由前前代的魔王收養，並從前代開始暗地裡輔佐魔王。
「什麼？妳瞧不起這現正當紅的流行風格嗎!?」
「就是瞧不起！為什麼穿每一件衣服都要把領子豎起來啊？請哥哥考慮一下我跟你走在一起時的感受好嗎！明明除此之外都那麼完美，根本浪費那張帥氣的臉了喔！」
「妳這丫頭……說了最不該說的話啊！很好，給我出來外面！就用熱度來比看看誰才是對的！」
「正合我意。哥哥要是以為你那跟火柴沒兩樣的小火贏得過我的『陽闇』就大錯——」
兩人吵得越來越兇。
「嗯哼！」
見到挺出上半身湊向彼此互瞪的豺翁和希圖姆，迪澤咳了一聲。
結果，餐廳內的吵雜聲戛然而止。
「兩位，現在正在用餐，請安靜。」
「……抱歉。」
「對不起。」
乖乖道歉的兩人坐回椅子上。
不過還是瞪著彼此，火種尚未平息。
眼見兩人又即將開始爭吵，看不下去的迪澤對涅格絲使了眼色。
只見她一點頭，也不知是否為了還以顏色，朝著想偷搶豺翁料理而默默伸出手的希圖姆舉起手掌。
「哇哇!?妳、妳在做什麼啦涅格絲！」
嬌小身軀緩緩浮起。
希圖姆雖甩動手腳抵抗，仍逃不出風魔法的影響。
她就這樣被移動到豺翁的正上方，被迫坐到豺翁腿上。
兩人的臉頰瞬間羞紅。
「就算長大成人還是不變，只要這麼做就一定會閉嘴了呢。」
「比起我生氣還有效這點，實在讓我不知該高興還是嘆氣呢。」
「是你們下的手好嗎，少給我在那傻眼啦！」
「對、對啊！突然被做這種害羞的事，任誰都會閉嘴好不好……」
兩人嘴上說歸說，卻不見希圖姆有離開的意圖，豺翁也沒有趕走她的打算。
「真的都沒變呢……」
涅格絲感慨地說。
「妳也一樣沒變好嗎。」
應該是想反擊吧，豺翁忿忿地說。
「話說豺翁，你其實很中意三魔將的稱號吧？看你和敵人交手時，不都興沖沖地說『拿出讓我們三魔將滿意的實力吧！』，對嗎？」
「哥哥……是這樣子嗎？」
「嗚……不，那只是因為有點興奮過度，腦袋有點不清醒而已……」
豺翁支吾其詞。
不過他疼兒時玩伴希圖姆像疼妹妹這點，倒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心中肯定也蠻中意三魔將這個稱呼。
簡單來說就是，這兩人的鬥嘴只是另一種感情好的表現——甚至可說是曬恩愛。
「呵呵！真的都沒變耶～」
「吵死啦。」
豺翁嘟嘴撇過頭去。
見狀笑得花枝亂顫的涅格絲繼續笑著說下去：
「不過老實說，相信勇者他們肯定想不到三魔將其實只是一群兒時玩伴聚在一起吧。」
「只是招募有實力之人時碰巧得出的結果罷了。再說你們都有繳出實際成果，就別計較這點小事了。」
「成果嗎……我實在是不想破壞城鎮啦。」
「沒辦法，不這麼做的話民眾的不滿會爆發的。何況你們沒有開殺戒對吧？」
「那是當然。」
涅格絲和豺翁破壞了好幾座人類的城鎮。
為的是回敬破壞魔族城鎮的勇者一行人。
由於戰爭很可能陷入膠著，希圖姆原本盡可能不對人類的領地出手。但畢竟有魔族因此流離失所，實在不能再這樣下去。
百般苦思的結果，決定在迪澤的建言下，以「絕不殺生」為前提下令破壞人類的城鎮。
也因為如此，要發動襲擊前都會事先通知，讓人類有時間避難。
假如這樣還是有來不及逃的人類，涅格絲和豺翁甚至會動手救人，演變成實在搞不清襲擊是為了什麼的奇妙狀況。但因為想不出其他方法，也只能這麼做了。
實際上也多虧這種做法，魔族領居民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勇者們侵略的頻率越來越低。或許人類逐漸明白我們並不希望挑起戰爭呢。」
的確，最近勇者們的腳步變得緩慢，小隊人數似乎也變少了。
不過涅格絲清楚背後另有隱情。
然後回憶起在跟脫離勇者小隊的少女——芙蘭姆於研究所碰面之際，拿到了破損的核心這件事。
