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櫻花散落之時

我轉頭看向那人，盯著那張跟邵思磊長得一模一樣的面容，他的眉宇間同樣帶著英氣感，但眼神的明亮度少了一等，嘴角的笑容淺了幾分。

他身上穿著乾淨的白色T恤，顯然剛洗過澡，頭髮沒有完全吹乾，還帶著一點溼意。

當他走到我的身側時，我馬上伸出左腳想踹他的屁股，沒想到他竟停下腳步等我踹，垂於身側的右手曲起食指和拇指瞄準我的臉頰，擺明只要我敢踹，他就要掐我的臉讓我好看！

不會讓我，還會還手報復的人，唯有邵思泫！

「蔡筱蘋是衝著思磊來的，好像不關你的事喔。」我把腳縮回來，整個人挪坐到沙發中央。

「是啊，跟我無關。」邵思泫彎身想要坐下，以為我特別挪位置給他。

趁他失去防備之際，我迅速抬腳朝他的屁股上用力一踹，將他踹出沙發外面。

「林茗意妳……」他傻眼地回頭瞪我。

「是你吧！」我瞇著笑眼，用輕柔的口氣質問，「蔡筱蘋在公車上遇到的人。」

「蛤？遇到什麼？」邵思磊果真狀況外，滿面疑惑地來回看著我們。

「思泫在公車上冒充你跟蔡筱蘋說話……」我把蔡筱蘋的經歷轉述了一遍。

「又不是我起的頭。」邵思泫聽完不再裝傻，眼神帶著戲謔的笑意，不像邵思磊那般澄淨，「那天她的書包差點打到我，跟我賠不是時，也不知道是怎麼認定的，竟然直接喊我邵思磊。」

「所以你就代入思磊的個性，起身讓位給她坐。」果然跟我猜的一樣，讓位是演出來的。

「喔，你沒跟她解釋你不是我？」邵思磊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懶得解釋，反正那天若是換成你在公車上，你一定會讓位給她坐。」邵思泫認為自己的應對是正確的。

「嗯！你說得沒錯，確實是那樣。」邵思磊居然認同他的話。

「面對國中同班同學，你們覺得可以隨便替代嗎？」我感到哭笑不得。

「讓位是小事，不行嗎？」邵思泫詢問邵思磊的意見。

「沒差吧，跟她又不是很熟。」邵思磊的想法也跟他一致。

「就算有當場解釋，她下次還是會認錯我們。」

「而且隔一段時間後，她可能連記憶也會跟著搞混，分不清遇見的是誰。」

「所以你做跟我做，表面上沒什麼區別。」

「對啊！有需要再解釋就行。」

兩人一搭一唱的，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語畢還相視一笑，笑容燦爛得差點閃瞎我的眼。

我無言地望著他們，心裡明白，他們會歪成這樣，主要是因為他們長得太相像了！

小時候被人認錯時，他們還會認真地解釋誰是誰，可是經過一段時間後，他們發現許多人還是分不清他們，久了甚至連記憶都會搞混，記不清什麼事是誰做的，有解釋跟沒解釋一樣。

每次解釋完，他們還會被一堆重覆性的問題爆擊，例如「雙胞胎有沒有心電感應？」、「受傷會不會同步？」、「誰的功課比較好？」、「兩人個性一樣嗎？」會喜歡同一個女生嗎……諸如此類的狀況層出不窮，他們回答到超級煩，還萌生出想要打暈對方的念頭。

長大後他們不想再浪費口水，只要遇到不太熟的人喊錯他們名字時，他們就會將錯就錯，有默契地代替另一人去應對，省去解釋的麻煩。因為很瞭解彼此的個性，他們扮演起來也相當得心應手，鮮少被人識破。