◇◇◇
用完餐的魔族們輕輕鬆鬆將餐後甜點的蛋糕吞下肚。
等收拾得差不多後，涅格絲取出核心讓希圖姆看。
「這是……」
「是從曾待在勇者小隊的那個叫芙蘭姆的女孩給我的。」
「破損了啊。」
迪澤把臉湊近裂開的核心，一臉興致勃勃地觀察。
豺翁也難掩驚訝，雙手抱胸皺起眉頭。
「我們怎麼做都破壞不了的玩意，竟然有人類能……而且芙蘭姆不是那個能力值０，派不上用場的女人嗎？」
「對，正是那個搞不懂為什麼會待在小隊裡的女孩。只不過她似乎擁有稀奇的力量呢。」
「『翻轉』是嗎。」
由於她的魔力是０，照理來說並沒辦法以魔法的形態發揮這股力量。
但是現在不同了。
「讓奧里金創造出的螺旋逆向轉動……」
迪澤如此喃喃自語。
「我想大概就是這樣。所以她才有辦法破壞核心。」
芙蘭姆在和異形巨魔交手時，總之用上了所有的力量。
無論全身的力氣還是普拉納，恐怕還有沒能成形為魔法的——「翻轉」的魔力。
「因為擁有那種力量，她才會被選為英雄嗎？」
「可是啊，我記得那女孩只是普通的村姑喔。假如沒有特地激發，恐怕連自己的力量都沒發現吧。」
「表示有不惜讓天敵侵入懷中，也要特地把她叫去的理由是嗎。真搞不懂那傢伙——不對，那群傢伙在想什麼耶。」
豺翁嘆了口氣。
房間內頓時壟罩寂靜。
打破沉默的是希圖姆的一句話。
「無論如何，不能讓那個叫芙蘭姆的少女和勇者他們靠近封印——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的和平。」
然後她斬釘截鐵地宣布：
「絕對不讓那可恨的機械之神『奧里金』為所欲為。」
◇◇◇
這次又沒能抵達預定的地點了。
吉恩帶著悔恨的表情離開傳送室。
沮喪的人不只有他。
芙蘭姆和艾塔娜等成員接連離開後，勇者小隊逐漸進入最糟的狀況。
萊納斯雖不想看到整支隊伍就此瓦解，卻想不出好方法，只能搔著頭走出傳送室。
瑪莉亞則擔心地追了上去。
最後留在傳送室內的，是琪黎露和迦帝歐兩人。
正當琪黎露垂頭喪氣地往外走，迦帝歐以一句「我想和妳聊聊」的理由喊住了她。
「怎麼了嗎，迦帝歐？」
琪黎露轉頭反問。
平常沉默寡言的迦帝歐難得主動找她說話。
結果他語氣平淡地說：
「我打算在下一次的旅途前離開隊伍。」
「……這樣啊。連你都要脫隊了嗎。」
其實琪黎露隱約預料到了。
迦帝歐不只中意芙蘭姆，也和艾塔娜交情不錯。
如今既然這兩人已經離開，像他這麼優秀的冒險者就沒道理留在前途一片黯淡的隊伍。
因為原本迦帝歐就不是為了名譽和地位才參加的。
「我感到抱歉，但我個人認為已沒必要繼續參加這趟旅途。」
「沒必要……不打倒魔王沒關係嗎？」
「到了現在，魔王雖被當成邪惡的代名詞，但其實從意義上來看，魔王只是統率『魔族』這個種族的王罷了。」
「可是魔族發動侵略戰爭，殺了許多人對吧。」
迦帝歐搖了搖頭。
「人魔戰爭是由人類挑起的。」
「咦？可是我學到的是對方攻來的耶？」
「是王國將歷史修改成對自己有利。真要說起來，聽說『魔族代表邪惡』這種風潮是在約五十年前才開始流行的。接著王國再花二十年培養民眾對魔族的不信任，順利挑起了戰爭。」
「那五十年前應該有什麼理由吧？」
「不，純粹是王國單方面仇視起魔族。在那之前雙方只是沒有交流的鄰居，而魔族也當然沒有攻打過人類。」
「代表人類才是侵略者嗎？那麼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打倒魔王？」
「根據教會的說法，創造神奧里金宣稱魔族才是敵人，才是侵蝕世界的邪惡——信不信就由妳了。」
或許只是多管閒事。
但迦帝歐明白，處於集民眾期待於一身的「勇者」立場的琪黎露，是不能隨隨便便離開這趟旅途。
所以至少得替她留下建議——如此憤慨驅使迦帝歐開了口。
或許只是徒增她的煩惱，儘管如此——
「通常聽起來越悅耳的話，背後越可能藏有惡意。不好好看清楚再做出選擇，總有一天會被吞噬的。」
「……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太難啦。」
「我也並非能正確判斷一切事情。所以我不光從他人給的情報，還要親眼所見後才決定相信。」
「親眼所見……」
一路上跌跌撞撞，拚命往前邁進才總算走到這一步。
然而夥伴一一離去，加上無法駕馭力量，只能原地踏步的此刻——反而是能重新審視自身立場的好機會。
「還有一件事。這算是忠告……」
迦帝歐瞥了入口方向一眼，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才對琪黎露說：
「當心瑪莉亞。」
難得會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
嚴以自律的迦帝歐至今從未針對個人用這樣的言語批判。
「為什麼會提到她？」
「她是和教會有關的人，恐怕隱瞞著什麼事，多提防點不吃虧。雖然我才剛要妳相信親眼所見之物，至少還是得提醒妳這點。」
這麼說完，他便準備走出傳送室。
一人獨留的琪黎露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連忙喊住離去的背影。
「啊！等等，迦帝歐！」
「怎麼啦？」
「那個……芙蘭姆……芙蘭姆的、故鄉，不知怎麼樣……」
「呵……」停下腳步轉過頭的迦帝歐罕見地揚起嘴角。
「我也在意她的事。要是任務途中有經過鄉村，我會順路繞過去看看。」
「謝……謝謝……」
「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
語畢，迦帝歐便輕舉起手，繼續邁出步伐。
琪黎露當然清楚自己並沒有資格擔心芙蘭姆。
但還是忍不住說出口了。
打從被神的宣告選中，大家都把自己視為「勇者」後——只剩她是琪黎露唯一的朋友。
◇◇◇
◇◇◇
走出城堡的萊納斯和瑪莉亞並排走在路上。
其實王城內有安排萊納斯的房間。
不只各種設施應有盡有，保養武器或用餐也不需多開口就有人幫忙處理，堪稱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空間——但這實在不合他的性格，待起來蹩手蹩腳的。
因此他選擇在東區的旅店借房住宿。
「瑪莉亞，妳不去大聖堂沒關係嗎？」
「我擔心你，這樣很奇怪嗎？」
「不，我是很高興啦，但我有顯得那麼沮喪嗎？」
「有啊，流露一股傷透腦筋的氛圍呢。嚴重到我這自稱聖女的人都無法坐視不管喔。」
「……那可真抱歉啦。」
「沒辦法，畢竟是現在這種狀況。」
芙蘭姆和艾塔娜的離隊，遲遲沒有進展的旅途。
老是顯得焦躁的吉恩，無法發揮應有實力的琪黎露。
然後是恐怕已經在考慮脫隊的迦帝歐。
萊納斯腦中充滿煩惱。
「我說，瑪莉亞。」
「什麼事呢？」
見瑪莉亞可愛地微微歪頭，萊納斯停下腳步，臉色一沉說：
「假如我問妳要不要一起脫隊去其他地方生活……妳會怎麼做？」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瑪莉亞訝異瞪大雙眼。
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得飛快。
其實這主意沒想像中的糟。
「……我想教會會竭盡全力來追殺喔。」
「我最擅長逃跑啦。」
「你想帶我去哪裡呢？」
「沒有一定要去哪，應該會環遊世界吧。順便和妳一起欣賞以前我曾見過的美麗風景或許不賴。」