「可是這次不一樣，你讓蔡筱蘋喜歡上思磊了！」我大聲強調。

「嗯……」邵思磊伸手摸著下巴，擺出沉思的模樣，「其實不久前，我也害思泫被一個學姊喜歡上。」

「什麼？」聽到那段話，我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

「學姊的筆記本掉了，我只是撿起來遞給她，她先猜我是不是思泫，我也是懶得否認，笑了笑就走了。」邵思磊解釋當時的狀況。

「他害我被學姊攔了三次路。」邵思泫噗哧一笑，同樣是見怪不怪的口氣。

「我只是撿了筆記本而已。」邵思磊一臉無辜地朝我眨眨眼睛。

「我也只是讓位而已。」邵思泫也鼓著腮幫子，朝我搧了搧睫毛。

這兩人刻意展現相同的神情時，簡直就像複製貼上，只有對他們非常熟悉的人才能分辦出誰是誰。

「你裝什麼可愛！」我忍不住抬腿踹向邵思泫。

邵思泫伸手抓住我的小腿，用力往上抬，我整個人被他掀倒在沙發上，他隨後坐下側身壓在我的背上，不讓我起身。

「思磊，幫我，幫我。」我被他壓得唉唉叫。

「你不要捉弄茗意，過來！」邵思磊連忙起身走來，左臂一伸勾住邵思泫的脖子，將他強行拖到隔壁沙發上坐下。

「你身上臭死了。」邵思泫捏著鼻子抱怨。

「剛剛你也跟我一樣臭。」邵思磊故意往他身上蹭。

「你快去洗澡！」

「不先吃冰嗎？」

「先洗！再吃！快去！」邵思泫一臉嫌棄地推開他。

「好吧。」邵思磊起身朝二樓走去，嘴裡哼著幼稚園的洗澡歌：「洗澡澡呀洗澡澡，洗澡澡呀洗澡澡……」

邵思磊上樓洗澡後，客廳頓時安靜下來，我沒好氣地睨著邵思泫。

「我有提醒妳不要赴約。」他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

「她是國中同學，不赴約太失禮了。」我中午在群組裡提到要跟蔡筱蘋見面的事時，他確實回了那樣的話。

「她國中跟妳感情沒有多好。」

「可是最近她在IG上跟我有留言互動。」

「明顯動機不純。」他冷哼一聲。

「你又沒講你遇過她，我怎麼知道她有什麼企圖？」我不滿地抗議。

「那件事不重要。」他的回答很冷漠。

「可是對她來說，那天的相遇是很重要的，你讓她有了很大的改變。」

「我記得我那天是嘲諷居多。」

「我知道，內容一聽就不對，思磊才不會說出那種話。」依我對邵思磊的瞭解，他會滿面微笑對她說「補習很辛苦吧，別把自己搞得太累，加油！加油！」

「我沒有鼓勵她的意思，她後來得出什麼領悟，改變了什麼，全是她自己想像的。」他再度撇清關係。

我明白邵思泫的想法，只是如果那天換成邵思磊，他不會對蔡筱蘋毒舌，那麼，她說不定就不會被打動。

「還是妳希望我向她解釋，那天她遇到的人其實是我，讓她把焦點轉移到我身上？」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眼神幽深。

「你別再攪和了。」我下意識阻止。

「為什麼？」

「因為你再攪進來，事情會變得更複雜。」

「所以不公開真相，就保持這樣，讓她繼續喜歡思磊也沒關係？」他傾身向前凝視我的眼睛。

「這……這樣也不好，你還是跟她解釋清楚。」我隨即改口，心頭莫名有種窒息感。

最近跟邵思泫獨處時，總覺得他給我的壓迫感好像變大了，相處起來沒有邵思磊那麼輕鬆自在。

或許是瞧我有點不知所措，邵思泫抿唇笑了笑，起身朝廚房走去。

我長長呼了一口氣，伸手朝臉上搧風，感覺客廳的冷氣好像變得不涼了。

「妳不來嗎？」邵思泫從廚房門邊探出頭。

「要幹麼？」我猛然回頭看他。

「做芒果剉冰呀。」

「你們不是做好了？」

「當然是等妳來才做。」

「你們在LINE裡講得好像做好了一樣！」

「快來幫忙，不幫忙沒得吃。」他朝我勾勾手指。

我傻眼地起身走進廚房裡，只見流理台上擺著三顆芒果，以及一台手動的剉冰機。我拿起一顆芒果放在鼻尖聞了聞，是愛文芒果，香氣特別濃郁，再伸手想要拿刀子時，邵思泫卻一把拿走我手中的芒果。

「妳去剉冰，芒果我切。」他從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

「每次都叫我剉冰。」我移到剉冰機前面，裡面已經裝了冰塊。

「誰教妳手殘，切個蘋果也會切到手指。」

「那是國一的事，我現在刀工練得不錯了。」當時我跟他玩牌，輸的人要去削水果。

「我還是不要冒險，萬一害妳受傷，我會被思磊煩死，光是切到手指那件事，我被他煩了足足三年。」他的口氣滿是抱怨。

哼！邵思泫嫌我刀工不好也嫌了三年，邵思磊懟他只是剛好而已。

不想再跟他爭論，我開始旋動剉冰機的手把。夏日的蟬聲自廚房的玻璃窗外傳進來，跟刨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明明應該要很吵的，但我的心裡卻是一片寧靜。