「這……應該會是趟美妙的旅途呢。」
瑪莉亞閉上雙眼想像。
那將會是趟幸福之旅。
至少會比目前氣氛僵透的魔王討伐之旅好。
只不過——瑪莉亞仍顯得悶悶不樂。
「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我不是討厭和萊納斯先生一起旅行喔。能受到你邀約，我真的很高興，也覺得一起生活會相當幸福。可是……」
「在殲滅魔族之前，自己不能獲得幸福是嗎？」
瑪莉亞的憎恨根深蒂固。
肯定已經接近一種只要魔族不從這個世上消失的一天，就不會平息的詛咒。
愛上某個人，和他一起生活——就算想爭取這樣的幸福也會被恨意阻撓。
「其實啊，我擅自調查了瑪莉亞妳的身世啦。抱歉喔，做出這種侵犯個人隱私的行為。」
「代表萊納斯先生對我真的那麼有興趣呢。是你的話沒關係喔。」
「不愧是聖女，心腸真好耶。」
「我並非對誰都這麼溫柔。假如是萊納斯先生以外的人，我不打算原諒。不過……既然你說調查身世了，表示你知道我的故鄉發生的事呢。」
「嗯，據說在妳八歲時被魔族滅村了啊。」
「是的……那一天，我居住的城鎮突然遭受攻擊，一個晚上就被破壞殆盡。據說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瑪莉亞望向遠方，回憶起十年前的事。
腦中浮現的慘狀，至今仍是記憶鮮明。
「我清楚記得魔族一一用魔法刺穿、切碎、壓扁、燒毀我重要的人們。」
「……這樣啊。」
「魔族沒有殺害人類根本是謊言。那群傢伙是會笑著殺人的醜陋怪物，是該被趕盡殺絕的邪惡。」
瑪莉亞緊握拳頭，懷著滿腔恨意說的這些話，恐怕並非謊言。
不過從萊納斯自身的感受來說，實在不覺得魔族說的「我們不殺人類」是假話。
「啊……對不起，難得能兩人獨處，我卻……」
「沒關係，是我先起的頭啊。」
畢竟萊納斯對瑪莉亞已經著迷到連同這些部分都想支持著她。
「但是……這真的是比我的人生……更該優先去完成的事嗎？」
近乎喃喃自語的聲音傳進萊納斯耳中，但他一句話都沒說。
煩惱之中，也有分他人不該介入的界線。
最終還是該由瑪莉亞自己下決定。
她垂下頭來，露出哀傷表情。
兩人之間籠罩陰沉的氣氛。
「對了！」結果萊納斯突然拍掌，抹除這股難以言喻的氛圍。
「既然都出來透透氣，這附近有家好吃的冰淇淋店，要不要現在就去？」
「好啊，我很喜歡吃甜食。何況待在大聖堂的期間也不能吃呢。」
瑪莉亞臉上重見笑容。
果然還是這種表情最適合她。
直到她從所有憎恨中解放，能打從心底微笑的那一天為止，就這樣支持著她吧。
萊納斯在心中默默發誓。
◇◇◇
◇◇◇
離開傳送室後過了一段時間，外頭天色已暗。
王城周遭萬籟俱寂。但在這片寂靜中響起男子的大聲怒吼。
「狗屁Ｓ級冒險者！狗屁『碎星剛腕』！結果還不是個該死的懦夫嗎！！！」
——原來是吉恩。
他在自己的房間內大發雷霆。
猛踹桌子和牆壁，甚至出拳揍到流出血來。
把文件和書本通通扔到地上，連書櫃都想推倒。
他之所以氣成這樣，其實有是原因的。
就在剛才，迦帝歐前來轉達離隊之意。
已經陷入裹足不前的狀態下，要是連他都脫隊，這趟討伐之旅根本不可能照預定進行。
不只琪黎露會越來越沮喪，吉恩的立場也會跟著惡化。
「到底哪裡不滿意啦！只要結束這趟旅行就能得到足夠吃喝玩樂一輩子的錢，受全國民眾讚揚，甚至能得到影響王國政治中樞的地位喔!?冒險者不就是只要錢夠多，什麼活都肯幹嗎!?再說啦，打從和我這種天才一起旅行的那刻起就該感到光榮好嗎！！！」
累積的不滿如連珠炮般脫口而出後，吉恩放下高舉的拳頭，使勁喘著氣。
即便如此，怒火仍未平息。
為什麼這麼不順利？明明自己這個天才都參加了。
打從小時候到今天，他從未嚐過失敗的滋味。
就連那些因為忌妒天才吉恩，故意找上門想看笑柄的天大難題，他都面不改色地輕鬆解決。
不需要其他夥伴，光憑一己之力就完成了集結多名王國魔法師也辦不到的研究。吉恩的自信絕非只是虛有其表。
只是這次碰上的高牆和他太合不來罷了。
「哈啊……哈啊……」
稍微冷靜下來的吉恩坐回椅子上，拿起羽毛筆。
把筆尖浸到墨水，開始在桌面上散亂的某張紙上寫起字來。
整張臉湊近到快貼上紙，用力握著筆寫起魔法理論，然而——
「該死的啊啊啊！」
再度怒火中燒。
做什麼都不順心，把紙揉成皺巴巴一團扔掉。
「為什麼！為什麼不照我的安排行動！為什麼連研究都想不出來！明明只要完成統整四屬性，世界上只有我才辦得到的理論，不管是那叫芙蘭姆的垃圾！還是艾塔娜和迦帝歐那幾個廢物都不需要！靠我一個人就能成事啦！！！」
然後開始用力搔頭。
事到如今，怎能期盼他會自我反省，改過向善？
吉恩就這樣鬼吼鬼叫，抱頭煩惱了好一會——一陣敲門聲傳進他的房間。
「現在我誰都不想見！」
吉恩粗暴回應。
不過從房間外響起的溫和聲音——
「吉恩先生，是我，瑪莉亞。」
是和萊納斯約會完，本該回大聖堂的瑪莉亞。
既然是聖女來訪，實在不能讓她吃閉門羹。
「嘖！」吉恩一聲咋舌，從椅子上起身，以彎腰駝背的姿勢打開房門。
然後瞪向現身的瑪莉亞。
「拯救迷途羔羊是神職人員的使命。」
「……哼，憑妳怎可能看透我的內心。」
「不過你正陷入迷惘對吧？」
「嘖！」吉恩也不掩飾，不悅地咋舌。
「迷惘的是妳才對吧？」
「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看在我眼中是這樣罷了。畢竟妳總是裝出一副戴面具的虛偽表情，老是看得我不舒服啊。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吉恩把臉湊近瑪莉亞仔細觀察。
然後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開口說：
「妳也像人一樣會猶豫啊，心機女。」
他冰冷的眼眸讓瑪莉亞動盪的內心波瀾再起。
「原來如此，被萊納斯迷昏了是吧。」
「跟萊納斯先生沒關係！」
「哈！妳那什麼激動的反駁啊？可不像妳喔。」
「嗚……」
「聽到喜歡的男人名字就開始發春了啊？虧妳還是名聖女……不，或許某種意義上是正確的，畢竟也是性女（註 ：日文中「聖女」與「性女」同音）啊！哈哈哈哈！」
吉恩之所以會挑釁瑪莉亞到這種程度，不外乎發自內心的煩躁。
但他並非浪得虛名的天才。
字字句句針對瑪莉亞內心脆弱的部分攻擊。
「吉恩先生！你這個人實在是！」
瑪莉亞高舉起手。
再這樣下去，巴掌就會往吉恩臉上招呼……才對。
然而她只高舉著手微微顫抖，僵住不動。
只見她緊咬牙根，盡力保持理性來壓制自己的怒氣。
「真辛苦妳啦。妳何必勉強自己當聖女到這種地步？」
瑪莉亞沒有回答。
一語不發地大大吐了口氣，放下高舉的手。
「拯救迷途羔羊是神職人員的使命。」
「別像唸咒語一樣一直重複。也罷，快點進入正題吧，我也不是閒著沒事啊。」
兩人總算都冷靜到能正常對話的程度。
瑪莉亞對明顯鄙視著她的吉恩遞出一顆黑色水晶。
接著一如往常地露出聖女的表情，微笑著對他說：
「我想你正渴求著力量，於是帶了量身打造的道具過來。」
水晶中能看到龐大的能量呈漩渦狀攪動。
「喔……妳倒是有個有趣的東西啊。」
吉恩著迷似地凝視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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