我轉頭望著邵思泫俊逸的側臉，他專注地看著手裡的芒果，右手握著水果刀，熟練地削果肉。

似乎是感覺到我的視線，他的薄唇先彎成一道優美的弧，隨後才側頭看向我。

「你、你笑什麼？」我急忙收回目光，感覺心跳漏跳了一拍。

「因為有人跟我說……」他慢悠悠地開口，溫醇的嗓音含著笑意，「我不說話時看起來更帥。」

「誰說的？」

「誰呢——」

聽他把尾音拖長，笑得有點神祕，我的腦袋這才急速運轉，低頭嚥了一口口水，發覺那句話……好像是我說的。前陣子鬥嘴鬥不過他，我就叫他閉嘴，說他不說話更帥。

「有更帥嗎？」他竟然不放過我。

「沒有！」我感到有點惱羞，耳根熱了起來。

就在此時，邵思磊忽然走進廚房。他洗完戰鬥澡，換上白色T恤，身上飄著淡淡的沐浴乳香氣，頭髮整個溼答答的，連擦都沒有擦。

「我來剉冰，妳去客廳等。」邵思磊直接擠到我和邵思泫的中間。

「你的頭髮好溼，不先吹乾嗎？」我瞧他瀏海的髮絲還滴著水珠。

「妳幫我吹。」他撒嬌道。

「吹一次一百元。」我可不免費服務。

「成交……」邵思磊眼神一亮。

「真貴。」邵思泫打斷他的話，「不用一百元，我免費幫你吹乾，還贈送護髮一次。」

「謝謝喔。」邵思磊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過天氣那麼熱，我等頭髮自然乾就好，不用勞煩你。」邊說邊旋動剉冰機的把手，「茗意，妳去客廳等。」

「你幹麼讓她閒著？」邵思泫冷哼一聲。

「不就是剉個冰而已，兩個人弄就夠了。」邵思磊說得輕鬆。

「你根本是來亂的。」

「你剛剛也亂過我，哈哈。」

「那真是對不起喔。」邵思泫拉下臉冷哼。

「你生氣了嗎？」邵思磊睜著可憐兮兮的水潤大眼，彷彿被那句話傷了心，「跟我說對不起太見外了……」

「沒有，你別黏過來，我手上有刀。」邵思泫見狀肩頭一縮，很怕他會撲抱自己。

「可是……」

「你的冰塊要融了！」

「喔，要趕快剉。」

兩個大男生在流理台前，兀自鬥起嘴來，正所謂貓捉老鼠，一物降一物，這世上能讓邵思泫感到無從應付的人，唯有狗狗個性的邵思磊。

眼看廚房裡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只好回到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等候。

客廳牆上掛了好幾幅照片，全是我和邵家兄弟的合照，有嬰兒時期的合照，還有幼稚園、國小、國中及高中的入學紀念照。

邵爸和邵媽待我非常好，他們總說自己沒生女兒也沒關係，有我就足夠了，邵家兄弟雖然時常跟我打鬧，但遇到有好吃好玩的事，他們也都會帶上我。

我們的感情就像家人一樣好。

隔沒多久，邵思磊和邵思泫端了三盤芒果剉冰出來，兩人一左一右在我的身側坐下。

我伸手接過一盤剉冰，看著堆成山型的細冰上鋪滿現切的芒果塊，頂端加了兩顆芒果冰淇淋球，還淋上了香甜的煉乳，感覺暑氣都消了一半。

我拿起湯匙，舀了一匙芒果冰含在嘴裡，芒果和煉乳的香氣在齒頰間縈繞，「哇！好好吃。」

「心情有變好嗎？」邵思磊微笑問道。

「嗯？」我一愣，意識到他指的是跟蔡筱蘋見面的事後，回道：「剛剛踹了思泫，氣早就消了。」

「妳的皮膚不好，別吃太多芒果。」邵思泫突然從我的盤子裡挖走一匙芒果。

「喂！」我扁嘴轉頭瞪他。

「我補給妳。」邵思磊馬上補一匙芒果到我的盤子裡。

我朝邵思泫得意地吐吐舌頭，繼續吃自己的冰。

「妳跟蔡筱蘋聊了什麼？」邵思磊好奇地問。

「聊了很多，還聊到國小參加跆拳社的事，我說我怕痛，打得沒你們好，後來就退出了。」我一邊吃一邊回答，腦海浮現蔡筱蘋當時不予置評的表情，「但她好像不能接受這個理由，畢竟她以前是那種考試考差了，會努力雪恥，下次考得更好的個性。」

「可是妳怕痛耶！」邵思磊的表情轉為嚴肅，好像怕痛是很重大的事。

「妳痛到皺眉的表情，太醜了。」邵思泫嫌棄地補了一句。

我抬腳踢邵思泫的小腿一下。

「就是知道妳怕痛，每次看到妳被踢到，我心裡就超不爽。」邵思磊忿忿表示。

「是啊，只要有人對練打贏妳，思磊下課就會跑去挑戰人家，搞到大家都不想跟妳對打。」邵思泫倒是笑了。

「我有跟你商量要不要幫茗意出氣，你都說好，然後叫我衝。」邵思磊向他強烈抗議。

「我說衝你就衝？」

「當然。」

聽他們鬥嘴，我腦海突然浮出一幕，主人丟飛盤，狗狗跑去追的情景。

「不練也罷，妳的皮那麼薄，隨便被人踢一下就淤青了。」邵思泫又伸出湯匙想挖我的芒果。

「淤青是被踢的，跟吃芒果無關好嗎？」我隔開他的湯匙。

記得當時，邵思泫的書包裡都會備著肌肉噴劑和藥膏，一練完拳，他就會跑來檢查我的手、腳，只要發現我哪裡痛或哪裡淤青，便會馬上幫我擦藥。

邵思磊則總嚷著要替我報仇，經常向道館裡的人下戰帖，令教練感到頭疼。不過，或許是因為這樣，他的跆拳道打得越來越好，現在成為道館的王牌之一。

「當年我陪你們進跆拳社，只是想玩玩而已。」我對跆拳道沒什麼興趣，只喜歡看他們打。

「如果妳還想玩，就跟我打，我隨時奉陪，想要獎牌的話，我打來送妳。」邵思磊拍著胸鋪掛保證。

「你又不會還手。」就算打贏他，我也得不到成就感。

「咳。」邵思泫輕咳一聲，表示會還手的在此。

「就算沒成就感，我也不想輸。」我送邵思泫一個死魚眼。

「我可以讓妳打贏。」邵思泫微笑承諾。

「多謝你的好意。」我搖著湯匙拒絕，邵思泫的退讓都帶著嘲諷感，比打輸還難受，「後來蔡筱蘋還問，你們上大學後會繼續練跆拳道嗎？」

邵思磊含著湯匙沒回話，邵思泫也默默看著盤子，兩人頓時陷進沉思中。

蔡筱蘋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他們最初只是練好玩而已，隨著段位提升，對外參加的賽事級別也越來越高，從小比賽一路打進全中運。上高中後，他們漸漸感到茫然，不知道大學是要繼續走體育這條路，還是要好好專注在課業上，培養工作技能。

這是每個運動員在生涯中，都會面臨的重要抉擇。

「距離學測還有半年多的時間，你們也要慢慢考慮了。」我用手肘左右輕輕推了他們一下。

「對呀，還有半年呢，半年後再想。」邵思磊馬上把問題拋開，挖了一大匙冰塞進嘴裡。

邵思泫沒回話，只是默默瞥了他一眼，眼神有點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天蔡筱蘋會跟我一起去看你們的比賽。」我繼續說。

「沒必要吧。」邵思泫蹙眉，一副排斥的模樣。

「我只要妳來加油就夠了。」邵思磊鼓著腮幫子抗議。

「約都約了，沒關係啦。」我吞了一口芒果，隨後又想到一件事，噗哧一笑，「對了，她還說，以前國中班上的同學，都等著看我們搞出三角戀。我回她說，才不會，我從小跟你們一起長大，親如手足，你們也都把我當妹妹看待。」

邵思磊猛然轉頭看我，眉毛微微豎成八字，眼神透著一絲委屈。

我不解地望著他的臉，感覺氣氛變得有點古怪，僵著脖子再看向邵思泫。

邵思泫似笑非笑地斜睨我，眼神好像在罵我白痴。

「你們……幹麼不說話？」我被他們盯得頭皮發冷。

「呃，要講什麼？」邵思磊伸手抓抓後腦，探頭詢問邵思泫。

「她說我們都當她是妹妹耶！」邵思泫唇角一扯。

「我只有一個兄弟，也只認一個。」邵思磊笑得好生尷尬。

「妳又不是我爸媽生的，誰會把沒血緣關係的人當妹妹？」邵思泫冷笑附和。

「欸……那你們當我是……」我心裡無比震驚，沒想到他們的思惟跟我不同，沒有將我當成妹妹看待。

「當林茗意呀。」邵思磊小聲咕噥。

「林叔叔的女兒。」邵思泫嘆了一口氣。

「不當家人……那你們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我的思緒頓時卡住，他們明明很寵我，連切芒果、剉冰這種事都捨不得讓我做。

「不為什麼，就想對妳好而已。」邵思磊說完這句話，馬上連吞三匙的冰。

「看起來大受打擊耶。」邵思泫探頭研究我的臉色，「不然思磊你就好心認她當妹妹。」

「我才不要，要認你自己認。」邵思磊惱羞地回絕。

「我也沒興趣耶。」邵思泫淡淡地道。

「那怎麼辦？」

「不知道。」

「總要想想辦法，不能讓她失望。」

「不然……用AI捏個哥哥給她？」

「好主意！」